“诛杀逆贼吴少诚!”这样的叫声传入到他的耳里。
他怒喊着,重新睁开眼睛,想要拔出自己的佩剑来。
这时始终步行在旁的家奴鲜于熊儿猛地挥手,三名强壮的马弁忽然各自举起粗壮的木棒,一棒打在吴少诚的胳膊上,顿时将他按在剑柄上的手打折,另外两棒,一棒击在胸部,一棒击在头颅处。
吴少诚惨叫声,彻底丧失所有的反抗机能,神志不清,仆在马背上。
坐骑驮着他,慢悠悠地入了子城小门,又向前跑了十余步,来到勾栏回曲的设亭前。
在那里的锦帐帷幕处,迅速转出数十名披甲的军卒来,而吴少阳也在其中。
他们一拥而上,将吴少诚扯下马来,割下了他的脑袋。
“!”设亭坐席里,各淮西军将忽然看到,一颗血肉模糊的脑袋被飞掷进来,在地板上滚动着,最终看出居然是吴少诚的,无不惊骇地站起来。
“不要慌!”吴少阳立在亭外,全身贯甲,高声大喊道。
部分脑子转得快的军将,当即跪下来,呼喊:“唯储帅马首是瞻。”
“唯储帅马首是瞻。”瞬即,整个设亭内外都是齐齐的喊声。
吴少阳拱手抱拳,陈辞说:“诸位都是淮西土著,效力我吴家多年,本与朝廷河井无犯,上下相安。皆是吴少诚昏昧不明,受李元平、董重质唆使,起兵抗拒天子,又刺杀朝廷宰相,企图嫁祸淄青,弄巧成拙,反陷我淮西镇于不仁不义当中,成为天下公敌。如今少阳便只能大义灭亲,将主犯吴少诚、李元平杀死,献出首级,请求朝廷宽宥。”
言毕,吴少阳又在片低呼声里,跑到亭子筵席内,跪下来,抱起少诚的头颅入怀,大哭起来,“杀少诚,绝非为我一人私利,只因此举是拯救淮宁军上下的最后一线生机了!”
绝境中的淮西诸将,想起郾城那边破城后,官军鸡犬不留的惨景,也无不跪坐下来,围着吴少阳哭起来,“请储帅掌军府留后务,向朝廷乞和”的请求不绝于耳。
鲜于熊儿站在阴暗的角落里,将吴少阳几位心腹喊来,“做事不能留后患,现在你们领人去将吴少诚的妻子儿女,统统杀光。”
当这几位领着一群军卒,举着火把从子城里跑出来时,恰好在城垣下,李元平也被扯下马,绑在了街边的一株柳树处,那几位要籍官拔出刀来,先将李元平的奴仆全部砍杀,然后挺着血淋淋的刀刃,“对不住侍郎,不能留你性命。”
吓得李元平惊叫不已,恐惧下居然失禁了。
接着他又哭起来,只是喊着“湘灵”的名字。
刀刃刺来后,他像只小鸡般被宰杀掉了。
入夜,吴少阳的人马将军府后院围定,把吴少诚的妻妾、女儿还有唯一的儿子元庆,和其他亲戚,阖家一十九口,全都杀掉了。
待到太阳照在子城望楼的鸱尾处时,吴少诚及其家人老小,还有李元平、董重质(这位的脑袋刚送回来,就和妻子孩子一并重新列出)的首级,在女墙外的一处长垛上,排成数列示众。
不久前,还是吴少诚和李元平,用他人的血肉圬箭垛。
可现在就轮到自己和全家来圬箭垛了。
“节下,伏在地上的是李元平的侍妾。”
当围观的军卒里,出现名艳装的女子,向吴少阳下拜时,几名军吏如此介绍了这女人的身份。
“何处人士?”吴少阳便问。
“妾身湖南潭州人,名叫湘灵。”
“你只是李元平的妾,无需受罪,待到淮西和朝廷罢战后,便入我宅中好了。”吴少阳很自然地如此说到。
毕竟这个叫湘灵的,实在是极美的,他也早有耳闻。
湘灵顿时浮现出轻松而欢喜的神色来,再对吴少阳叩首,称妾身能有如此厚遇,感念节下入骨,只是毕竟先前曾侍奉过李元平,有点恩情,还请允许我祭奠番。
“可以观看首级,但不许取走,马上要将其送给洄曲的官军营地的。”
湘灵便说知道。
随后她在上百军卒的注目下,跪趋到长垛前,捧起李元平肥白无须的首级,看了又看,泪水还是流下来,说你瞧瞧你,腮帮和嘴巴处还有血迹呢,脏不脏?
说完湘灵居然将李元平头颅的血,给舔舐干净,又将李元平半睁的眼脸给抚合,轻轻抱在怀中。
吴少阳看到此,只觉得心中一阵犯恶,便呵斥说可以了!
可转眼间,军卒突然聒噪乱跑起来。
湘灵抱住李元平的首级,忽地跑动数步,登上了子城垛口。
“这!”吴少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怔怔地看了随后立在垛口处的湘灵。
她多美啊,着朱红色的大襦裙,彩霞般的长帔在风中飘拂,那足下的木屐立在土垛上,极度不稳,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不过很少有人注意到,湘灵白皙颀长的脖子上,还挂着枚很小很小的玉环。
“娼妇,把首级给......”吴少阳将手指出,身边的军卒一拥而上。
“本为浮萍身,却慕蒲苇纫。”
惊呼声里,湘灵闭上眼睛,仰面往后,抱着李元平的脑袋,如蝴蝶般,从汝南子城上翩翩坠了下去。
吴少阳气急败坏地扶着垛口,往下望去,十余丈高的子城下,是浩荡的汝水,全不见湘灵落水的痕迹。
“备小船,给我往下游二十里处打捞,务必要捞起元凶李元平的首级,务必!”
然而让吴少阳失望的是,数百军卒乘船,捞了两三日,也不见湘灵的尸体和李元平的脑袋。
这女子好像真的化为了蝴蝶,无影无踪了。
汝南城军府内,鲜于熊儿领着仆役,细心地将内外浸染的血迹给洗刷干净,让吴少阳入主其间。
随即衙署当中,淮西的军将们全都询问吴少阳,李元平首级虽寻找不得,是否应将吴少诚阖家的首级送给高岳,以求罢战。
“不,吴少诚的首级现在是我们最后筹码,若贸然送给奸相高岳,他必吃完后掀桌案,留下——只派遣使者,先和高岳商谈,以观风向,再做打算。”然后吴少阳便补充说,“我愿意将淮西的申州、光州再让出给朝廷,只留蔡州,何如?”
对此,诸位军将虽然痛苦,但现在只要能苟且下去足矣,就答应了吴少阳的和议方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