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承露殿,残阳下的楼阁投影越来越长,好似一幕黑色洪流倾倒而下,不断向前撕扯,让人看了心里不觉生起几丝寒意,不时有几只凶猛的乌鸦疾飞而过,听着它们嘴里哇哇的悲鸣,让人不禁寒意更甚。
先前灵帝宠幸何莹数日,固然是离不开何莹的年轻娇美和春情**,但也有灵帝一时兴起的缘故。后随着董萌冤死,窦太后病情加重,灵帝倒是将何莹忘却一边,转而又临幸了其他几位倩女,又或是与宋皇后相谈制衡宦官之事。
何莹自此再无缘得近龙体,每当看见那些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们日夜翘首以盼,望穿秋水,怎会甘心,她宁可一死,也不愿孤灯对长夜,空抛美好年华。何莹下定决心,再不能空手在殿中,还须主动出击,幸得有曹节等人相助,这才急急忙忙往殿后假山处寻去。
沿着主殿走廊行至尽头,进到一处亭台,何莹挑眼望去,就见亭台周围假山环绕,层叠相倚,平稳得体,如众星拱月般,将亭台牢牢护在中间。其中,主峰是座黄石假山,石色半黄半红,四平八稳,昂然屹立,与十余座配峰交相呼应,连贯一体。
焦急难耐的何莹环视一遭,忽而发现山中有着一片空隙处,只有几块石凳、几根青竹,有一身着黄袍的少年正端坐品茗,何莹脸色一喜,疾步跨向黄袍少年,因为那人就是她未来的希望,少年天子刘宏。
何莹轻声轻脚,走到一处假山后,将发髻、衣衫揉乱,瘫倒于地,狠狠掐了大腿一把,顿时嘤咛啼哭起来。灵帝正喝着茶,忽然听到假山后有一阵女子哭泣声,心里好奇,朝着身旁的王越挥了挥手。
王越拱手应是,昂起头颅,挺着腰板,快步行至假山旁,瞪眼喝道:“何人在此喧哗?”
“啊”,何莹瞧见王越一脸凶神恶煞,吓了一跳,王越满不在乎,摸摸腰间的中兴剑,一脸倨傲。这也难怪,自从灵帝铸剑明志,将四把中兴剑之一赠予王越,王越欣然恭受,全身心为灵帝办差,早和曹节等人划清界限,常自以为是灵帝所倚重的心腹。
待何莹随王越来到灵帝面前,何莹连忙跪地叩首,哀哀恸哭,真是美人笑也美,哭也美,何莹这如花似玉般的一个佳人,此时泪珠垂垂,恰似梨花带雨,美中别具一番风韵。
灵帝瞧着何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爱怜之心泛滥起来,伸手扶起何莹,问起缘由。何莹颤巍巍泣道:“陛下,前日家兄托人传讯,老母身染重疾,日夜寝食难安,忧伤不已,今日一人魂不守舍,逛到此处,不巧思及母亲,踉跄跌倒,不想惊扰了陛下,还请治罪。”
“无心之失,不必在意,况且你是思念重病老母,小心可嘉”,灵帝向来注重孝道,见何莹日夜忧思重病老母,不由高看几眼,目露赞赏。
何莹又是哽咽道:“父母生养之恩,未敢相忘,当年父亲不幸早逝,而今母亲病重,身为子女,当前往榻前侍奉,只求陛下准贱婢出宫一日,敬些子女孝道。”
“好,朕准了”,灵帝夸赞一句,瞧着眼前娇媚高挑的可人儿,闻着何莹身上四溢的清香,顿时春心荡漾,对何莹说道:“你明日即可出宫,然朕十余日未见你,倒也苦了你,不如今日御幸于你,明日派卫士护你出宫探亲。”
何莹一见事有可为,心忖何乐不为,强压欣喜,恭声道:“贱婢敢不从命?能侍奉陛下,乃生平大幸,且容贱婢回宫沐浴更衣,静候陛下圣驾。”
“朕与你一道前去”,灵帝早耐不住,搂着何莹回到承露殿,先让何莹去沐浴,自己卧在榻上,焦急等着。
何莹见灵帝赤身**,正在榻上等着,朝着自己笑了笑,她自是欢喜异常,内心暗道:今日一定要尽展枕上风情,讨得灵帝欢心,况且自己现在也春**炽,身如烈火,也好纵情泄欲一番。
何莹旋即宽衣解带,沐浴净身,添点妆容,踏出浴盆。灵帝却是等的急不可耐,起身离榻,正遇何莹盈盈而来。只见何莹仅穿一件短裤,上身以白沙紧缚,若隐若现,而此时又是夕阳西下,残阳透过窗户罩在何莹身上。
何莹赶忙轻动脚步,立在阳光之下,尽展**,灵帝得以再睹何莹娇躯,见其两股修长且洁白如玉,双臂玉肌如羊脂凝成,细腰袅娜似阳春垂柳。而何莹毕竟还是少女,这般将躯体在男人面前一展无遗,一缕娇羞悄然掠过心头,红云爬上美颜,更显得抚媚动人。
“过来”,灵帝将何莹唤至身前,细细瞧着,在红霞闪动中,何莹那倾国倾城之貌隐约幻现。只见那面颊红润,好似粉霞;柳眉如烟,若隐若现;双目含情,似嗔似喜;秀鼻高挺,娇俏玲珑;红唇如樱,不点自红,端是妖颜祸水,闭月羞花。
灵帝越看越爱,欲火直窜,当即双手抱起何莹,置于龙榻之上,而何莹自是尽心应承,两情交融,一夜数渡。
这夜过后,灵帝心头的欲火烧起,如星火燎原之势,对女色越发渴望,日夜纵情欢愉,早将致学、为政抛于一旁,何莹得以夜夜独霸龙床。
宋皇后见此,屡屡劝谏灵帝应以国事为重,不可过于贪图酒色,然灵帝置若罔闻,甚至对宋皇后大加责斥。然宋皇后却并未气馁,反而多次寻到何莹,劝说一番,何莹敷衍了事,将宋皇后轻易打发。
宋皇后一心为灵帝,屡番苦劝不得,伤心落泪,愁思万缕。宋皇后虽是宽大待人、仁厚处事,从不与宫中女子争宠,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宫中倾轧毫无人情可言,或许正是她的宽厚贤德,为她取得后位,若是过于宽厚贤德,又身居后位,大祸自是难以避及。
这不,王甫见灵帝专宠何莹,逐渐忽略宋皇后,不禁觉得时机成熟,邀上侯览,联袂拜访曹节,共商大计。
王甫心中对刘悝怨忿至今,恨不得诛灭刘悝全家,一直碍于宋皇后独得圣宠,惟有忍耐,然而今日宋皇后渐渐失宠,顿感时机成熟,当先笑道:“二位,时机已至,是否该将宋皇后除去?”
“嗯!此言与我不谋而合”,侯览点头道:“当今陛下不愧是老刘家的种,经我等稍加引导,便沉溺于肉欲,随着陛下岁数渐长,势必越发渴望女色,而宋皇后性情平和,缺乏妖媚,不懂床榻取悦之道,难以讨得陛下欢心,久而久之,被陛下冷落亦是情理之中,此时正可趁机废去宋皇后。”
“不可”,曹节断然否决,言道:“宋皇后不知权谋,毫无心机,不足为惧!我等前番已然处死董萌,惹得云台老妇记恨异常,此时云台老妇已无董萌照护,应悄无声息的除去这老妇,以免她又要暗中作祟,报复我等。”
王甫急问道:“曹公所言有理,然刘悝专权于渤海,又是陛下皇叔,若是不早些除去,怎能废去宋皇后?如何借机剪灭宋家?若是朝中士大夫再度联结一致,向我等发难,又要徒增烦恼。”
“不错,宋酆老儿,屡次举荐腐儒入朝为官,意在打压我等,不灭宋家,难消心头之恨”,侯览焦躁不已,不耐说道。
“糊涂”,曹节喝斥一声,继而缓缓说道:“废后岂是这般容易!要想废后,先要将宋皇后爪牙一一剪除,除去云台老妇,再无人为宋皇后出谋,也可避免废后之时,老妇于陛下面前说情,陛下是孝道之人,必要受其迷惑,不肯废后。”
“那依曹公之意,如何为之?”王甫适时问道。
曹节言道:“先除云台老妇,再杀郑飒、董腾二人,断绝宋皇后与渤海王的联系,而后再设法除去刘悝,最后废除宋后、诛灭宋家。”
王甫、侯览齐齐点头,纵是心中不满,也不敢与曹节说来,而曹节又是笑道:“宋皇后虽居皇后正位,却失宠在即,宫中妃嫔蠢蠢欲动,而她尚不自知,废后不难。”
曹节转而对王甫再三叮嘱道:“刘悝远在渤海,素来骄纵不法,甚至有图谋篡位之心,你可火速派人前往渤海,明察暗访,搜集罪证,待时机成熟,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诛灭刘悝,免得天子有所迟疑。”
“曹公宽心,杂家这便派人去办”,王甫说完,继而疑虑道:“王越自得陛下授予中兴剑之后,便与我等形同陌路人,不如借机一并除去。”
“啧啧,王越区区乡野草莽,贪名好利,醉心权位,朝臣公卿多有不屑,这等人不必放在心上”,曹节摆摆手,打发二人下去,自顾自端坐案前,闭目养神。
也确如曹节等人所言,灵帝虽仅有十五六岁的年纪,骨子里确是极度追求肉欲,自得何莹之后,犹如火山爆发,日夜沉迷于酒色之中。何莹自是独占鳌头,后宫诸人莫能与之争锋,惟有百般交好何莹,以求何莹引荐入榻。
何莹心知这些妃嫔谁不觊觎皇后之位,断不会真心与之相交,便假意允诺众人,又赠以奇珍异宝,拉拢后宫众妃嫔,沆瀣一气,一同诬陷诋毁宋皇后,于灵帝面前说她暗地里如何阴毒泼辣,又是如何得骄咨结党,甚至与其父宋酆欲合谋专权擅政。
宋皇后乃端庄贤淑之人,虽不擅长以妖媚讨好天子欢心,然其贤德之名广传宫中,故而灵帝起初并不太相信众妃嫔之言,对宋皇后的态度也一如往常。
不过宋皇后确是过于平和,不谙床底之欢,灵帝认为宋皇后不解风情,渐而生起不满,很快便将宋皇后冷落一旁,鲜有问津。
何莹一见灵帝疏远宋皇后,暗忖时机已至,还需趁热打铁,再给以致命一击。这日深夜,灵帝于何莹处留宿,何莹哄得灵帝高高兴兴,忽而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杏眼里泪水莹莹,半姣半怨。灵帝一见,不由得又怜又爱,忙问道:“何事令你如此委屈?”
何莹趁机娇滴滴哭诉道:“陛下,一定要给贱妾作主哇!”
“谁敢欺辱于你,朕绝不饶他”,灵帝瞧见何莹哭得稀里哗啦,火气直冒。
“昨日皇后娘娘又来贱妾处,扬言贱妾乃是狐媚之人,再敢勾引陛下,定要将我杖毙宫廷”,何莹眼泪梭梭而下,把众妃嫔对宋皇后的诬陷之言,添油加醋再说一遍,说她如何骄恣、如何善妒等等。
灵帝本就对宋皇后有些疏远冷落,加之近日闲言碎语听得多了,灵帝渐而有些相信,再经此一说,顿时拍案而起,对何莹说道:“爱妃,朕定替你出这口气,明日训斥于皇后,快别哭了。”
“陛下,贱妾还有一事,事关皇后清誉名节,不知当说不当说”,何莹眼见灵帝心中还有宋皇后,愤恨至极,赶忙擦擦泪水,依偎在灵帝怀中,噘着小嘴,支支吾吾道。
灵帝闻言,面色一沉,说皇后善妒、骄恣他都可以一笑了之,然而说到皇后清誉名节之事,不得不慎重,开口问道:“何事?”
“贱妾听闻皇后入宫之前,曾与袁绍有过私情,后来袁绍因皇后入宫,便辞官归家,不再出仕”,何莹故作好奇道。
“私情”,灵帝不由疑惑道:“当年皇后入宫前,朕曾微服私访宋府,与皇后与宋府后院相谈良久,皇后言她与袁绍乃是泛泛之交,并无其他纠葛,你从何处听来?”
“陛下竟然还不知此事?”何莹一脸惊讶,急声道:“皇后娘娘宫中收藏一副袁绍画像,且娘娘古琴上有袁绍题字,每当娘娘心情不悦之时,便赏画弹琴,说惟有这二者,才能慰藉心中伤愁。”
“大胆”,灵帝一听,龙颜大怒,当即令卫士前往宋皇后宫中搜缴,果在皇后宫中搜出袁绍画像及古琴。灵帝瞧见这古琴上题字,颇感刺眼,看到袁绍画像,以为宋皇后与袁绍乃是旧爱,更是怒不可遏,紧紧盯着跪在身前的宋皇后,有些自嘲说道:“皇后,当真是旧爱难忘?朕堂堂一国天子,还比不上一副画?不及几行诗赋?”
宋皇后满眼迷茫,自己的古琴何时被人题字,寝宫中画像又是从何而来,她顿时觉得百口难辨,郁愤至极。
在灵帝一声声的责问下,宋皇后缓缓站起身,瞥了一眼身后殿柱,默默背过身去,回首对灵帝宛然一笑,说道:“宋婉自入宫以来,承蒙陛下恩宠,得以母仪天下,然今日受此留言,损我一人名节事小,断不能因我一人,辱没宋家清名,玷污大汉名誉。”
“我宋婉虽非七尺男儿,但也绝非惧死之人,今日愿以死守节”,宋婉说完,转首过去,头也不回,朝着殿柱一股脑撞过去。
“皇后”
“娘娘”
灵帝与众人惊呼一声,说时迟,那时快,王越脚步虚离于地,跃至殿柱前,以身挡住宋皇后,然皇后用力过猛,不仅未能撞柱明节,反被王越虎躯弹回来,跌倒于地。
“唉”,灵帝长叹一声,看了看地上的宋婉,几度欲伸手扶起宋皇后,终是缩回双手,拂袖而去。
此时的窦太后已然重病不起,口不能言,神志迷糊不清,再也不能为宋皇后指点一二。后经宋酆、郑飒、董腾三人劝导,宋皇后才放弃求死之心,终日深居寝宫,含泪度日,以免再为人诬陷。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宋皇后失去圣宠,又正处于正宫的风口浪尖,何莹紧忙勾连曹节等人,一再诬陷,灵帝对宋皇后失德之事,变得将信将疑,看宋皇后也越来越不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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