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高义”,李远拱手致谢,说道:“我父亲含冤获罪,惨死狱中,本将如今只求朝廷放归李氏族人,允准李氏一族安居河西。”
“此事不难,本官以身家性命担保,必将李氏一族送归河西”,冯禅慨然应诺,继而笑道:“将军所言之事,本官皆以允诺,朝廷自会恩准,然将军归降之意,又是真是假?”
“真心归降,绝无他意”,李远正色回道:“大人尽可宽心,今日午时,本将定开城投降,恭请大人入城。”
“好,君子一言”,冯禅大喜道。
“快马一鞭”,李远想到李氏一族可放归河西,心中大定,至于李膺冤情,只要自己可据守河西,蓄养兵甲,日后再度起兵清君侧即可,当即回道。
冯禅见李远应承,欣喜归去,告知段颎等人,夏育等人满脸不忿,而曹破石、段颎相视一笑,得意万分。惟有贾诩瞥见段颎作态,满面疑惑,却也不敢言语,低首告退。
及至午时,李远打开姑臧城门,然城头弩箭依旧弓弦紧绷,以防不测。段颎见这阵势,当即喝止三军,朝着李远高声问道:“李远,你既是真心归降,何故城头扬弓架弩?”
“段颎,本将今日乃是归降朝廷,并非归降于你,我只恭请朝廷使臣入城,城外五万大军休想入城”,李远严声喝道。
段颎及诸将皆是大怒,纷纷请战,段颎止住众将,对冯禅低声道:“冯大人,看来李远防范之心不减,大军难以入城,不如你先入城中,本将遣田晏、夏育率五百精兵,护卫你入城,待半夜时分,里应外合,一举夺下姑臧城。”
“段将军,刀剑无眼,本官,本官”,冯禅犹豫半晌,不敢应下。一旁曹破石瞪了冯禅一眼,喝道:“让你入城,你便先进去,莫要耽误了大事。”
“也罢!本官先行入城,还望二位多加照护”,冯禅叹息一声,无奈应下。
段颎旋即唤来田晏、夏育二人,附耳吩咐几声,二人听完,满脸振奋,点出五百精锐,假称冯禅护卫,随着冯禅一道混入城中。
李远不疑有他,迎接冯禅入城之后,免不得一番热情招待,众人酒足饭饱之后,各回住处。
待冯禅走后,李远忽感心神不宁,当即唤来李胜、姜宣二人,先是对李胜吩咐道:“贤弟,朝廷虽已招降,为兄恐段颎借机报复,趁夜攻城,你即刻上城巡防,万不可有所闪失。”
李远转首又对姜宣叮嘱道:“桓楚,你速用石块重新封堵城门,独留西门,将先前马匹再度驱赶到西门,吩咐城中一百精骑不可贪睡,随时待命。”
“将军如此安排,莫非是觉得朝廷招降有诈?”姜宣疑惑问道。
李远使劲晃晃脑袋,酒意稍醒,苦笑道:“本将今夜不知为何,总感觉心神不宁,头晕目眩,整个人恍恍惚惚,故而有此安排。”
“哈哈,兄长自段颎围城之后,一直未能好生歇息,应是劳累所致,再加上今夜欢快畅饮,故而神情恍惚”,李胜大笑道。
姜宣却是点头笑道:“所谓有备无患,小心无大错,况且今日观段颎阵势,末将心中亦有不安,将军今夜安排,确是妥当之举。”
“好了,你二人速去,本将也偷懒歇息一夜”,李远说着说着,困意袭来,将诸事交待清楚,打发二人,躺在榻上熟睡起来。
“父君醒来”
“父君醒来”
李远正熟睡间,忽而耳旁传来阵阵呼唤之声,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只见屋内赤光盈室,不由半坐起身,满心不解。
正欲起身细观,不料眼前突然金光骤起,耀眼逼人,金光中闪出龙首人身的怪物,吓得李远惊呼一声,急唤府中亲卫,呼声好似石沉大海,了无回音。
这怪物忽而揭开头上金冠,露出一头赤发,一道龙尾自后翻滚,褪下身上紫衣,浑身龙鳞显现出来,璀璨夺目。
“孩儿炎黄苍龙拜见父君”,龙首怪物飘到李远身前,叩首一拜,龙尾轻轻一扫,金冠、紫衣皆披在李远身上。李远惊疑不定,顾不上金冠紫衣,忐忑问道:“你是妖是鬼?”
龙首怪物含泪道:“我本炎黄二帝精血所化,修炼万年,怎奈龙性桀骜暴虐,嗜杀成狂,为天帝所镇压,后世俗将乱,天帝罚我入世历练,投身李家,以凡人之身造福万民。”
“你,你,你是阿苦”,李远难以置信,这眼前怪物竟然是自己长子化身,颤抖道:“你究竟意欲何为?”
“父君大劫将至,为报父君恩德,孩儿不顾天帝戒律,今夜特来相救”,龙首怪物指着李远身上紫衣金冠,默念几声咒语,说道:“紫衣金冠乃孩儿精气所化,可保父君半个时辰内,刀枪不入,父君速速突围出城。”
“啊”
李远方要答话,却见屋顶洞开,一道九色惊雷自上而下,穿过屋顶洞口,一击劈在龙首怪物身上,龙首怪物痛叫一声,化为一道赤金双色圆球,如拇指般大小,自屋顶洞口飞走。
李远猛然惊醒,环视屋内,一切如旧,擦去额头冷汗,想起方才龙首怪物之言,久久难安,又觉得此事怪异,不敢相信。
李远思来想去,难以入眠,忽而觉得塌下金光闪闪,细细一瞧,只见地上有四行金字,口中念道:“天机以泄,父子难全,父生子亡,父死子王。”
正在李远踌躇间,忽闻屋外杀声四起,李远连忙唤来亲卫,披上铠甲,问起缘由,亲卫茫然不知,屋中金字亦是悄然消散,化为缕缕金光,不见踪影。
待李胜赶来,急道:“兄长,大事不好,朝廷招降有诈,夏育、田晏等人假扮冯禅卫士,趁夜里应外合,袭取姑臧城,如今段颎已然攻入城中,快些前往西门,姜宣正在西门等候。”
“冯禅狗贼,段颎匹夫”,李远咒骂两句,连忙跨上追风登云驹,与李胜一道往西门杀去,迎头正碰到夏育、田晏二人。
“李远休走”,夏育、田晏二人不待多说,抄起兵器拦住李远,将李远团团围住,李远大喝一声,拼死奋战,杀得夏育、田晏节节后退。
李远一眼瞥见阵后冯禅,恨得牙直咬,一枪逼开夏育、田晏,挺枪直取冯禅,吓得冯禅连忙后撤,对兵士不断喝令道:“放箭,射死他。”
“兄长”,李胜暗道不妙,死死挡住田晏、夏育,赶忙出声唤停李远。李远满腔愤恨,扭头不顾李胜呼唤,挥枪拨挡眼前箭矢,怎奈箭矢数目繁多,不时有箭矢穿过长枪,直射李远。
忽而李远头顶金光闪闪,身上紫光粼粼,宛如天人一般,箭矢纷纷为李远身上紫金光芒荡开。李远心中一惊,来不及多想,全力冲杀,官军犹如见到鬼神一般,四处避让。
冯禅身旁护卫一哄而散,不待冯禅呼救,李远长枪已至,一枪将冯禅刺了个透心凉。夏育、田晏见李远光芒万丈,刀枪不入,心生惧意,舍去李胜,往他处奔去。
“谁敢拦我”,李远大喝一声,官军惟恐避让不及,兄弟二人一番狂奔,突破围困,冲到西门。
方至西门,又见张恺、董旻、牛辅三将正围攻姜宣一人,李远当即驱马跃入阵中,李胜自阵外向内冲杀,三将不敌,各自退去。
“将军,马匹尚在,依照将军吩咐,这百骑一人双马,其余马匹皆以草绳系住马尾”,姜宣手挎长枪,来到李远身前禀报道。
“好,传令自西门突围,将这些马尾后草绳点燃”,李远指着一干马匹,吩咐道:“打开西城门,先由这些马匹冲阵,我等随后突围。”
正说间,段颎、董卓二人联兵杀来,李傕、郭汜、夏育、田晏、张恺、董旻、牛辅七将齐齐杀出,李远大惊,忽而李胜催促道:“兄长速速突围,追兵我来抵挡。”
李远尚未答话,李胜已然执刀策马,杀向敌军七将,李远只得打开西门,点燃草绳,方出马匹。
西门顿时马声嘶鸣,千余匹战马疯狂向城外冲去,随着马尾后草绳越烧越旺,马速越发加快,犹如百余道急速飞驰的火蛇,城外官军慌忙躲避。
李远瞧着李胜拼死力战,满眼不舍,不觉间调转马头,欲回身相救,却不料为姜宣拉住,急急劝道:“将军,马匹已然出城冲击敌阵,快些突围才是。”
“突围”,李远怒吼一声,带着百余精骑,一人双马,急速向城外杀去,幸好有千余马匹在前开道,李远一路冲杀颇为顺利,突破官军重重围困,往张掖方向逃去。
而李胜孤身力战七将,不顾自身安危,招招以命相搏,身受十余处重创,渐渐退到城门口。李胜浑身血流如注,眼神早已迷离,一时不慎,跌落马下,李傕等人大喜,纷纷围杀上来。
“哈”,李胜嘶吼一声,吃力起身,捡起长刀,徒步迎向李傕等人,挥刀一阵乱砍。郭汜侧身避开李胜长刀,顺手一矛,刺中李胜腹部,反手一绞,李胜腹部顿时血肉模糊。
田晏随后而至,猛然一刀劈来,李胜慌忙举刀来挡,只听哐当一声,李胜长刀脱身而出,落在城门墙角处。李胜强忍疼痛,又是拔出佩刀,摇摇晃晃,靠立城门,只觉得四肢发软,眼前模糊一片。
“找死”,董旻大怒,抄起大刀,直往李胜头部劈来,李胜闻得耳旁呼啸声,连忙挥刀挡住董旻大刀。董旻上手一转,向上斜劈,一刀削去李胜半边耳朵,而李胜浑然不觉。
片刻间,李胜如同血人一般,终是不肯后退一步,身上无一处完好,李傕等将不由心生钦佩,不忍再下手,纷纷立马不前,踌躇不决。
“待本校尉斩杀此贼”,众将闻声,回首一瞧,只见曹破石飞马赶到,抡起长刀,直直往李胜头颅劈去。恰巧李胜站立不稳,向左一歪,曹破石顺势砍去李胜左臂,李胜右手挥刀砍向曹破石,然曹破石亲随孙方瞧见,一刀砍去李胜右臂。
李胜徒然倒地,曹破石恼怒不已,勒紧马腹,纵马对着李胜尸身一顿乱踩践踏,李傕等诸将皆有不满,一脸愤恨。
张恺不悦道:“曹校尉,李远已然自西门杀出,此时追击,尚来得及,不如快些追击李远,不必在此耽搁。”
“所言甚是,尔等速随我追击残敌”,曹破石点头称是,带着一干将领,奔出西门,直往李远方向追去,而李胜却是在官军铁骑践踏下,与西城门泥沙结为一体,不得全尸。
曹破石等人自西门而出,追击一夜,怎奈李远一人双马,轮番换乘,马力远胜官军。曹破石等终究一无所获,只得暂且收兵回营,禀报段颎。
段颎攻破姑臧之后,闻报冯禅为李远刺死,顿时大怒,立即将城中叛军士卒尽皆斩杀。而后,段颎放出樊陵、孙俊二人,樊陵问清情由,得知冯禅身死,忧心道:“冯禅不幸战死,还需将冯禅尸首收敛,本官即刻入京奏报河西诸事,请天子明断。”
段颎尴尬笑道:“樊大人有所不知,李远假意归降,若非冯大人及时发现,拼死打开城门,我军难以迅速平定叛乱,如今李远西逃,决不可放虎归山,否则后患无穷。”
“段将军所言甚是,本官对军旅之事,一知半解,想必平叛之事,段将军自会处理妥当,本官依实奏明天子便是”,樊陵笑道。
曹破石悄悄将樊陵拉到一旁,低声嘱咐道:“德云(樊陵字)回归洛阳之后,先去拜见家兄,再去朝见天子,诸事自当明了。”
“曹校尉之言,下官牢记于心”,樊陵拱手一笑,向众人一一告别,带着五百名卫士,直奔洛阳。
方出姑臧城外三十里,樊陵于车中辗转难安,掏出怀中书信,苦声道:“若是我为李远求情,保住李氏族人性命,必然得罪曹节等人;只是我早已向李夫人发誓,若是不信守诺言,岂不有违恩信!”
却在此时,忽有百骑自前方闪出,为首二人正是董维与贾诩,二人来到樊陵车前,道明身份,将樊陵引到一处丘林处。
董维诉明来意,樊陵摇头叹道:“董校尉,本官纵然有心救助李氏一族,怎奈李家族人正关押于洛阳,只恐难以相救。”
贾诩笑道:“只需大人应下此事,李远族人自可得救。”
“哦”,樊陵轻咦一声,问道:“先生有何良策,还请道来,若本官力所能及之处,定然相助。”
贾诩说道:“李代桃僵,我听闻李氏一族,皆被发配敦煌,如今正被押解至金城郡,我家少将军早派人将李氏一族截下,送归他处避居;惟有李膺次子李瓒及一干妇孺,尚且关押在洛阳,只恐朝廷因李远之过,罪及李瓒等人,只需大人自曹节处周旋一二。”
“此事倒是不难,只不过还需多备资财,以作疏通”,樊陵知晓宦官素来贪财好色,若不贿赂以资财美女,实难成事。
董维点头道:“先生入洛阳之后,可去找李儒,我早已派人知会李儒此事,若有资财之需,李儒定会安排妥当。”
“如此甚好”,樊陵又是担忧道:“李氏一族避居陇西,只恐人多嘴杂,行踪泄漏。”
“李氏一族被押解至金城郡之时,为盗匪所杀,尸首早已准备妥当,请大人带回京城复命”,董维听得樊陵如此一问,不由对贾诩更为敬服,先前派人假装成盗匪,劫杀官兵,救出李氏一族,而后又以死尸假冒李氏族人,将李氏一族安置于陇西郡,皆出自贾诩之谋,想不到贾诩料理如此周全。
贾诩心知董卓自受封陇西太守之后,求得宦官遮掩,于陇西擅权专姿,四处安插亲信,陇西早已成了董卓天下,李氏一族避居陇西,有董卓父子保全,谁敢造次。
“大人尽可宽心,诸事皆已安置妥当”,董维得到樊陵允诺,这才安心,随即与樊陵告别,回姑臧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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