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怀朔镇既有鲜明的中原城池痕迹,又有游牧民族分散而局的风格特点。在此镇的最中心的地带,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羊毡大帐。这座大帐洁白如羽,威严肃穆,外面有一队鲜卑族最精锐的武士守卫着。
此帐的主人,正是步六部的首领步六孤夏。
步六孤夏年约三十、相貌威严的男子,一双眼睛明亮有神,显示出不俗的智慧,难怪他能一统步六部,将沃野怀朔的鲜卑人都笼络到了自己麾下。
而此时步六孤夏正皱着眉头立在大帐之中,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在他身后,一个下身穿着胡裙,上身却穿了一件汉式襦裙的明丽少女,正抱着一只小小的羔羊,蜷腿坐在毡毯上。虽是蜷卧姿势,反而更显得一双长腿格外修长、丰盈。
“阿兄,你是在担心拓跋部吗?”
明丽少女抚摸着羔羊细腻入缎的皮毛,抿了抿嘴,抬头望了一眼皱眉沉思的男子,忽然开口问道。
步六孤夏听到少女的话语,轻轻一叹,道:“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次拓跋部袭扰隋人,恐怕结果会不太妙!”
少女一愣,诧异道:“不会吧,那可是拓跋部的白狐军啊,连咱们步六部都十分忌惮,更不用说隋人了……”
步六孤夏苦笑道:“红箃,你莫小看了隋人!你可知道这次隋朝皇帝派来河东的是何人?”
名唤红箃的少女展颜笑道:“我知道!不就是几年前被阿兄戏耍过的长孙晟吗,啧啧,此人的确有些狡诈,不过阿兄不是说过吗,他不过是有些小聪明、小手段而已,何至于今日如此重视呢?”
步六孤夏缓缓摇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河东总管虽然是长孙晟,但是另外还有一人,我却不得不重视!”
少女讶道:“谁?”
步六孤夏沉声道:“大隋秦王杨浩!”
“大隋秦王……杨浩?”
少女秀眉蹙了蹙,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惊讶道:“阿兄,你说的可是骁果右军的那个秦王杨浩吗?”
步六孤夏嘴角颤了颤,苦涩道:“不是他,还有谁!”
少女轻轻将羔羊放在毡毯上,长身而起,修长的**收拢在胡裙之中,一直延伸到足下精致的小皮靴之中,而腰间系着一条软带,将蛮腰束缚得不盈一握,极是动人。
嗒,嗒——
少女抱手托腮,在大帐中踢着小皮靴走了两步,喃喃道:“竟然是他!”
去年大隋皇帝征讨吐谷浑的事情,她早有耳闻。吐谷浑分崩离析、突厥达头可汗全军覆没,而骁果右军的威名,也几乎在同一时间传遍了整个天下!
而且与大隋百姓的认知不同,塞外诸部落对骁果右军带来的冲击,感受更加直接、更加震撼!毕竟这样一支军队随时都可能变成他们的敌人,岂容他们不放在心上!
少女暗吸了一口凉气,惊道:“阿兄,难道河东郡兵只是个幌子,而隋人真实的意图却是要用骁果右军针对我们吗?”
步六孤夏摇头道:“那倒没有!据我所知,骁果右军并没有赶赴河东之地,隋军除了右武卫一部,便只有河东郡兵了。”
少女闻言心情轻松了不少,欢快道:“原来是这样,好险,好险!”
步六孤夏叹道:“你别高兴的太早,我早就说了,骁果右军虽然没有到河东,但是大隋秦王杨浩到了呀!要知道,此人可是骁果右军的组建者!”
少女呆了呆,忽然道:“就算是杨浩来了,可河东郡兵一大半都是新兵,怎么也不会像骁果右军那般可怕吧。”
步六孤夏苦笑道:“你可知道骁果右军在出征吐谷浑之前,也是一支完完全全的新军!谁能料到他们会有那般强悍的战斗力!”
“啊……”
少女张大了嘴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步六孤夏也陷入了沉默,一向颇有城府的他,脸上再度流露出来无奈的神情。
就在这时,大帐外仓促的脚步声传来,步六孤夏和少女同时一惊,朝大帐外望去,只见一个英武青年大步朝大帐行来。
“六哥!”
少女见到青年,立刻迎了上去。
英武青年进入大帐后,先冲着少女点了点头,然后才走向步六孤夏,面色凝重道:“大哥,出事了!”
步六孤夏闻言一惊,颤声道:“怎么了,可是你派去打探的小队有消息了?”
英武青年摇摇头,沉声道:“还没有……”
步六孤夏这回真的惊讶了,不由道:“那是什么事情?”
“咄吉来了!”
“什么!多少人?距离怀朔还有多远?”步六孤夏听得眉毛一颤。
英武青年露出了古怪的神情,回道:“只带了二十骑,就在城外!”
“什么!”
这回步六孤夏真正惊讶了。
英武青年这才附耳与步六孤夏低声说了几句,步六孤夏听着,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咄吉果真是这么说的?”步六孤夏紧皱着眉头。
英武青年点点头,道:“嗯,步六藏就是这般跟我说的,大哥,按我的意思,不如我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咄吉绑了如何?”
步六孤夏脸色凝重,缓缓摇头:“不可造次!你与我一起去见他,我倒要听听他有什么话说!”
英武青年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不过既然步六孤夏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只好把失望的神情收了起来,微一躬身,恭敬道:“是,大哥!”
步六孤夏望见英武青年的神色变化,心中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随着青年出了大帐,这时早就有一队骑卫迎接上来,步六孤夏兄弟二人翻身上马,朝城外方向而去。
待两位兄长离开后,大帐中少女忽然眼珠一转,却是悄悄出了大帐,尾随着两位兄长的行迹,紧紧跟了上去。
……
“哈哈哈,步六首领果然肯来见我了!”
怀朔城外,咄吉见到一队骑兵自远而来,为首的一人正是步六部的首领步六孤夏,不由大笑着问候道。
步六孤夏纵马行到咄吉身前,才跳下马来,望着对方笑道:“原来真是世子!不知道突厥世子何事驾临我怀朔镇呢?”
咄吉神秘一笑,嘿嘿道:“我自然是为了首领而来!”
步六孤夏惊讶道:“为我而来?此话怎讲……”
咄吉忽然声音一高,大叫道:“步六孤夏,你可知你们步六部危在旦夕!”
“胡说八道!咄吉,你休得危言耸听!”
跟在步六孤夏身边的英武青年大怒,开口斥责道。
咄吉冷冷一笑,也不解释,只是拿眼睛斜兜了英武青年一眼。
步六孤夏给英武青年递了一个眼神,这才转向咄吉,微笑道:“舍弟无礼,世子勿怪!只是世子的话,未免太匪夷所思了,我们步六部好好的,怎么到了世子口中就成了危在旦夕了呢?”
咄吉笑了起来:“步六首领真是好深的城府!你当真不知道吗,非要我亲口说出来?”
步六孤夏放佛没有听到咄吉话语中的嘲讽,仍是一本正经道:“请世子明示。”
咄吉暗骂了一句老狐狸,脸上仍挂着笑意,沉声道:“步六首领该不会对白狐军也一无所知吧?”
步六孤夏闻言一呆,一下子惊叫了出来:“什么!白狐军?世子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白狐军不是早就远走漠北了吗,我却好久没有听说过了……”
咄吉嘴角一抽,不再和他兜圈子,当即道:“既然步六首领没有听说过,那我便说一下我得来的消息。”
“洗耳恭听!”步六孤夏点头道。
咄吉忽然神色一冷,喝道:“我得到消息,白狐军在马邑郡云内城附近被隋军全歼了!”说完目光灼灼注视着步六孤夏,想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出来。
步六孤夏心一颤,表面上却故作惊讶道:“啊!竟有此事!只是我却不知道,白狐军如何,与我们步六部又有什么关系呢!”
咄吉笑道:“真的没有关系吗?我还得到一个消息,就在七天之前,有一支三万余人的骑兵经过怀朔镇,步六首领,你说巧不巧,鲜卑拓跋部的白狐军似乎正是三万余人……”
步六孤夏亦笑道:“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实在是怪哉,不过,怀朔镇是否真有三万骑兵经过,我还要询问一下我的族人,才能给世子一个明确的交代。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真有三万骑兵出没,谁又能证明与白狐军有关呢?”
“哈哈哈!不愧是步六首领,果然奸诈无比!”
咄吉大笑道:“你不用给我交代,你要交代的是隋人!步六首领,你猜隋人会不会听你的解释呢?”
说完脸上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似笑非笑望着步六孤夏。
步六孤夏闻言眼角抽了抽,叹了口气,幽幽道:“世子今日来,不会是为了奚落我步六部吧?”
咄吉一边摇头一边大笑道:“怎么会呢!我与步六首领神交已久,早就想来拜见了,绝非为了看热闹而来!”
步六孤夏凑近了一步,低声道:“世子有何想法,但讲无妨!”
咄吉精神一振,亦压低了声音:“嘿嘿,我此番的真实目的,却是为了你们步六部和我突厥的前途而来!”
步六孤夏目露惊讶,望着语出惊人的咄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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