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袍老人站在廊檐下,凝神静思。
一切都安排好了,不出意外,过几天那支刚刚扬名天下的骁果右军就会易主。至于杨浩,老人们并没有真正将他放在心上不过是一位白身的秦王世子,能掀起多大的浪花?
“呵呵,不过说起来,那倒是个有趣的孩子!”
青袍老人眼神悠悠,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杨浩的情景,那张因为沉默而太过严肃的老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老爷,苏家派人送来了今年新产的丝绵、绯绫、八蚕丝各两百匹,除了夫人挑选了十几匹丝绵和八蚕丝,其它的丝绸都已经入了库房。”
一个老仆走了近前,朝着青袍老人微微躬身,然后汇报着府内的要事。
青袍老人哑然失笑,点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仆从从院子外奔到了青袍老人身前,低声道:“老爷,皇甫公子来拜访您了。”
青袍老人闻言一愣,眉头皱起,神情似是不悦。
老少两个仆从都不敢说话,低垂着双手,静静地侍立在一边。
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了辄辄的马车声,然后马车停住,脚步声响起,吱的一声,院子门扉被推开来了。
“你们退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入此院中。”青袍老人朝着两名仆从淡淡说道。
“是!”
两个仆从大气不敢出,弯着身子小心后退。经过院门的时候,朝着皇甫谌和他身后的年轻公子施了一礼,随手把院门带了起来,然后退出了院子。
“学生见过老师。”
年轻公子衣饰简朴,不惹人注目,但一双眸子自然蕴含着华贵从容,见仆从们退走了,才从皇甫谌身后转出,上前几步,行大礼拜倒在石阶前。
青袍老人不怒自威,没有理年轻公子,而是将目光放到了他身后的皇甫谌身上,语气极淡却略显严厉地说道:“皇甫谌,谁教你不请自来我府邸的?”
皇甫谌心中冒起一股寒意,面对老人的质问,身子情不自禁缩了缩,刚要开口解释,却被年轻公子伸手拦住。
杨暕望着青袍老人,歉意道:“老师,你不要责怪皇甫谌,事情紧急,是我执意要来见老师的。”
青袍老人叹了口气,幽幽道:“豫章王言重了,老夫怎敢随便责怪他人!只是担心王爷的声誉而已”
杨暕眼角一跳,听出老人话语中的怒气,略微有些尴尬,连忙道:“老师,这次是学生错了,请您原谅!我这次来穿的都是常服,一路上都有注意,连马车都是皇甫谌家的,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我实在是着急骁果右军那件事,不知道老师有没有办法”
一边说,一边拿眼睛观察老人的神情。
青袍老人瞄了杨暕一眼,心中暗叹一声,嘴上淡淡道:“骁果右军会如何,陛下自然有裁决,你何必着急?”
杨暕急道:“可是”
“可是什么?”青袍老人皱着眉看了杨暕一眼。
杨暕却没有察觉到老人的细微态度,着急道:“那日在大殿之上,虞世基几乎让杨浩不能翻身,可是父皇都没有给杨浩定罪,我担心,万一父皇受了蛊惑”
“豫章王!”
青袍老人再也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了杨暕的话语。
杨暕一呆,愣愣的望着老人,诧异道:“老师,您怎么了,我又说错话了吗?”
青袍老人颌下短须抖动,深吸了一口气,叹声道:“这种事情不该你来问的,你安心跟在陛下身边就可以了。”
杨暕眼睛一亮:“要不要我让裴蕴,配合老师也参奏杨浩一本?”
“”
青袍老人一阵无语,强忍住即将爆发出的怒火。
“多此一举!记住,你什么都不要做,就是太子病重一样,你千万不能表现出任何雀跃来!杨浩和骁果右军,你也最好不要参与,甚至必要的时候,你还可以替杨浩说几句好话”老人苦口婆心说道。
杨暕俊脸抽了抽,眼底深处露出了浓浓的不屑,勉强道:“老师,我知道了。”
青袍老人乃是人精,如何看不出杨暕的口是心非,心里生出一股颓败感,暗道,我是不是选错了人,豫章王实在是差的太远了,若是他有太子一半的敏慧,我都不至于徒费这么多口舌!
呼了一口气后,精神略一振作,补充道:“对于杨浩和骁果右军,老师我自有办法,你大可放心便是。”
杨暕大喜:“我如何信不过老师!老师出马,自当手到擒来!老师,我还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青袍老人愣道:“什么想法?”
杨暕按捺不住喜意,兴奋道:“老师,不管怎样,骁果右军都是一支强军,老师您觉得,能不能把这支军队归到我的麾下?”
青袍老人看了杨暕一眼,心道这才是你此番来找我的真正原因吧,原来是为了骁果右军的兵权,这个我倒是要好好斟酌一下。当即捻着胡须,沉吟了起来。
杨暕眼巴巴望着老人,却不敢催促,等的很是痛苦。
老人想了一会儿,微微点头道:“确实是个好想法,执掌骁果右军对你有莫大好处,我觉得可以考虑。”
“真的?老师也是这么想的吗?”杨暕大喜过望。
老人点了点头,皱眉道:“不过”
杨暕跟道:“不过什么?”
“不过,你不适合直接执掌骁果右军,最好是由别人出面,替你总管。”
杨暕傻眼道:“为什么啊?杨浩连封爵都没有,我一个堂堂的亲王,不能接替他的职位吗?”
青袍老人眼中隐晦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冷冷道:“你别忘记了,你的大兄,太子殿下,现在重病缠身,难道你不应该出现在陛下身边吗?”
杨暕霍然一惊,恍然大悟道:“对!对!我怎么把这个忘记了!老师教训的极是!”
老人又道:“陛下过几日会返回洛阳,不管骁果右军的事情顺不顺利,你都要跟着陛下回洛阳,随时准备着接替太子的辅国职责,你懂了吗?”
“我懂了,我全都懂了!”
杨暕忙不迭点头,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皇甫谌,心中一动,主动说道:“老师,你觉得皇甫谌如何?他只差一线便可步入宗师境,由他代替杨浩的职位如何?”
因为不想偷听两人的谈话,皇甫谌刻意离得有些远,看见豫章王朝他望过来,然后老人也望了过来,心中微微一惊,顿时拘束了起来,生怕自己有什么缺点落在豫章王和老人眼中。
老人在皇甫谌身上看了一圈,勉强点头道:“可以吧,如果成功,我会试着举荐一下的。”
杨暕欣喜拜身下去:“谢谢老师!”
话音一转,又道:“老师,骁果右军还有两个副职,您看”
老人心中暗骂了一句,沉声道:“杨浩的两个副将,一个是段彦宏,乃是北海段家子弟,并非杨浩嫡系,不宜妄动至于另一个秦叔宝嘛,这个副将位置,我觉得不适宜由王府的人担任,你不必想了!”
杨暕大失所望,讷讷道:“这样啊。”
原本他设想除了把皇甫谌推上去,也把乔令则推上去,甚至自己还能任统领,这样才能确保骁果右军完完全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但是,听老人所言,不仅自己不能同龄骁果右军,而且副将职位,也不会留给自己的亲信,不由有些失望。
“如果骁果右军全数掌握在你的手中,这未必是件好事,我也是替你着想。”老人解释了一句。
杨暕意兴阑珊道:“好吧,就依老师之言。”
青袍老人虽然看出杨暕有些不高兴,但是他也有自己的打算,不能一味迁就杨暕,故而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杨暕与老人闲聊了几句之后,起身告辞。
青袍老人没有相送,只是召唤仆从过来,引着皇甫谌的马车离开了府邸。
“骁果右军一定要与杨浩剥离开来,折冲郎将许给了皇甫谌,两个副将人选,却是要好好斟酌一下。有必要跟段家打个招呼。”
青袍老人站在房檐下,思索着所有的细节。
段彦宏是段文振的族侄,而段文振传闻很快就要升任兵部尚书。段家的态度,也不得不照顾一二。
“老爷,夫人喊您去吃饭了。”
老仆走上前来,点亮了屋内的灯火,然后恭敬地来到老人身边,请老人回正宅吃晚饭。
“哦。”
青袍老人轻哦了一声,抛下心头的万般思绪,踏着灯火照亮的石阶,悠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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