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尔都从伏允的王帐回到了自己的营地之后,一直脸色阴沉着。
他现在已经绑到了伏允的战车上了。
伏允所许诺的东西看似美好,可也要有命活着去享受。吐谷浑与大隋一战,输了自不用说,一切休谈若是赢了,恐怕自己的乌山一系也要元气大伤。
“可恶!伏允留下伏膺那个老东西会密谋什么呢?总之,绝对不会对我有利的!世略钵已经被削弱了,难道要轮到我了吗?”
毕尔都甚至有些兔死狐悲了。
在今日之前,他一直怂恿着伏允让大世王世略钵挡在前头。而结果也如他所愿,西平郡五万余人连同世略勤不知下落。在他心中,世略勤十之七八是已经死了。虽然不知道隋人是如何做到的,但大世王一系被削弱,总归是一件好事。之后,本希望在扁都口,世略钵与大隋先打一仗,可惜世略钵老奸巨猾竟然果断撤了,只损失了几千人。
所有的这些,毕尔都心中都是窃喜的。
几年前乌山王被吞并后,他大获其利如果大世王再倒下了,再趁机侵吞一波,那就几乎百分百成为吐谷浑第二大王了,日后,说不定伏允的位置吐谷浑国主,他都可以畅想一下!
然而,在大隋数十万兵马展现在面前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毕尔都悲哀地发现,他可能只是伏允手中的筹码。隋军的人数超过了吐谷浑人,而且将士精锐,吐谷浑人就算会赢也会是惨胜。
胜的,当然是伏允惨的,就只能是世略钵和他毕尔都了!
“去营外看看索贺图回来了没有,见到他,让他第一时间来找我!”
毕尔都心神不宁,在大帐中走来走去,朝身边的一名亲卫喊了一声。
索贺图是索勒的哥哥,他们兄弟都是毕尔都的左膀右臂。
索勒之前被派去监视世略勤,随着世略勤的军队进入了西平郡,至今没有任何音讯,怕是凶多吉少。因此,索贺图便是他更加需要倚重的心腹了。
刚才离开伏允王帐的时候,毕尔都怀疑伏允留下伏膺的用意,便让索贺图查探一下伏膺的动静和反应。
“遵命!”
那名亲卫刚刚应了一声,就要出去,突然大帐外面一阵嘈杂!呼喝声、惨叫声、马嘶声混杂在一起,仿佛炸了营一般!
“怎么回事!难道是隋军袭营?”
毕尔都被吓了一跳,惊骇地朝外面望了过去。
“回大王,我也不知道呀!营中的警报一点动静都没有,隋军哪容易就那么冲过来?”
那亲卫也是一惊,不过转念一想,很快的回答道。
毕尔都顾不上说什么,立刻冲出了大帐。几名亲卫跟了上来,护在毕尔都左右。
“大王!快看!是索将军回来了,咦,袭营的是两个隋人的道士?”
一名亲卫眼尖,望见了不远处战成一团的一堆人,认出了任务归来的索贺图,急忙向毕尔都汇报道。
毕尔都出来后,才发现原来冲营的不过是两个道士,心中一颗大石落了下来。
“不过是两名有些武艺的道士而已,能起多大作用?隋人真是异想天开!”
毕尔都摇了摇头,吩咐左右道:“立刻去帮索将军,两名道士,直接射杀了便是!”
“是,大王!”
几名亲卫随即带了一队吐谷浑弓手,迅速向前压了上去。
远处的索贺图看到毕尔都从大帐出来,不喜反惊,惊骇叫道:“大王!不要过来!这两个道人很古怪啊!”
话没说话,突然被身边闪现的少年道人一掌击在了胸口,碰的一声,向后摔了出去。
“掩护索将军!射箭!”
亲卫们的声音传来。
嗤嗤
弓箭手将箭射向了两名道人。
“不要放箭”
索贺图倒在地上,胸口被打得凹进去了一个大坑,不断地吐血,一脸惊骇地提醒吐谷浑亲卫和那些弓箭手。
可是为时已晚。
弓箭已经射了出去,眼看就要将一老一少两位道人射成了刺猬,倒在地上的索贺图脸上却露出了绝望地神情来!
“嘿!”
只听少年道人呼喝了一声,身形立刻消失在原地,另一名须发皆白的老道人亦是如此!
所有的弓箭都射空了!
“咦人呢”
毕尔都和亲卫们只来得及一惊,就看到刚才两道人消失的地方,一闪,两个道人再次出现,只不过这次他们手里却抓着许多弓箭!
“徒手抓箭!”
毕尔都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快逃”
索贺图吐了一大口血,声音已经微弱到几乎听不见。
“嘿!来而不往非礼也!师弟,前面这个好像是个吐谷浑大官,就把他杀了吧。”
少年道人眼睛在毕尔都身上转了转,似乎在说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伸手一扬,最少七八支弓箭,比来时还要快的速度,唰的一声,朝毕尔都射来!
“保护大王!”
毕尔都大骇,吓得立刻往亲卫身后去躲,众亲卫们也挺身出来,用肉躯替毕尔都挡箭!
噗!噗!噗!
弓箭像串糖葫芦一样,射穿了好几个亲卫的身体,终于在毕尔都身前掉落了下来,把毕尔都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好厉害的箭!好厉害的内力!”
“保护大王!”
更多的吐谷浑人围了上来,拦在了两名道人和毕尔都之间。
“讨厌!像苍蝇一样恶心!”
少年道人皱了皱眉,身形再动,鬼魅般地冲进了吐谷浑人当中,拳打脚踢,每一招出手,都会有一名吐谷浑人飞起或者倒下,而吐谷浑人却连少年道人的衣角都没有摸到一丝一毫,反而互相之间误伤了许多。
“师兄,你的气可出完了吗?”
道源跟少年道人一样,游走在吐谷浑人阵中,下手同样是毫不留情,脸上带着一丝微笑,询问少年道人。
“还早呢!”
少年道人黑着脸,把眼前的吐谷浑人都当成了杨浩,出手更加的狠辣起来。
短短几个呼吸,已经有上百人重伤或者毙亡在两位道人手中。
反观吐谷浑人这边,却混乱不堪,很多人根本连敌人的影子都看不到。而更外围的吐谷浑人,还不知道乌山王毕尔都安全与否,人心惶惶,整个大营中,乱的像是一锅粥似的。
“师兄,咱们该走了,杨浩可能已经压上来了。”
道源忽然传音给少年道人。
虽然被吐谷浑人重重包围,老道人观察力依然敏锐,察觉到大隋军队的动静之后,立刻招呼师兄离开。
少年道人冷哼了一声,又点到几人后,才和道源身形一闪,轻而易举地离开了吐谷浑人的包围圈,远遁而走。
“什么!乌毕尔都的营地发生哗变?”
伏允听到儿子伏顺带来的消息,不由心中一震,惊讶地站了起来。
“应该是吧总之,我们的人没有发现有隋人偷袭而来”伏顺有些不太肯定的回答。
“速速去查清!”
伏允沉声一喝,脸上现出愠怒之意,“这个毕尔都在搞什么名堂!岂能这个时候掉链子!另外提防一下隋人,小心”
就在这时,空气中传来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震动,让伏允身上的寒毛都立了起来,一下子就打断了他的话语!
“父王!”
伏顺脸色惨白,艰难地转过头,惊骇地朝民乐城外的方向望去。
“王上,不好啦!隋军大举进攻了!”
一个吐谷浑将领惊慌失措地来报信。
伏允父子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这名将领。
根本不用报信!
整个大地都已经颤动了起来,战马轰鸣的蹄声,像潮水一般汹涌袭来!
“迎战,立刻迎战!”
伏允的咆哮声,响彻在自己的王帐附近。
时间往前推一刻,毕尔都的营地刚刚乱起。
“咦!吐谷浑人营里怎么了?”
几乎同一时间,排布在最前方的大隋府军,右翊卫的于仲文,右骁卫的来护儿,以及左屯卫张衡等大将军,都惊讶地发现了这一微妙变化。
“吐谷浑营中出乱子了!”
几乎所有人同时一喜,立刻下令下去备战,军备整饬中,见到吐谷浑营中越来越来,登时明白机会来了!
“出击!”
来不及禀报杨广,几位早已立下赫赫战功的老将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断。
一时间,民乐城东面的隋军阵营,突然倾巢而出,直接杀向了盘踞的吐谷浑人!
杨浩是唯一一个,不用猜测吐谷浑人营里发生了什么的将领。
“他们两个居然做到了!实在是乱来啊,不过也是击破吐谷浑人的良机”杨浩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
“少郎君,右翊卫、左右骁卫、左右屯卫都出动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击?”
秦叔宝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杨浩身边走来走去,急得直挠头发。
“再等等。”杨浩沉声道。
秦叔宝望着战场的方向,急道:“少郎君,您看,连骁果左军和骁果右军都出击了,我们还等什么呢!”
杨浩瞧了秦叔宝一眼,淡淡道:“叔宝,你忘记了之前焉支山那边的突厥人了吗?”
“突厥人?”
秦叔宝一愣,喃喃道:“吐谷浑人乱成一遭,就算突厥人全部赶到,又能有多大气候?难道能挽救吐谷浑人的败局吗?”
杨浩摇摇头,道:“当然不能,不过,若你是突厥人,你会进攻哪里?”
“进攻哪里?”
秦叔宝挠了挠头,瞄了一眼民乐城的地图,忽然眼睛余光落在了一处地方,脑中一道闪电划过!
“天哪!突厥人会进攻这里?”秦叔宝手指颤抖,指在了地图上的一个地方。
隋军中军大营!
居然是杨广所在的中军大营!
秦叔宝一想到这里,一身冷汗流了下来。
没错,此时的隋军大军压上,全力对付吐谷浑人的时候,突厥人突然从背后杀出来,根本不用救援吐谷浑人!他们只需要将兵锋杀向兵力微弱且关系重大的隋军中军大营就可以了!
就算不能杀了杨广,还可以放火破坏隋军的后营辎重。运气足够好的话,既杀了杨广,又损毁了隋军的辎重、补给,那么大隋的几十万大军,说不定真要被突厥人和吐谷浑人反杀。
“可是,突厥人现在哪里呢,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发动进攻呢?”
秦叔宝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柳长陌带着一队士兵赶了回来。
杨浩看了秦叔宝一眼,笑道:“你问题的答案来了!”
果然柳长陌面露惊喜,沉声道:“将军,焉支山西侧山谷发现突厥人踪迹!咱们的斥候没有机会靠近,只看了个大概,应该有数万人,而且都是骑兵!”
“数万人”
杨浩默念着这个数字,忽然抬起头来,喝道:“全军听令!”
“属下在!”
秦叔宝、穆离以及骁果右军各营将领都神色一喜,知道杨浩要来真的了,不由齐声应道。
“一营到七营赶赴民乐城北,离城三里,兜转向北,然后沿焉支山余脉疾驰返回!”
“其余各营直奔民乐城东门,伪装袭击,然后向南绕回,支援中军大营!”
“各营有恋战者,杀无赦!失期者,杀无赦!听明白了吗?”
杨浩一条条的发布完命令。
“敢不遵命!”
众将轰然应喏,然后各自带着各营将士浩荡而出,依计行事。
中军大营。
“哈哈哈,朕心甚慰!”
杨广站在高坡之上,放眼望去,整片大地上,都是隋军铁骑出击的壮观景象,不由心潮澎湃,激动不已,恨不能亲自披挂上阵。
“陛下,来护儿、于仲文、麦铁杖以及张衡都是忠勇之将,此番全军出击,而吐谷浑人自乱阵脚,必难逃脱败局!臣恭贺陛下!”
宇文述陪在杨广身侧,目光闪动间,亦是长舒了一口气。
“哈哈,宇文卿有否遗憾陪在朕身边,不能上场建功?”
杨广心情极好,笑着调笑了宇文述两句。
宇文述闻言,神色一正,肃然道:“微臣无半点遗憾,臣年轻时喜好战功,然而现在,唯在乎陛下的安危而已。”
“哈哈哈哈!宇文卿也会阿谀奉承朕了。”
杨广开怀大笑。
宇文述苦笑了一下,不敢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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