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苏中斌的身世,苏中辉只是大概的清楚,仅仅知道他的父母八九年那一阵子犯了事,过得很苦,父亲又不知道怎么也卷了进去,最后阿斌的父母病死,他就成了孤儿,父亲不忍心把他送到孤儿院,就自己领养了,从小母亲都要苏中辉凡事让着一点阿斌,说什么对不起人家云云,其实那个时候苏中辉的父亲也没什么错,只是一个小干事罢了,什么事也做不得主。
想了想,看着阿斌眼中颇有些热切的样子,苏中辉心里一软,就点了点头。
阿斌在旁边又搬过来一把凳子自己坐下,把桌上基本已经翻的能看出痕迹的编程书拔开。苏中辉心里不由得佩服:“不管怎么说,阿斌在学习上的认真确实比自己强的许多,那些书应该是才买的吧,都被翻成了那个样子,自己万万做不到的。”
想是这样想,但还是有几许的斗志在苏中辉心里衍生了出来,其实从小就一直在和阿斌较劲,可是总觉得父母关心阿斌多一点,失落中苏中辉迷上了武侠小说,他的性格又一直是那种脆弱经不起挫折的样子,小说里和现实的反差,很快就迷失了方向放纵起来,自尊心越来越弱,若不是后来遇到了小桐,可能真的就这么完了。大学里的苏中辉虽然颓废,但并没有放弃自己,还是一次次给自己希望去努力的,和高中的时候有着质的不同。在这短短半年里发生的事情,让苏中辉获得了对自己的自信和斗志,虽然因为陈婕和莫名其妙嫖妓的事情想不开不敢面对,但这只是暂时的,再坚强的人遇到这两件事接踵而来也是这个样子。如今蓦的发现自己从小恨的人有很多比自己强的地方,苏中辉自然从心底产生一种复杂的东西,要比阿斌强,这个信念已经慢慢的在苏中辉心里集聚起来。
可是突然脑子里面又划过前些日子在看守所的情景,被学校开除,这件事情还不知道怎么了结,如何向父母交待,苏中辉不由叹了一口气,正好被阿斌瞧见,问:“怎么了?不是不想教我吧?”
话是笑着说的,苏中辉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了笑,就开始跟阿斌说起了关于黑客方面的知识。
黑客并不是神,都是一点一点扎实的理论知识加上个人的灵感创新累积而成的,阿斌的学习能力很强,大学主要的课程c语言等编程教材,竟然在一个月里看的差不多,虽然不是很深入,但基本的东西算是了解了,又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一些乱七八糟的黑客知识,不时地问着苏中辉。
在学校的时候,杨丽也曾像苏中辉请教过一些关于计算机方面的问题,但苏中辉一直忙着准备联赛,杨丽也有不少事情忙,两人见面以后大多是在聊聊天,根本没太多功夫去讨论计算机方面的东西。那个时候苏中辉教杨丽一些什么,杨丽很快都懂了,两人都不觉得怎么,毕竟像杨丽这样的专攻计算机的人才本拉知识就很全面,一点就透是很正常的。
苏中辉现在已经养成做什么事情都专心致志的习惯,教了阿斌一阵子,才突然间意识到阿斌的理解能力也太强了吧,刚刚无意间说过的知识,有些根本远超出了阿斌这个水平,虽然自己解释得比较详尽,可还是很难掌握的对于一个初学者,自己是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些能力,难道,阿斌也有?苏中辉不禁这样的想。
他却不知道自从出院以后,随着心境的安定和集中,对别人说话,总是让人记忆深刻,尤其是解释什么东西,别人非常容易就可以理解,教杨丽的时候两人都没发现,在球场上有苏中辉在的时候,配合总是默契许多,也是这个道理,只是大家都没有注意而已。
苏中辉心里有些惊奇,阿斌却没有觉得怎么样,他心底有着非常自负的一面,自己对于苏中辉的每一句话都非常容易的理解,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什么好奇怪的,就这样,两人一直你问我答的谈到十二点多,苏中辉的妈妈打回电话来叫他们出去吃涮羊肉,已经订好了位子,在那里等着。
阿斌知道苏中辉喜欢吃涮羊肉,母亲今天特意到饭店去其实就是想疼疼这个儿子,本来人家的亲生儿子,这样做无可厚非,更何况平日里母亲对自己也是非常的好,可阿斌心里还是不舒服,幼年经历的那一段苦痛永生难忘的日子,已经让他的心里时时存在着很偏激的想法,在他自己想来,苏中辉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而父母和所拥有的一切,都不能同时在这两个世界里。最近这么一年来阿斌经常跟着父亲和官场上的人一起吃饭,甚至打打交道,形形色色扮演不同角色挣扎在生活里的人,让他刚满十八岁的脑子里,已经充斥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思想还有强大的占有欲。
他的亲生父母都是有理想有抱负的知识分子,原来和苏中辉的父亲关系很好,但在阿斌充斥着怒骂欺凌的黑色童年记忆里,那两个人却仅仅是两个软弱的兔子,而那一匹匹狼,一直深深地印在阿斌的脑子里,“这个世界,只有你踩着别人,不能让任何人踩着你。”
苏中辉曾经痴迷于武侠小说,里面一些消极的儒道毒瘤深深地影响着他的思想,对任何事情的消极态度,尽管让他错过了很多东西却还是不知悔改,直到小桐的远去才让他开始反省,在加入球队以后,逐渐的改变过来,但是相对于阿斌来说,那种信念和态度,还是带着强烈的醇厚的色彩。
接下来的几天,苏中辉见了老师还有几个过去的同学,和他们聚了聚,闲暇的时候又被阿斌拉去问一些东西,忙碌起来心情倒也比前些日子好许多,只是母亲的关怀让他愈加的愧疚,苦恼着如何把开除的事情说出来。
父亲还要好几天才回来,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和苏中辉说了会儿话,叫他先回老家去看看爷爷奶奶。
在苏中辉想来,除了母亲之外,最疼自己的就是爷爷奶奶了,毕竟就这么一个亲孙子,老人自然爱惜的很。爷爷是一个老红军,年纪都七十好几了依旧下田种地,苏中辉回去也就是到了收玉米的时候,帮着一起干干农活,奶奶是一个文盲,爷爷曾经教过她写字,但奶奶愣是觉得没用不认真学,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再也难学会几个字,爷爷到后来也就放弃了。不过两个人的感情却是好得很,经常说说笑笑,让苏中辉大是羡慕。
苏中辉回了老家的第二天,就去到阿生的家里,寒假的时候就听阿生说要到外面打工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弯弯延延绕过几个小巷,苏中辉进了一个黄漆大门,阿生家里养着几棚子鸡,正值盛夏,一股股臭气随着热风扑来扑去。
或许是鸡棚里叽叽喳喳的声音太大,苏中辉进正门也没人招呼,过了一会儿阿生的妈妈才从里间出来,看到苏中辉怔了一下,然后就是一脸农家妇女憨厚热情地笑容。
“阿辉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算日子你也该回来看你爷爷奶奶了,来,坐坐。”
苏中辉看着阿生的妈妈忙乱着招呼,从柜子里取出些饼干果子之类的东西摆在炕上,就笑着说:“您别忙了,阿生没有回来过么,在外面好不好啊?”
阿生的妈妈听到询问,长长的叹了口气坐在炕上:“还是你们读书好啊,生子他去广东打工,老板欠了工钱不给,他和在那里认识的朋友闹了点事,现在去了上海。”
“上海?”苏中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个字好像和自己挺有缘的,那些日子在刘老板时常言语的熏陶下,已经对上海产生了很大的好奇和热情,现在退了学,正在为以后的事情有些彷徨,此时不由产生了一个念头:“要不,自己也去上海闯闯吧。”
“嗯,五月份才去的,差不多有三个月了,前儿个才打回一个电话来,说那边还不错,在一个建筑工地上干活。”阿生的妈妈回答说。
苏中辉想了想,问有什么联系方式可以找到阿生,阿生的妈妈说阿生没电话,但上个月寄了几百块钱回来,有他们干活地方的地址。
和阿生的妈妈又聊了一阵子,苏中辉带着阿生的地址走了,傍晚的时候,天下起了小雨,爷爷从村子里养猪的人家割了两斤肉回来,奶奶在偏屋里乐呵呵的思量着做什么好吃的给宝贝孙子。苏中辉则和爷爷带着一个草帽忙着给晾在外面的玉米遮上塑料布。
仰起头,苏中辉望着从天上冲下来的一个个小精灵,阵阵清新夹杂着北方特有泥土气息的空气扑入鼻中,叹了口气:“北方的雨季也要来了吧,不知道小政他们比赛进行得怎么样了,婕儿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伤应该全好了吧,还有,赵茹,她,又在做什么呢?”
雨滴渐渐大了起来,身边枣树在沐浴中显得格外的精神,苏中辉忍不住伸手摘下一颗青绿的果实,轻轻地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尚有些干松略带些甜味:“再有几场雨,枣子也就红了,香甜甘润的味道,希望,能够早点吃到吧。”心里这样想着,听到爷爷招呼自己,忙卷着塑料布往玉米上面盖起来。
雨一直淅淅沥沥的下着,似乎什么时候都不会停歇,但谁也未尝怀疑,总有一天的清晨,会见到温暖的太阳。
在老家呆了五六天,苏中辉坐车回了市里,几天来心里想了不少的东西,终于下定了决心勇敢的面对问题,虽然在球队的时候也曾这样告诫过自己,但这一次却是真的面临实际情况真正的开始调节自己的心态,几天的时间里,性格之中剩下的最大的弱点终于,去掉了。
回到家里,妈妈看到苏中辉进门时的样子,竟然也不由怔了一下,儿子的表情模样并没有变化多少,但总觉得和前几天有很大的不同,让人心里面出奇的舒服,哦了一声,缓过神来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多住些日子。”
“不想住了,爸爸还没回来么?阿斌呢?”苏中辉问。
妈妈看着苏中辉的样子左右大量,苏中辉也奇怪的看着自己上上下下,不解的看着妈妈。
苏中辉的精神对别人很有感染力,在学校的时候大家天天在一起,对于苏中辉一天天的改变也能接受的了,可母亲就不一样了,刚刚回到家的时候还是那副样子,和高中一样给人一种有些不上进的感觉,可这次从老家回来,整个人都好像变了,其实倒也没什么,在学校的时候苏中辉也是这个样子,只不过因为因为陈婕和开除的事情迷乱一些罢了,现在终于克服了心理的障碍,厚积薄发真正的不会在逃避任何困难和问题,精神上的魅力自然显现出来。
妈妈听到苏中辉的问话,回答说:“你爸爸还没回来呢,不过已经开完会了,樊市前几个月搞了一个大规模的开发区,有一批外国客人前几天决定要过来看看投资的环境,你爸就去了,好像要呆好几天的样子,你弟弟也过去了,那里有不少风景好的地方,阿斌再过几个星期就要去学校报到,你爸想带他玩玩。”
“哦。”苏中辉虽然有些害怕见到父亲,但是毕竟是一家人,回来一趟这么些日子了还没见到父亲一面,心里面也觉得不是味道,听爸爸接阿斌去,莫名的竟有些嫉妒。但这种感觉没有停留多少就被苏中辉意识到了:“怎么会,我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不应该的阿。”
“你也去吧,你爸说了你要是提前回来,就自己坐车到樊市拟找他,你啊,其实你爸心里也挺想你的,你啊,总不明白。”妈妈看了苏中辉一眼,略有所思的说道。
苏中辉不由自主地鼻子一阵酸痛,支支吾吾的说了几句话,终于鼓足勇气想把被开除的事情告诉母亲,刚张嘴,就听到母亲说:“饿了么?我给你热点东西吃吧,你收拾一下东西,明早就去樊市好了。”
叹了口气,看着母亲脸上安和带着些许喜色的样子,实在是不忍心说这些话,终于还是嗯了一声独自上了楼。
第二天上午苏中辉搭车到了樊市,找到市政府的招待所,给父亲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头父亲听到苏中辉来了,声音还是那么平淡,只是小小的有一些波澜,但苏中辉不知道为什么却能从声音里感觉到些什么,脑子里回荡着母亲昨天说的话,心里面竟是有一点点激动。
父亲说好要叫个人出来接自己的,苏中辉等在路边,突然,一个惊讶的声音传了过来:“苏中辉,是你?”
苏中辉转过头来,心里也是有些奇怪,这地方怎么会有人认识自己,还是一个女的,凝神一看,那人正是杨丽,自己心里觉得最亲近的姐姐。
两人的感情有些复杂,对于从下缺乏长辈沟通的苏中辉,杨丽在他心里的位置时非常的重要的,虽然认识还不到半年。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本来苏中辉就差点一个人承受不住,武政他们去太原参加联赛,即便没走,赵茹的事情或多或少在两人心里暂时有了一些隔阂,能够分担苏中辉心事的人,也只剩下杨丽了,所以陡然间看到杨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依然坚强起来的苏中辉,还是忍不住眼睛红了起来,好似有许多的委屈一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下子变成了这个样子?”杨丽可能从学校里的同事们口中知道了苏中辉的事情,见了苏中辉,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急着问:“我不相信你是那样的人。”
在杨丽面前,苏中辉的心是非常放松的,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感情,鼻子开始抽囊起来。
杨丽看到苏中辉的样子,心下也是怜惜的很,当初电话里面听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是如何也不会相信的,但那个时候苏中辉已经回了家,联系不到,一直盼望着什么时候苏中辉能给自己打个电话,没想到今天竟然这么巧在街上碰到了。
左右看了看,杨丽说:“好了,先和我进去吧,我现在进了政府部门工作,招待所里有一些客人,不要惊动他们,到我的房间里去。”
苏中辉点点头,就跟着杨丽走进了大门,那几个门卫也认得杨丽,没有阻拦。
“他们说陈捷出了车祸失忆了,是不是真的?”杨丽边走边转过头问。
“嗯,她父亲带她去北京了,不希望我们再来往,说我配不上他女儿,可能,再也不会回学校了。”苏中辉被提起这件事,心里面一痛,回答说。
杨丽深深地看了苏中辉一眼,安慰说:“我也听说了,阿辉,我能了解你心里的感受,但你要振作起来,陈婕,她在等你呢,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能够做成大事的人,将来出人头地了,去找她。”
这些话苏中辉在心里也想过许多遍了,但自己想和一个自己很在意的人说区别还是不小,心底又燃起了许多的勇气,笑着朝杨丽点了点头。
“你离开学校的事情...和你家里人说了么?”杨丽问。
“还没有,我,我本来已经下定决心说了,可看着妈妈的脸,怎么也说不出口。怎么说?说儿子做了那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被开除了么?”苏中辉语气开始有些急躁起来。
拍了拍苏中辉的脊背,杨丽轻声地说:“我听以前的同事说,学校的领导也不相信你会那么做,可你当时和醉了,那个..那个证人又那么说,不过,大家都相信你,我想,你的父母也会理解你的。”
“不,不一样…”苏中辉摇摇头,苦笑着,虽然和杨丽说过一些家里自己的情况,但只是很肤浅的说说。
杨丽还要说什么,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过来,问:“怎么才来啊,今天还有不少事情,苏副省长的儿子来了,你一会儿再给安排一个房间,那一批外国客人下午也要回来在会议厅开一个会。”
“哦,爸,这是阿辉,我们学校的一个学生,阿辉,这是我父亲。”杨丽给两人介绍,苏中辉弯弯腰叫了声伯伯,杨丽的父亲略为搭理了一下,再没看他,本来就不愿意女儿去那么远当老师,一个学生找来了,还在这么忙得时候,没给脸色看就不错了。
“对了,苏副省长的儿子不是来了么,已经安排了房间阿。”杨丽奇怪的问。
杨丽的父亲哦了一声说:“已经住下的是苏副省长的样子,这次来的是亲生儿子,但好像有一点不对,原来我想派车过去接的,但苏副省长态度很坚决地让他自己坐车来。刚刚已经到了门口,还是我自己去接一下吧,你记着,在费副省长跟前表现的好点,对以后有好处。”
苏中辉听到杨丽的父亲那样说,正要说你接的人就是我,突然,走廊那头传来一阵怒骂声,几人一愣,杨丽的父亲好像听出是什么人,着急的赶过去,杨丽和苏中辉也跟了上去。
那个怒骂的人正是阿斌,一个服务员不小心把茶水淋到他的身上烫了一下,杨丽忙走过去,示意那个服务员下去,自己拿着那个服务员手里的毛巾把阿斌身上的茶叶抹去,没想到还在恼怒之下的阿斌手一摆把杨丽推到一边。“一边去。”
苏中斌的比较胖,力气自然也不小,这些一下差点让杨丽跌倒,杨丽的父亲看到这副样子虽然也有些不忿,但还是把杨丽拉过来一边赔笑的问阿斌有没有事,没烫着吧。
苏中辉却是看不下去,走过去狠狠的看着阿斌,大声地说:“人家好心帮你擦东西,你干什么推人,脾气怎么这么大,快点道歉。”
阿斌抬起头来看到是苏中辉,愣了一下,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而旁边杨丽的父亲连忙的说着:“不用,没事的,没事的。”一边把苏中辉揪着,寒着脸看了一眼。
“那是费副省长的儿子,你别惹他,我没什么事的。”杨丽在身后轻声地说。
苏中辉对杨丽笑了笑,看了一眼脸色也不大好的杨丽的父亲,依旧盯着阿斌大声地说:“道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