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爷,玄门里面,早就是奴家做主了。”柳茜儿撤下所有防备,对吴招风表示“同在一条战线”的决心,“譬如眼下吧,只有我,可以送这些给你。而以后的每一年,我都可以双倍数量,把这些送到北医门。”
有那么一段时间,柳茜儿非常欣喜:自己这三寸不烂之舌,这回,还真的起了作用。
但是,叫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吴招风这个老头子翻脸的速度,实在比翻书还要快。前一会儿还冥思苦想做犹豫不决状,后一会儿突然眼睛一瞪,毫不客气对她大吼:“你觉得我是那么没底线的人吗?”
吴招风这才摆出一副不能轻易靠近“臭老头”模样:“我就这样告诉你:行医靠医德,做人靠品德。我这样一个执掌医门大半辈子的老人家,会像你想的这么没医德没品德,然后干出为了这些天级药材、颠倒黑白诬赖他人的混账事情?”
柳茜儿颇为惊恐,禁不住后退。
吴招风步步紧逼;“别说几盒虫草,几支灵芝、人参,你就是把整个青湖和整座白山全部搬过来,我也不会心动。”转脸对管家说:“把这些,全部扔出去。”
管家忌惮柳茜儿在庄中的影响力,犹豫着不敢上前。
吴招风就自己动手,把天级的虫草、灵芝、人参等全部扔出屋子去。
柳茜儿又惊又怒又怕,身体颤抖,半晌说不出一个字。吴招风飙发完了,她徒劳站在这里。也幸亏这银辉堂,原本就是玄门的地方。柳茜儿做门主夫人十五年,将养出骨子里那一股子自视高贵。顿了顿足,她旋身从屋子里奔出来。随行的侍从们,大气也不敢喘一口。那银辉堂的管家,稍候接到命令,从银辉堂里出来。
看到柳茜儿,管家连忙磕头。
柳茜儿坐在亭子里的凳子上,铁青着脸,问他:“今天晚上,你那里,可有特别的事情发生?”
“没有!”管家矢口否认。
“北医门的吴老爷子,没有说些什么吗?”
“小的没听见。”管家八面玲珑,讨好回答。
柳茜儿放了心,挥挥手,让他下去。
再说银辉堂里面,吴招风赶走了柳茜儿,回去卧房,门一开,看见杜瑾悦在里面。
吴招风一看杜瑾悦就没好脸:“就知道招惹你这个短寿,我就要倒霉。那么好的野山参啊,外科手术时,切一段,可以吊住人的命啊——我居然能丢垃圾一样丢掉了,丢垃圾一样丢掉啊,太他么叫人心疼啦!”
在桌子旁坐下来,吴招风才正色问:“你确定孟秋苓不是这几天传闻较多的女孤煞?”
杜瑾悦没立刻回答。
吴招风接着说:“我是觉得吧,这柳茜儿这十几年的玄门门主夫人没白做。她说的话,有些还是有道理。就算孟秋苓就是孟神山的女儿,这十五年内,都不露面,偏巧这会儿露面了,说没有内情,我也不相信啊。”
杜瑾悦说:“十五年来都没有露面,那是因为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昔日江东大侠的女儿肖天雪?”
“传音阁的鸽子刚到不久。”
“上面怎么说?”
“肖家在十五年前就已经没有这个叫‘肖天雪’女儿的任何消息。”
“怎么会这样?”
杜瑾悦沉思着,好一会儿才说:“十五年前的肖振东,影响力还是挺大的。加上他是肖氏的后人,南医门以及我们这些人,总要给面子,不可能在江湖造成对他女儿的暗杀行动。中原这边就更加不用谈了。别说孟神山和肖天雪是夫妻,就是对别人,这么多年来,孟神山从未留下‘寡恩’的评价。肖天雪是自己把自己藏起来,才使得传音阁都没有一点有关于她的消息。”
“你的意思,”吴招风捻着胡子,“孟秋苓十五年都未人父,是因为肖家小姐不想让她认。”
“至于现在为什么来么……”
“十五岁!”
“嗯!”杜瑾悦点头:“十五岁及笄,孟小姐终于可以独立行事。”顿了顿,把话题转开去,“女孤煞的传闻我听过,煞气来自于不行,而城府来自于修养,这两者的差别,我的眼睛,还分得出来。”
吴招风嘴巴一撇:“老牛一朝吹破了,我的针可没本事帮你缝起来。”突然把桌子一拍,“有一点我要跟你说清楚,这次我帮你的忙,我损失的那些,你可得替我补起来。”
杜瑾悦表示不懂。
吴招风嚷道:“那些天级药材啊。就是那支已经长成人形的野山参,还有祥云状的灵芝,以及青湖雪线上的虫草……总之啊,柳茜儿今天让我看了,却没让我得到,都是因为你,这以后,你得给我补起来。”
“人形的野山参、祥云状的灵芝,还有青湖的虫草,我呢,都没有。”
吴招风刚要急,杜瑾悦“哈哈”笑起来道:“我有千年雪莲啊,你要不要呢?”说着,变戏法一样,从身上掏出一支长条形的盒子来。
盒子打开,里面一片幽蓝幽蓝的光散发出来。吴招风可是识货的人,顿时惊呼不止。“我的老天——”他把那支盒子从杜瑾悦手中接过来,“千年雪莲啊,这可是药中圣品啊。”
杜瑾悦颔首。
“必须天阳山五千米以上雪峰背阴处终年不化冰雪中生长出来,能够存活,便已不容易,长大开花,当真千年少有。”蓝幽幽的光华从盒子里面转移到盒子外面,这支千年雪莲通体晶莹剔透,好像玉石雕琢。吴招风爱不释手,不停感叹,“太难得啦,太难得啦。我活这么一大把年纪,听也没听过几次,今天居然能够看见。”
捧孩子一样抱在手中赏玩,足足花费了半个多时辰,他才把这支千年雪莲放回盒子。
“你真有本事!”吴招风心悦诚服。
“总不能让吴叔叔你白忙一场啊!”杜瑾悦“哈哈”大笑说。
第二天,孟神山从书院接出孟秋苓,在去春晖堂的路上,在岔路口,竟然和挽着孟峥的柳茜儿不期相遇。
孟峥一眼瞧见孟秋苓和孟神山在一起,状态竟然亲近得很,顿时吃惊叫起来:“你——”
孟秋苓驻足于对面,丝毫没有慌张的模样。
孟峥更加控制不住,大声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和我爹在一起?”
孟秋苓轻轻一笑,施施然道:“峥弟,你好健忘。昨天,杜大护法不是同你说过了吗?”
“杜大护法?”孟峥这才将杜瑾悦昨天提到的一句话重新响起来。昨儿个,杜瑾悦说:“少门主,如果几天后没什么意外的话,她,可是你失散许多年的姐姐哦。”孟峥怎么都没想明白。今天这架势,别的不懂,爹爹孟神山对这位秋苓姐姐态度这么温和,分明就是父亲对待女儿的样子啊。
“难道——”孟峥心惊不已,慌乱而道:“你真会是我的姐姐?”糊里糊涂的脑子总算好使了一点,“那你一直央求我带你去见杜大护法——”刚说到这里,他的手被柳茜儿用力捏了一下。
孟峥呼痛。
柳茜儿狠狠剜了孟秋苓一眼,满腹疑问,顾不上和孟神山周旋,拉上孟峥,急急忙忙走向前面不远处一条岔道。
孟神山目送他们一程,回头问孟秋苓:“杜大护法——怎么回事?”
孟秋苓被临时拆台暴露出行动,微微心虚。目光不和孟神山相接,游移在别处,过了半晌,她才回答:“没什么,在庄上呆了好久,没什么事,找个人,打发打发时间而已。”
“真的吗?”
“啊!不然呢?”她反问。
孟神山冷冷相视,须臾后方道:“单纯就是打发时间,那也好。”转身继续往春晖堂走。
孟秋苓琢磨他刚才那个眼神不大对劲,连忙追上去:“您介意我这么做了吗?”
“不是说:只是打发时间么?”
孟秋苓被将了一军,扁扁嘴,又猛追几步:“我承认我是有意图的。”
孟神山这才停下脚步:“你调查过你爹我这里的情况,”俯下身子,鼻子几乎凑到她的鼻子上,“知道大护法是谁?”
孟秋苓尴尬笑笑:“是啊,稍微了解过。”
“噢——”孟神山直起身子的同时,拉长声音回应。
孟秋苓听出其中讥讽,叹了口气,老实交代:“是好好了解啦,好好了解了一下。”追到孟神山的脚步,不乏委屈,“我是孤身一个人,来我完全不了解的地方哎。虽然说你会认我这个女儿,今天之后,你必然就是我的爹爹,可是,别人会真的把我当大小姐看吗?我娘在玄门的影响力几乎等于零,除了你这个爹爹外,我当然要在这里找一个靠山。”
“是羽翼。”孟神山一针见血点破她,“还没确定‘大小姐’的身份,我辗转招募来的大护法可就成你那条线上的啦。”口气揶揄,眼睛里还是露出了笑意。
孟秋苓读到了善意,笑容浮起道:“您不生气就好。”
“谁说我没生气?”
“因为您在笑啊。”
孟神山故意虎下脸:“笑什么笑?我从刚才到现在,就没对你笑过。”
孟秋苓假装委屈,可是,脸没耷拉多一会儿,她就绷不住了,“咯咯咯咯”银铃被风吹起来一样笑个不停。
孟神山也笑了。
孟秋苓一点儿也不见外,搂住他的手臂:“我和大护法斗了烧菜而已。”
孟神山刮了她鼻子一下:“多了不起,大护法烧菜烧得好这个秘密都被晓得了。”
“我平时有注意在听啊。”
“这么用心?”
“所以才知道得这么清楚呢。”
“所以说,你就是个小滑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