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跟你说,你的亲生父母其实是谁,你都会相信吗?”
白风又露出犹疑的表情,好半天,才“嘻嘻”一笑:“秋苓,我懂你的意思。孟门主不是不相信我,他只是想要确认得很清楚些。”能够想到这一点,白风为自己感到高兴。不过,这使他茅塞顿开的建议,是比他年纪小的孟秋苓给的,看看孟秋苓天真稚嫩的脸,他不由得很是感叹:“你才多大,想事情就能想得这样远。”
唏嘘半晌,他突然一笑,问孟秋苓:“肚子饿不饿?”
孟秋苓摸摸肚子:“还真有点。”
瞧了瞧绿绮红羽,白风说:“我的手法会让她们的穴道被封得很实,短时间醒不过来。”
孟秋苓展颜:“那我们就到厨房去。”
“找点好吃的?”
“嗯!”
孟秋苓找食物的方法,是趁厨娘不注意,混进厨房去,然后躲在桌子底下,等馒头出锅,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快捷手法,抓得两个。
白风就不一样了,他有一个活绳扣,当他神不知鬼不觉攀上厨房的梁头后,这个活绳扣就成了一只可以自如伸缩的手。好吃的菜装进了盘子,他竟然可以整盘端。一只大肥鸡,一碗烧猪蹄,轻轻松松被他得了手。
两个人躲回柴房。
孟秋苓吃了两口自己拿出来的馒头,便从白风手中把白风刚刚撕下来的鸡腿抢过来。接着,又吃碗里炖得烂烂的猪蹄。白蒸鸡的味道不错,孟秋苓一边吃一边啧啧赞叹,猪蹄本身肉质酥软,入口即化,只红烧时少了甜味,孟秋苓咂咂嘴,摇头道:“还是我文阿姨的焖猪蹄好吃。”
她问白风:“风哥哥,你的绳扣使得怎么那么好?不会小时候经常去厨房找东西吃吧?”
白风笑而不答,算是默认。
孟秋苓兴致大起:“快说说,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白风说:“也没其他什么稀奇,就是一年会有四次辟谷,最长的一次得有十八天。因为每天都只能吃枣,长大了还好,小时候受不了,就会去厨房找东西吃啦。”
“你的师父——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白风瞧瞧孟秋苓:“我只能告诉你,他无欲无求,性情十分闲适。”
“所以才叫‘逍遥仙人’,对吧?”
专心听白风讲话的她,托着下巴仰目而视。圆圆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简直如同夜空里明亮的星星。不知不觉,白风说话的声音小了,喉咙发干,舌头又不自禁舔舔嘴唇。
孟秋苓又问:“风哥哥小时候在怎样一个地方长大呢?”
他没有及时回答,而是先从坐着的木头上起身。
斟酌着,他正要回答孟秋苓的问题。不料耳中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听声音,来的不是一个人。白风急忙把鸡骨头一起汇在空碗里,又抓起没吃完的半拉馒头,怀抱着半碗红烧猪蹄,飞身掠到院子另一边,尔后,平地一跃,翻过墙头。
他刚消失,柳茜儿就带着随从闯进院子。
一眼看见孟秋苓,柳茜儿明显松了一口气。不过,游目四下里,很快又被发现被点了穴的绿绮红羽。柳茜儿那张妩媚的脸,猛然拉长。跟在她身后的有一个胖胖的大婶,伸着头,在空气中接连嗅。嗅完了,这个大婶说:“就是这里,有白蒸鸡的鲜味儿。”又走进孟秋苓,看着孟秋苓刚刚吃完猪蹄,还没来得及擦干净的嘴,突然大喊起来:“夫人,就是这儿,这个小丫头把一碗红烧猪蹄全吃啦。”
孟秋苓本来想趁大伙儿不注意时,赶快把嘴擦一擦,没想到败露得怎么快,干脆连绿绮红羽的事一起承认下来:“我肚子好饿,她们又总看着我,不让我吃饭。所以就打晕她们,然后再去厨房找些东西来吃咯。”
柳茜儿做了十五年的门主夫人,岂容轻易糊弄?她慢慢走近,把身量刚刚长成的孟秋苓上下打量一番。
“一只蒸鸡,一碗猪蹄,你一个人,全吃了?”
“呃——”孟秋苓眼珠转了两圈,有些尴尬,但还是不得不硬起头皮:“是啊,我一个人,全吃了。”
她这么刻意强调“一个人”,柳茜儿顿时听出不寻常。眉梢一挑,嘴角翘起,柳茜儿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绿绮和红羽,她们现在可不是晕倒。”
孟秋苓又转了转眼珠:“那个,我、我点了她们的穴道。”
“点穴可是一门高深的武功。”
“我师父是逍遥仙人,武学成就卓越,我是他的弟子,他当然有教啊。”
又从后墙翻回屋顶的白风,趴在屋檐后面,听到这话,差点没从上面掉下来。这个小秋苓,还真是会瞎说。逍遥仙人收徒,向来收男不收女。
本来,柳茜儿左右不认识逍遥仙人本尊,一句瞎话而已,也没什么了不起。
可是,白风还是觉察出一丝不妙。而下面,柳茜儿冷冷一笑,果然提出要求:“既然是你点的穴,现在,就请你,把她们被点的穴道解开吧。”
孟秋苓有些傻。
柳茜儿冷笑不止:“不会有本事点,没本事解吧。逍遥仙人教功夫,能教得怎么奇怪?”
孟秋苓捏着拳头,喘气的声音都大起来。
白风一冲动,就想出来。
但是,下面孟秋苓一声大喝:“解就解!”及时制止他从上面站起来并跳下来的冲动。
孟秋苓往绿绮红羽那边走,走了几步,停下来。回望柳茜儿,柳茜儿目不转睛,正要好好瞧她的身手。孟秋苓低头思忖,回过身,继续往前。来到绿绮红羽面前,她提起手,没有往下点,转脸又看柳茜儿:“柳夫人,你学过玄门的武功,对不对?”
柳茜儿撇嘴:“我是门主夫人,学点门内的武功,有什么稀奇?”
“那么,孟门主教过你点穴吗?”
柳茜儿傲然的表情顿时被腰斩了一刀,脸颊肌肉跳动了两下,不快的阴霾飞快掠过。
孟秋苓看在眼里,忧虑顿消。她运起真力,在绿绮和红羽的身上各戳几下,绿绮红羽分别一颤,旋即双双醒来。瞪着眼睛瞧头顶的天,好一会儿,两个丫头方才回味过现实,加上看到了孟秋苓,又瞅见了柳茜儿,急忙爬起,先后跪在地上。
柳茜儿有多厉害,这时候可见一斑。
两个丫头不仅以头抢地,两个人都把白皙干净的额头磕得血淋淋的,而且,绿绮更精明些,扬手就掴自己的脸,一边打,一边自责:“是奴婢不好,奴婢无能,连一个人都看不好,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打得自己的脸红肿。
这么一来,柳茜儿胸中郁结着的一口气方才平了些。
柳茜儿挥挥手,让她和红羽先退下。虽然练了些玄门高端的武功,但是,到底孟神山确实没教过她点穴的本事,那么,孟秋苓刚刚使的是肖家的手法,还是逍遥门的手法,她当然也就分辨不出来。
不仅如此,她在完全相信孟秋苓一个人去厨房偷东西的前提下,也对逍遥门信心大增。
她问孟秋苓:“小武会就要开始,我之前跟你讲过。现在,我就要白风到这里来,抢夺这一届的小武魁。怎么样?为了你和本夫人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告诉我,怎样才能找到你那位师兄。我好告诉他,为了你,他必须来玄门,参加比武。”
“他在哪里我暂时不知道,不过,”孟秋苓假装想,过了会儿才说下去,“我既然不在本来那家客栈,和海棠斋又有过节。他知道你是玄门门主夫人,那就肯定不会远离玄门的咯。”说到这儿,她又把耳朵上一粒耳珠摘下:“你就拿这个吧。”
柳茜儿接在手里瞧瞧,轻蔑笑了笑。
孟秋苓知她心意:“像我这样在江湖上流浪的散人,能有这样的耳珠,就是相当难得。您贵为玄门门主夫人,好东西看得多了,当然没见过这样普通的。”
“知道自己的身份平常,那就最好。”柳茜儿越来越满意孟秋苓的态度,收了耳珠,然后说:“继续干活吧。”目光凌厉起来,“我会让厨房按时送东西来给你吃。”斜眼瞧了绿绮红羽,绿绮红羽急忙躬身:“奴婢这次,一定恪尽职守。”柳茜儿又对孟秋苓说:“我治奴才,犯了错误,一定会罚。刚刚她们着了你的道,磕头认错,你也看到了。念她们初犯,你又不很清楚这里的规矩,暂且罢了。可是,如果她们再看丢了你,或是莫名其妙,自己被放到什么地方去睡觉,我治不了你逍遥门的师兄妹,我就废了她们两个。”
绿绮、红羽固然头皮一紧。
孟秋苓的心也因此猛地一跳。
一直到晚上,孟秋苓才同意白风从屋顶上下来。绿绮红羽锁了院门离开,孟秋苓带着躲进其中一间柴房。
柴房里面没有床,只有稻草扑在地上。这样的条件,让白风止不住心疼。他对孟秋苓说:“秋苓,还是走吧。这样的地方,就是想睡,你也不一定睡得着啊。”
孟秋苓说:“柳茜儿拿两个丫头的命威胁我,我走了,她一定会对那两个丫头下手。纵然不打杀,也会把她们卖给人贩子吧。”
对此,白风茫然:“卖给人贩子,又会怎么样呢?”
“命运好呢,刚好有大户人家需要丫头,那她们还能再做回‘丫头’这样的火。”
“还有命运更差的?”
“嗯。”孟秋苓点头,“在这个世界上,有比在有钱人家做丫头更加悲惨百倍的事。”目露怜悯,之后,又斜瞥白风:“风哥哥,你出逍遥门之后,一路走来,竟然一点儿都没见识过吗?”
白风挠挠后脑,讪笑摇头。
“所以,”孟秋苓坐在稻草堆上,“我还是不走了。”
白风叹了口气,忙在她身边坐下:“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走好啦。”
孟秋苓很开心,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笑得弯弯的,好像月牙。
白风说:“秋苓,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孩子像你这样。说你娇生惯养吧,在这种情况下,你既干活,又能睡在这个地方;你有好多想法,可是,关键时候却在替别人打算。”
且这个“别人”,还是敌人!
孟秋苓“嘻嘻”笑着,过了半晌,笑容一泯,脸现忧愁。
“怎么啦?”白风忙问。
“风哥哥,”她幽幽道,“我对别人很好,却要对你不好。”白风急忙追问,她吞吞吐吐着,“我——这个、那个……”片刻才说:“你去帮我争夺小武会的武魁吧。”最难说的说出了口,接下来,孟秋苓滔滔不绝说话的功能瞬间恢复:“柳茜儿会派人找你,她会给你看我给她的耳珠。风哥哥,我想过你极有可能不同意。可是,不争夺这武魁,你就不能再得到我爹爹重视。得到我爹爹重视,你才可以告诉他我的事。”
“必须这样做,我才能帮你离开这儿吗?”
孟秋苓顿时住口。
白风坐在稻草上,含笑的眼睛莹莹透亮:“我无所谓去做什么,是夺镖车,还是去打比赛。”
孟秋苓结舌了:“风哥哥,我、我……”
白风笑着道:“你希望的,我就会去做。”
孟秋苓面红耳赤,更加手足无措。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