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一直对这个儿媳妇很是喜欢。这次去沁县,除了骆浚清跟着,韩梦瑶也和肖天雪在一起。韩梦瑶都没说什么,老夫人当然不会把肖天雪和凌诗杰往一处考虑。她也不怪肖天雪该请安的时候姗姗来迟不合规矩,反而拉住肖天雪的手,笑眯眯地道:“雪儿?劳累了几天了,身子还吃得住吧?”
肖天雪早就把她当自己的亲娘,亲热地凑过来坐,笑着道:“娘,我才十九,怎么就吃不住了呢?”接着就说起沁县的盛事。说到十五支龙舟队齐发,锣鼓喧天人群欢呼的热闹景象,老太太兴奋地也将眼睛瞪圆啦。
婆媳、姑嫂快乐地聊着天,柳茜儿进来了。
柳茜儿道:“媳妇给娘请安。”
孟夫人笑着点点头。韩梦瑶最看不惯姨娘这种蔫吧的态度,指指肖天雪开口道:“夫人也在这,你也来请个安吧。”
柳茜儿不好发作,只能对肖天雪欠身道:“姐姐好。”
肖天雪急忙回礼。
孟老夫人看看柳茜儿,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声:“你今天来,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啊。”
柳茜儿便道:“是。回娘的话,门主说,和凌记谈的几笔生意,要媳妇帮忙着去打点。我思量着要请娘那个章程,特别来请示。”
她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去看肖天雪。
肖天雪却在盘算昨天和孟神山说的话。肖天雪心里想:“不会吧,和孟神山开玩笑,让他讨好他这位宝贝夫人开心。他居然这么大手笔,门下的生意都交给柳茜儿做?”
韩梦瑶则张大嘴巴,对柳茜儿说:“你不知道刚走的凌诗雅是凌记的大小姐吗?凌小姐最讨厌你了,她家的生意你居然想到要去做?”
柳茜儿根本不理她,只对孟老夫人道:“请娘允许。”
“哦。”孟老夫人倒是没有恼怒的模样,很难得的,老夫人还温言对柳茜儿说道:“既然你对家里的事这么热心,我应该鼓励你才是。去吧,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柳茜儿嫣然一笑,告退。临走前还可以看了看韩梦瑶,又扫了眼肖天雪。韩梦瑶自然气得要死,肖天雪也忍不住对她此举心中大犯嘀咕。
中午肖天雪又在庄子里看到孟神山,想要问孟神山有关凌记的事,孟神山行色匆匆,从她面前一擦而过。
肖天雪白白落了个没趣,已经叫出“孟神山”三个字,见孟神山理都没理,哼了一声,就此作罢。
且说太原城有个天府大酒楼,这是达官贵人们最爱去的地方。
庆春楼老板娘柳碧云今天要在这儿请客。
有些事,女人做起来比男人要方便。凌记里几个大铺子掌柜——炭火铺的刘大兴、木材铺的熊田胜、米市的梁龙等,一共六个,掌管着山西城大半生意经的重要人物,竟然不约而同接下了从江东来的这个“绣楼”老板娘的帖子。等进了雅座,才知道是玄门的二夫人做东。柳茜儿随身带了六个小丫头,声势颇为浩大。
柳碧云道:“请六位掌柜的今天就将事情和我们谈定。山西的生意,我们暂时不多想,但是周边府县,还请各位介绍些路子!”
刘大兴道:“凭什么我们就要听二夫人的呢?”
柳茜儿笑着道:“你们知道我夫君是干什么的。”
刘大兴捻着山羊胡,冷冷笑道:“玄门门主孟神山,不就是打拳卖把式的?江湖上听过他的名声,但是这做生意嘛,动刀动枪的,就上不了台面。”
“哦。”柳茜儿还在笑,但是突然之间她就将脸撂下来。杯子一甩,吩咐身边的月琳:“给我教训他,让他知道打拳卖把式的本事!”那小丫头就走上去了,不管刘大兴怎么反抗,想抓她手也好,想回击也好,反正“啪啪啪啪”四个大嘴巴给扇了去。接着熊田胜也被打了,梁龙也没幸免。剩下的三个掌柜吓死了,连忙表态:“好说好说。”
三天后,柳茜儿果然谈下了大笔生意。
之后,凌记几个大掌柜想找回这笔账,寻找打手的时候,才知道这一代道上,听到孟神山的名字还不害怕的江湖人实在是没有。之后柳茜儿再邀请他们时,纷纷具礼前往。凌记的生意开始往玄门流动,一个半月之后,凌大老爷才知晓。连忙向孟神山交涉。但是柳茜儿着实是个善经营的人,抓住机会搭建起属于自己的路子,到这时候,商界的局势已然转变了很多。事发之后,柳茜儿将收入的银子分了两层给凌老爷,但是很快她抢过去的生意给她赚回来的,要比以前多四、五层。
七月的天气很是炎热,孟神山的心情更是如同放在火上烤。茜儿的能干没有让他有松一口气的感觉,相反的,原本按部就班的门内事务有一种被突然打乱的感觉。但是,银子却多了好多,这让他没法跟茜儿讲。
这一天,他正在做事,柳茜儿端着一碗冰镇的绿豆汤走进书房。刚将两个月来各地送上来的报呈全部看完,她便将雪白的瓷碗可可儿放在旁边。
他一如既往没有将心事放在脸上,而是摆出轻松的样子笑着道:“你来啦。”
“各地上来的消息都很好吧。”柳茜儿并无察觉,感觉很好,笑着道:“玄门事业繁荣,你这个中原第一门派的门主才做得名副其实。”
孟神山不忍拂她的心意,捧起绿豆汤喝下。放下碗,他思忖片刻才对她道:“茜儿,最近事情多,让你很是操劳。你看,天气又这么热,不如你去乡下的庄子避避暑吧。”
“为什么?”柳茜儿一脸不理解道:“现在情势这么好,生意多得做不完,我怎么能走呢?”说着好像想到什么,问他道:“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说我在外面抛头露面不好吗?”
孟神山没有吱声,她便摇晃他的肩膀道:“你说呀,是老夫人吗?还是——”她想了一会儿,才问出来:“还是肖天雪?”
孟神山握住她的手道:“娘没有说,天雪也没跟我说……”刚说到这儿,柳茜儿霍然将手抽回去。孟神山很奇怪,道:“我说错什么了?”
柳茜儿冷着脸道:“你什么时候跟她那么亲近了?叫她天雪?”突然声音拔高了好多,厉声问:“难道说,在我偶然不在家的时候,你们真的、真的已经、已经同房了吗?”
又是这个话题!
孟神山望天长叹,:“咱们说话,能不能就事论事。再说,”话锋一转,换了个冷冷的态度对柳茜儿说“天雪,毕竟是我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
没等他继续说下去,柳茜儿的情绪就失控了。她最怕的就是听肖天雪是孟神山妻子,尤其还要在前面加上明媒正娶四个字。人家说,她还记恨在心里,更何况是他亲口说出来?还是用这样的态度!
从她认识他那一刻起,他何时这样疏远过她?
山盟海誓了这么久,他终究和所有男人一样,要变了,对她也不再好了吗?
柳茜儿发了疯一样,把凡是看得到的东西一顿猛摔,还伸脚狠踩被她摔在地上的报呈,踩出一个脚印一个脚印,然后指着孟神山歇斯底里叫:“既然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那你去找啊。你只管找那个明媒正娶的妻子好了,从此都不要来找我。”丝毫不理孟神山的皱起的眉头、蓬发的怒火,继续大喊,“这么喜欢她,以后都不要来找我。不要一个月半个月之约的择日子,我和你,从现在开始就可以,从此分开,然后一辈子不见!”
孟神山拉她,她又踢又咬,用尽全力去挣开。挣开后,疯了一样去找纸,然后逼孟神山写休书,孟神山不写,她就哭,一边哭一边骂,闹了个不亦乐乎。
老夫人在自己的屋子里,听到有关柳茜儿和儿子这样的传闻。当着韩梦瑶的面,老辣的她禁不住笑道:“早就知道了。这女人啊,修养一旦不够,给点利益的东西给她尝尝,本性就会露出来。”
“只是如今道上,对咱们的意见可大了去了。”韩梦瑶抱怨。
“那你们,应付得过来吗?”
韩梦瑶想想,点头:“差不多吧。”“嘻嘻”一笑:“毕竟还有表哥在。”
再说孟神山,连续处理几日道上的事务,把柳茜儿惹出来的烂摊子造成的恶劣影响尽可能再平掉些,这一日,他被自己关起来,从早到晚,不吃不喝,只是练功。
入夜,这次小闭关,方才完毕。
从静室出来,他不想去柳馨园,也不想回书院,一个人踏着月色,在庄子里,到处走。
走啊走,忽然听见前方传来兵器刺破苍穹的声音。
孟神山精神大震,紧走几步上前。却见肖天雪正在月光下练剑。剑光映着月光,冷飕飕,寒森森,让他忍不住蠢蠢欲动。
肖天雪耳目灵敏,突然剑指上风,一招“银龙夺目”,向他双目中间刺来。孟神山仰身躲过,斜身掌劈她后心。肖天雪“蛟龙摆尾”迫使他变招。二人在月下,你来我往交起手来。孟神山习的是玄门祖师流传下来武功心法。玄门祖师姓燕,乃少林寺俗家弟子,玄门功夫自然走阳刚路线,演变到至今虽然变化读了数倍,但是依然霸气十足。一拳打出,肖天雪得躲上老远。但是肖家的剑法精奇,弥补内力上不足,也叫孟神山不得不出力应付。二人斗了良久,终于罢手。肖天雪站立不稳几欲摔倒,孟神山箭步冲上去,将她拦腰接住。
银色的月光洒在她娇美的容颜上,仿佛明珠散发出光辉。
孟神山心中大动,忍不住低头。
还没碰到她,胸口一痛,原来肖天雪已经使力重重推在他胸口,然后自己腰轻轻一扭,强行挣出。
二人相对沉默,好久,孟神山才道:“对不起。”说完又发自内心道:“你的剑使得真好,我今天才知道原来肖振东的女儿原来如此厉害。”
肖天雪拨了一下耳边的头发,脸微红道:“你原本觉得我是什么样子,我心里始终没有忘记。”
孟神山登时想起庆春楼下的闹剧。
肖天雪目光如同天上的星辰,盯着他。
他只得道:“天雪,是我误解你。”两个人冰释前嫌,找了一个亭子,坐下来。孟神山第一次向她推心置腹:“那件事,是茜儿搞出来的,是她设计了你,当然,”语声一顿,他的表情竟然十分黯然,“她也设计了我,骗得我的同情,恰巧,也抓住我的小气!”
柳茜儿和柳碧云这几日的所作所为,叫他一下子惊醒。
“我真的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人,”孟神山望天叹息道:“我既不以柳碧云乃庆春楼老板为耻,也没有小看茜儿的付出。茜儿和我相知,我在内心深处决定要好好照顾她。可是——”语气陡然低沉,颇带忧伤道:“近来她变化越发大,让我情不自禁想要躲避。但是,却又无法躲避!”
说到这里,他可算是对肖天雪剖露所有心迹:“天雪,你知道道上的讲究。玄门势力是大,可是,威逼利诱凌家,强取豪夺原本应该属于别人赚钱的机会,搞生意垄断,让别人财路断绝,这不仅让商界对我的议论声四起。”叹了口气,才又说下去:“前几日我参加各大掌门间的正常会面,恒山派和华山派的掌门都对我进行了旁敲侧击地询问。茜儿这是走黑道,那样的手法,让武林对玄门的评价变得很不好。百年基业,这简直是要毁在我手上的势头。”
“你是门主,事事,你理当多担待些。”肖天雪笑了笑,轻轻道。
孟神山看着她,止不住出神。
肖天雪诧异,止不住抬起手,抿了一下鬓发。而这个动作,显露出她与大家闺秀颇不一样的娇羞。
孟神山看在眼里,脱口而出:“天雪,为什么茜儿就不能像你这样呢?”
若非亲身经历,他着实不能领悟:一个正统家庭出来的女子,和一个非常环境成长起来的女子,原来会有如此大的差异。
许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吧,心胸狭隘的结果,原是让他错过一个真正拥有贤良淑德品质的好妻子。
不想分开,肖天雪就陪他聊天。
武林中的事,肖天雪从爹爹那里知道的,以及自己也亲身游历的,加起来甚多。特别是一些传闻轶事,有许多更是孟神山闻所未闻。因此他们坐了很久,聊了很多。孟神山越说越开心,连日来挥之不去的烦恼都一股脑儿忘记,心胸眼界都开拓不少。
二更天,肖天雪打了个喷嚏,似是受凉。孟神山急忙脱下身上的衣服为她披上。一阵带着男子强烈阳刚气息的温暖袭来,肖天雪不禁非常羞怯。孟神山第一次能够用上心思来品味她,觉得这个姑娘真是温和婉转不可多得。心里越发喜爱,那隐隐的后悔也不受控制再次冒将出来。
“天雪……”他欲言又止。
肖天雪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
孟神山有些自嘲,低下头,笑了笑,自顾说:“我自和你成亲以来,都没有陪你回家看看。听说岳丈大人最近到河南拜望慧灵禅师,你有心的话,我陪你一起去看看?”脸抬起来,眼神非常认真。
想起一月之约,肖天雪心中虽然欢喜,可是还是拒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