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回家,回家......
苏秦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如果不是“回家”这个信念在支撑着他,他早就昏倒了。
迷迷糊糊之中,苏秦抬起头,发现前方聚集了一大群人,怎么回事,苏家庄里怎么那么多人,他们要干什么?
苏秦感觉两条腿轻飘飘的,绵软无力,再也支撑不住了,踉跄几步,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喧闹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在这等苏秦苏先生,等了半天,没见到苏先生,却见到这么一个流浪汉。
一个官员说道:“快把这流浪汉拖走,别让他在这倒着,一会儿苏先生来了,有碍观瞻。”
几个官差上前要把苏秦拖走,苏秦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们要干什么,我到家了,放下我,让我回家,让我回家......”
苏齐瞪大了眼睛看了看,觉得那流浪汉有些眼熟,看上去像是自己的胞弟苏秦。
官差正要把苏秦扔到路边的沟渠里,苏齐叫了一声:“慢着!”
苏齐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端详着苏秦,苏秦半睁着眼睛,看见苏齐,脸上露出了一个苍白的微笑,伸出手掌,叫了一声:“大哥......”
苏齐没说话,看着苏秦这副惨相,忍不住落下了眼泪。旁边的官差们都愣住了,怎么回事,这流浪汉管苏齐叫大哥,苏齐还默认了,难道这个流浪汉是......
官差们犹豫起来,还要不要把这流浪汉扔掉?
下命令的官员有些不耐烦,冲着官差们叫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那乞丐挪走,一会儿苏先生可就到了。”
长官的命令大于天,官差们抬起苏秦就要往沟渠里扔,苏齐突然叫道:“不要扔!”
苏齐这一声叫喊把众人都吓了一跳,苏齐招呼几个家丁过来,流着泪,指着苏秦,说道:“把他抬到屋子里去,小心点,别伤了他。”
苏秦已经昏迷了,家丁们看着苏秦,莫名其妙,不知道大爷为什么让他们把这么一个臭乞丐抬到屋子里去。
苏齐怒气冲冲,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抬呀!”
家丁抬起了苏秦,向庄园里走去,乡亲们都感到好奇,朝苏秦望去,有人说道:“哎,我怎么觉得这人有点眼熟,看上去像苏秦。”
“你可别胡说八道,苏先生现在是秦国太子的首席谋士,这个人是个臭乞丐,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但是,这乞丐长得确实像苏先生呀。”
家丁们抬着苏秦,摇摇晃晃,把苏秦又给晃醒了。苏秦睁开眼睛,正好看见了父亲,他挣扎着叫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家丁们怕摔了苏秦,只好把他放了下来,他现在神志恍惚,也没注意到周围的情况,眼睛只看到了苏老太爷,热泪
盈眶,叫了一声:“爹!”
苏老太爷拄着拐杖,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没有回应。
苏秦提高了声音,叫道:“爹,我是苏秦啊,我回来了。”
人群一片哗然,什么,这个半死不活的臭乞丐竟然是苏秦?!苏秦不是秦国太子的首席谋士吗,不是将来要做秦国的丞相吗,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御史大夫和官员们呆若木鸡,他们都把目光投向了苏老太爷,想让苏老太爷确认一下,这个乞丐到底是不是苏秦。
苏秦一声接着一声,管苏老太爷叫爹,苏老太爷拄着拐杖,站在那里,始终没有回应。
苏老太爷是个非常要面子的人,一生要强,把脸面看得比性命还重要。今天,苏秦让他从天堂跌入了地狱,众目睽睽之下,别说是他苏老太爷的脸面,就是列祖列宗的脸面,都被丢尽了!
想到这里,苏老太爷终于忍不住了,浑身颤抖着,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栽倒在地。
今天为了迎接苏秦,苏家全体人员都出动了,中古世界男尊女卑,苏秦的妻子、嫂子不能在村口迎接,要在村子里等待。
一群妇女围在了苏秦妻子、嫂子的身边,脸上全都带着谄笑,以仰望的视角看着苏秦妻子、嫂子。
一个妇女说道:“苏家大嫂、二嫂,你们可真有福气,我们这些人要是能抵得上你们的一根脚趾,那就知足了。”
“苏家大嫂、二嫂,我不是马后炮,我早就看出来苏先生与众不同,是干大事的人,果不其然,现在苏先生成了秦国的丞相,连周天子见了苏先生都要礼让三分。”
“苏家大嫂、二嫂,我懂得一些相面术,我早就看出来,你们俩是大富大贵之人,咱们这苏家庄里飞出了金凤凰。”
“苏家大嫂、二嫂,我家男人不中用,做生意赔钱,做农活儿又没体力,能不能看在同乡的份儿上,请苏先生给我家男人安排个差事?我家男人虽然笨,但是,绝对实诚,靠得住。”
妇人们纷纷巴结奉承苏秦的嫂子、妻子,苏秦的嫂子、妻子那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扬着头,鼻孔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突然,村口乱了起来,苏秦的嫂子、妻子翘脚望过去,只见一个家丁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说道:“大夫人,二夫人,二爷回来了。”
苏秦的嫂子、妻子喜笑颜开,说道:“太好了。”周围那些妇人也跟着起哄,“好啊,好啊。”
苏秦的嫂子、妻子见家丁神情怪异,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家丁说道:“二爷昏倒了。”
“呀,赶紧过去看看,”苏秦的嫂子、妻子,还有那一群妇人,全都翘着小脚朝村口跑了过去。
“相公,相公,相公你怎么了?”苏秦的妻子挤进了人群里,叫道:“我相公在哪,相公,相......”
苏秦的妻子见苏秦像个乞丐似的,满身的泥垢、血污,奄奄一息,一下子愣住了。妻子和苏秦成亲多年,妻子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乞丐似的
人就是自己的丈夫苏秦。
苏秦的嫂子也是瞠目结舌,这时,听见苏齐带着家丁们在旁边不停地叫嚷,苏秦嫂子扭头一看,苏老太爷闭着眼睛,脸色铁青,一动不动。
苏秦嫂子吓了一跳,问道:“这是怎么了?”
苏齐没空和妻子细说,招呼家丁,“快把老太爷抬到屋里去!”
迎接苏秦的仪式就以这种闹剧的形式收场了,众人等着盼着,想看看丞相苏秦大人是何种风采,结果,等了盼了半天,看到的却是一个半死不活的臭乞丐。
人们对苏家再也没有敬畏之心了,相反,还议论纷纷,发出了阵阵嘲笑。都说这苏家老二如何厉害、如何威风,传得神乎其神,原来竟然是个臭乞丐,苏家他妈的可真搞笑。
众人嬉笑着散去了,御史大夫也带着官差们走了,苏家庄的村口只留下一片片凌乱的脚印。
苏秦昏迷了,三天之后才醒来,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破败的茅屋里,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这三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秦挣扎着要起床,一个老人咿咿呀呀,叫着,走了进来。
苏秦认得这老人,这老人是个哑巴,苏秦小时候,他就在苏家当仆役。由于是个哑巴,头脑又不是太灵光,这老人在苏家一直是干脏活儿、累活儿的。
哑巴老仆手舞足蹈,那意思是让苏秦倒下休息,苏秦说道:“有没有水,我想喝水。”
哑巴老仆点了点头,到外面的水缸里舀了一碗水,端进来,递给了苏秦。苏秦很是干渴,咕咚咕咚,把一大碗水喝个精光。
“哑叔,我怎么会在这里?”苏秦把空碗递给哑巴老仆,问道。
哑巴老人苦着脸,比划起来,苏秦问着,哑巴老人就比划着,费了半天的劲,苏秦大概知道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苏秦在迎接大会上丢了苏老太爷的脸,苏老太爷羞愤交加,发疾病死了。苏老太爷死了,这苏家就由大爷苏齐做主了,苏齐把苏秦抬到了家里,让他休养。
苏秦的嫂子、妻子因为苏秦受到了羞辱,对苏秦是咬牙切齿,她们找到苏齐,说苏秦丢尽了苏家的脸面,气死了老太爷,不能再待在苏家了。
苏齐对苏秦也是充满了怨恨,因为苏秦,苏家人现在出门都抬不起头。
苏家在山脚下有一间废弃的茅屋,苏齐叫人把苏秦抬到了那茅屋里,安排哑巴老仆照顾苏秦。
苏秦坐在床上,听着寒风透过缝隙吹进屋里,黯然神伤。从小,苏秦就志向高远,想着封侯拜相,光宗耀祖,现在不仅没有封侯拜相,还成了逃犯、乞丐,不仅没有光宗耀祖,还把自己的父亲给活活气死了。
苏秦咬紧牙关,咬得嘎嘎直响,他觉得这一切都是赢彦良、石正峰造成的,如果没有赢彦良、石正峰,自己现在已经是秦国的丞相了,八面威风,风光无限。
“赢彦良,石正峰,你们给我等着,我一定要灭了秦国,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苏秦攥着拳头,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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