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就是诸如高丽、交趾等臣服于大明的藩属国,也在接到朝廷知会后派遣相关使者入京朝觐。只从不断而来的各国使者数量,就可看出如今的大明朝确实地位显赫,只一道旨意下达,这些藩国就只能乖乖地前来朝贺了。
当然,也不全是好消息,正所谓人多嘴杂,各地人等齐聚北京后,不但对京城治安是个不小的挑战,同时他们对此番换立太子之事在私底下也是多有议论,甚至有不少还是持反对意见的。
不过在朝廷出动锦衣卫的缇骑抓了一些散播不利言论的家伙后,这些家伙便老实了。而身为皇帝的朱祁钰也经过这次之事了解到了锦衣卫对巩固皇权所起到的积极作用,从而暗暗生出了一些新的想法。
除了官场,民间对这次换立太子一事也是多有说道。在茶余饭后,在街头巷尾,只要你驻足仔细去听,就能听到不少关于此事的各种看法。这其中有人云亦云的,也有异想天开的,不一而足。
不过这些升斗小民的看法从来就不被朝廷所重视,无论他们说什么,只要不是明目张胆地反对,就没人当回子事儿。各衙门只是忙着处理自己手头上的差事,等候着四月初七那天的到来,一切都已不可能再生变数。
很快地,这一天便正式到来。这日清晨,天还蒙蒙亮,整个京城的人都早早地起了身。官员们固然要穿戴整齐了赶往宫里参加这场盛大的典礼,就是寻常百姓,也都纷纷走出门来,翘首往皇宫方向张望着,似乎他们这么做能让目光穿透十多里的路程和巍峨的宫城,看到今日换立太子大典上的壮观场景呢。
不过这也怪不得百姓凑这热闹,实在是这样的事情太过稀罕了。大明朝立国百年,皇帝都换了有六七个了,可在太子仍在的情况下突然另立新太子却还是首次呢,自然让人感到好奇了。
在百姓的围观里,陆缜乘着马车跟随着其他一路向前的车轿缓缓往前,心里却是一阵感慨。只从今日这场大典的规模来看,就已远远超过了当日仓促登基的朱祁钰不知多少倍了,这是不是就说明了几年工夫,大明朝廷已经从当初的灾难里走了出来,重新走向了顶峰?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陆缜自己是无法给出的,他只能说一句自己已经问心无愧。几年来已是竭尽全力来让朝廷变得更好。只希望这一局势能依着惯性不断发展,能让这大明盛世不断延续下去。
很快地,马车就停在了皇宫前不远处的广场之上。因为今日前来参与庆典的人实在太多,不但路上耽搁的时间久了,就连车桥也多了,陆缜只能早早下车,汇通不少官员一道步行走向宫门。
而就在他抵达宫门前,还没来得及跟周围相熟的官员们寒暄几句呢,宫里已是钟鼓齐响,继而宫门开启,已到了入宫的时候了。
群臣见此,自然又依足了规矩排着队伍往里走。这些人的脸上,或喜或忧,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今日这场庆典之后,这大明王朝的储君将更换人选了。
与一般的大朝会不同,今日的庆典一开始便是连串的繁文缛节,群臣只能在礼部相关人等的引领下如提线木偶般把一整套的流程给跟下来。
相比起群臣,皇帝的精神头明显就要足上许多了。无论是祭祀天地,还是入太庙告禀列祖列宗,这一切他都做得一丝不苟,神色看着也是既庄重又带了几许的兴奋,甚至站在队伍靠前的陆缜都能看出他脸上有几许潮红来。
等一切规定的礼仪做罢,皇帝才一摆袍袖,道了一声:“请太子,请王上前!”
早就等候在下面的两个孩子就由宫人陪同着走上前来。两个孩子此时看上去都有些怯生生的,尤其是依然还穿着太子冠袍的朱见深,眼中甚至还有些畏惧的神色。
陆缜知道这其实也怪不得他,不光是因为知道自己将被废除太子的恐惧,更因为他这个太子几年来确实太过名不副实了,几乎都没怎么在群臣跟前露脸,很少参与这样的大场面,所以今日怯场恐惧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至于王朱见济,此时则有些茫然。他毕竟还小,尚不知道这太子之位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只能被动地接受父皇给他的这一切。
随着一份长长的表文读完,才有太监站出来宣布:“从今日开始,我大明将换立王朱见济为太子……”
而后,已为太子的朱见济就在宫人的提醒下走上前去,跪在朱祁钰的跟前,接过了相关的袍服、印玺、册表……而后又恭恭敬敬地磕头谢礼。
直到此时,这场大典的流程也走得差不多了。会意的百官便又齐刷刷地跪地,先是为天子贺,而后又是叩见新任太子,算是彻底坐实了君臣关系。
见此情形,朱祁钰又是好一阵的兴奋与激动,面色看着比刚才更红,连身子都开始微微颤抖。好半天后,才回过神来,摆手让群臣起身……
无论这些官员到底对此事是个什么看法,今日之后,这大明朝廷的继承人就将变作朱见济了。至于朱见深,虽然被封为沂王,但谁又会去在意这么个已经失去了最后一道光环的小孩呢?正所谓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哪。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已在一瞬间就把朱见深这个可怜的前太子抛到了一边,至少宫里还有一人在担心牵挂着他。只是这个人并不在今日的册封大典之上,而是身在偏僻的南宫之中。
朱祁镇早在多日之前就已知道了皇帝将在今日另立太子。所以今日一大早,他也和所有人一样早早地就走出了寝宫的大门,翘首向外张望着。只是他的脸色却显得极其难看,青白的脸上,肌肉更是不住地颤抖着。
今日之后,自己与皇位间的最后一丝联系也彻底断绝。而这么一来,那个取自己而代之的兄弟将彻底没有任何的顾虑。说不定再过上几年,自己父子二人就会如历史上许许多多失势之人般,在某天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去了吧。
“我是个有罪之人,纵然要承受这样的惩罚也无怨言。可是深儿何辜?他小小年纪,从未做过什么错事,却要受此磨难与威胁……”朱祁镇的眼中猛地闪过了决然之色:“朱祁钰哪朱祁钰,既然这次是你不仁在先,就别怪我这个当兄长的不义了。我不会束手待毙,我会尝试着去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如果说,之前的朱祁镇心里还有所顾虑,担心一旦事败自己将必死无疑的话,在确认一切已无可更改后,此时的他已彻底拿定了决心。既然左右都是个死,与其憋屈地被人谋害,还不如轰轰烈烈地赌上一把呢!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转头望向了南方,现在一切都只等南京魏国公那边如何行动了!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南京城里的魏国公府却已乱作了一团。
今日一大早,就在群臣排着队伍入宫时,守在徐显宗门前已有一夜的两名守卫突然听到里头传来了砰地一声响。这让两人先是一呆,都以为是自己困顿下产生了幻听,可在互相对视了一眼后,他们又迅速明白过来,赶紧就回身推门,直闯了进去。
然后,他们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当看到里间的情形后,二人更是惊得面色大变,其中一人更是惊呼出声:“公爷!”
却见此时床榻之上已彻底被鲜血浸染,徐显宗的一只手垂在床外,地上赫然有一块摔成了碎片的瓷片。而在其咽喉处,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此时还在不断地往外涌着泊泊的鲜血。
徐显宗的身子早已没了任何的起伏,双眼微睁,嘴角微微翘起,似乎还含着一丝冷峻的笑意,只是面容已彻底发白,僵硬……被自己弟弟软禁起来的魏国公徐显宗,居然靠着这么一小块瓷片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当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后,两人的心彻底落到了谷底,一人守在床前,另一人便立刻往外冲去。
片刻之后,衣衫不整的徐承宗便跌跌撞撞地赶了过来。在看到自己兄长的尸体时,他整个人都懵了:“怎会这样?我不是让你们看好了他么?怎么就会让他藏下了这么一块瓷片?”他几乎是咆哮地喝问道。
可那两名守卫明显是无法给出答案的,只能默默地跪在地上,等候处罚。
而后,徐承宗又把目光重新落回到兄长的脸上,似是对兄长道:“大哥,难道你宁可死,也要坏了我的大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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