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奉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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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郭斌还是没能在颍川待太久,在将郭嘉送上南下交州的楼船后,他连回阳翟的功夫都没有,便带着几日前赶回颍川的五十铁卫北上洛阳去了。



    因为交州各民族混合杂居,汉人、南越人、占人,势力交错而复杂,如今又是正值林邑国主被擒,林邑国可能兴兵北上报复的当口,几方势力犬牙交错,情况极为复杂。因此,郭斌始终放心不下郭嘉的安全问题,便干脆将管亥派到了他的身边负责郭嘉的安全问题。管亥话不多,为人也颇刻板,缺乏创新能力,灵活机变也稍有欠缺,可他最大的好处就是为人耿直。是的,极其耿直。



    只要是郭斌吩咐过的事情,管亥都能不折不扣地完成,虽然基本不会有什么超出预期的惊喜,可单单这份稳重,便使得郭斌对他极其放心。再加上他曾随着郭斌南下交州,对于当地情势也算是了解,派他去保卫郭嘉的安全,那是再合适没有了。



    依照郭斌原本的打算,除了何曼先期带过去的二百人外,还会有一百人随着郭嘉南下。可是他愣是临时又加了一百特种士兵。这些特种士兵原来都是混迹江湖的好汉,经过一年多的训练,已经成为一支极具纪律性,战斗能力和装甲水平均极高的部队,他们作为郭嘉的护卫部队,优先装备了锁子甲和皮甲,并携带了一百把新近研制出来的元戎弩及其配件,自然还有足够的特制箭矢。



    可以想象一下,在如今冷兵器作战的时代,这些武艺高强、能够高来高去的“武林高手”,既装备了轻便的锁子甲和皮甲,大大加强了防御力,更有元戎弩这种仿佛突击步枪一般射速极快又威力巨大的大杀器傍身。有了这么一支远超这个时代的极强武力作为保障,想来郭嘉便是深陷数万大军的围困中,想要走脱也没什么压力。



    在临走前,郭斌曾单独吩咐过管亥,道:“中正,你此番南下的任务便是护卫小弟安全,其余事项皆可不问。”顿了顿,沉声道:“若是实在事不可为,你可不顾小弟的命令,带了他突出重围。”后面这句话,也就是管亥这个从一开始便跟着郭斌的铁杆心腹,若是换作其他人,郭斌是不会这么说的。



    除此之外,郭斌自然也要对第一次远离家乡,独挡一面的郭嘉千叮万嘱。他对郭嘉道:“此番南下,既然要独掌方面大权,便再不是小孩子了,没有个表字也不方便与人交往。所谓百善孝为先,你的表字便叫做奉孝吧。”嘱咐完了这番话,郭斌犹豫了片刻,方低声道:“小弟,你此去是首次独掌方面大权,心中却不必有太大负担。若事情可为,你便好自为之;若事不可为,你便回来。做兄长的自能保你一世平安。”



    郭嘉听了,心中感动,红着双目,狠狠地点点头,便转身登船了。



    楼船开动,自然又会引起码头内外的一片片惊叹声,可郭斌心中某块柔软的位置却似乎被狠狠地揪住。犹豫了一下,他撕下袍脚,拿起笔墨,泼墨挥毫,一首唐代诗人孟郊的一挥而就。



    他将袍脚栓到箭上,取了黄忠的强弓,策马沿江奔驰,待赶上那楼船,张弓搭箭,只听“嗖”的一声,那带着袍脚的箭矢已然钉到了楼船上。幸亏他神力惊人,内家功夫又有了一定的根基,才能使得动黄忠的强弓,否则这箭矢便要掉落江中。届时,众目睽睽之下,那可真就是丢尽了脸了。



    郭嘉将袍脚展开,却见上面写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想着临行前,母亲刘氏的谆谆教导,便是以郭嘉的年轻人心性,也不由得热泪沾襟。



    不过,郭斌所以北上,为的却是另外一桩事情。



    郭嘉刚刚离去,戏志才当日便收到消息:“司空杨赐病逝。”



    听到这个消息,郭斌却再也坐不住了。想到当初杨赐的慈和与关照,他觉得自己必须要进京参加他的葬礼,便是因此犯了朝廷的忌讳,他也顾不得了。



    因此,郭斌便正好打着护送林邑国王范熊进京的幌子,率领手下五十铁卫往京师疾驰而去。郭斌和铁卫们骑惯了马的,尚没什么,却苦了一贯养尊处优的林邑国王范熊。高大健捷的马匹在岭南本就是稀罕物,这个范熊又并非马上得天下的雄主,这一番加急奔驰,他如何能受得了?可是郭斌却不管那么多,等到他实在不行了,便以当初南下时运送黄叙的办法,在两马之间置一个网兜,将范熊放在中间,缓缓而行。



    这一路行来,京师的消息也渐渐传了过来。杨赐死后,备极哀荣,天子赏赐极丰。据说“帝身穿丧服,辍朝三日。赠东园棺椁、衣物,赐钱三百万、布五百匹,并下诏哀悼,命左中郎将郭仪为使持节,追赠杨赐骠骑将军司空印绶。”



    所幸颍川距离京师洛阳不远,郭斌又是跑惯了这条路的,因此过不几日,众人便赶到了京师。先将范熊安置在驿馆之中,派了手下卫士护其安全,郭斌便往宫门处请求觐见天子。名为护卫,不过是看管罢了,林邑国王被擒,想来林邑国中除了会组织大军北上,当然也会派人暗中跟踪寻觅,想要将其救回,如今虽是远在京师洛阳,自也要小心防御应对,若是在堂堂大汉国都让他们把人救走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去宫门处点个卯后,郭斌便策马往杨府驰去。



    杨赐的祖父杨震、父亲杨秉都官至太尉,且以忠正而闻名,又精通儒学,因此门生故旧极多,在朝在野都拥有极高的威望。除了家学渊源,杨赐一片向学之心,曾师从太尉桓焉,桓焉是经学大师桓荣之孙,顺帝为皇太子时,任太子少傅、太傅,以母忧辞职,又拜光禄大夫,转太常。及顺帝即位,拜太傅,与太尉朱宠参录尚书事,封阳平侯,后官至太尉。因此,杨赐与这位老师的为官之路,倒是极相似的。同时也可看出来,无论是从父祖还是乃师哪一方看来,杨赐在朝中都是极有根基,也难怪他当年能够辅佐年当幼冲的天子刘宏,在大将军窦武被清洗后还能坐稳皇帝位。



    这里值得提一句的是,这位大将军窦武,是扶风平陵人,汉章帝皇后窦氏堂兄弟的儿子,也是东汉初年云台三十二将之一的窦融的玄孙,其长女窦妙是汉桓帝刘志第三任皇后,他则以大将军位行辅政之实,封闻喜侯。可见西北豪族的势力即便是一次次被打压下去,却仍然坚韧顽固得很。



    如今,杨赐这位自当今天子登位便竭心尽智保全刘宏,数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的老臣去世,登门吊唁之人自然是络绎不绝。果然郭斌带着关张二人策马来到杨府外那原本便极宽阔的大路时,便被路两侧一排排的车马和拥挤的人群震惊了。看这阵势,不要说策马,连侧着身子往里挤都颇不易。饶是三人俱皆身材高大,体壮势雄,关张二人更是一个如怒目的金刚,威风凛凛;一个似地狱的修罗,骇人耳目,要挤到杨府门口,也是出了一身的臭汗。



    三人虽气度不凡,却毕竟年轻,便是年纪最长的关羽,如今也不过二十四周岁。因此,当他们排开众人往杨府门口挤的时候,便被人狠狠地鄙视了一通。三人一路行来,连郭府都没来得及回,衣服都没有换一身便匆匆而来,风尘仆仆,却被人当成了哪家的家仆之类。正当周围人等着看三人的笑话时,令他们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



    当初尚在京中时,郭斌便常常带着关张二人往来杨府,与那门子惯是熟识的,因此他一出现在门前,被一群人围着的门子便惊叫着迎了过来。那门子是弘农杨府的老人了,是杨家的子侄,因此见了郭斌三人,原本与众人客客气气的他不自觉又红了眼圈,泣道:“使君,老大人他...”



    郭斌点点头,伸手拍了拍那门子肩膀,便迈步向里走去。直到三人转过影壁不见了踪影,杨府门外方轰的一声炸开了锅,目瞪口呆的众人纷纷打听他们的身份。



    杨府之中灵堂早已搭好,杨彪领着府中众人向前来吊唁的客人一一回礼,当听到“阳翟县侯、破鲜卑中郎将、颍川郡守郭斌前来吊唁”的喊声时,也不由得一愣。与此同时,灵堂内外竟陡然安静了下来。



    有资格来到这里的,不是宗室就是高官,官员还则罢了,宗室之中识得郭斌的,却是少数。盖因郭斌极少进京,即便是到了京城也没有结交宗室的习惯,故虽然伏龙山庄与宗室之中也多有生意往来,郭斌这个正主却极少有人识得。



    只见三座铁塔般的身影从影壁外迈步进来,杨彪看清了来人容貌时身子便是一震,没想到郭斌真的赶在杨赐下葬之前亲自赶到了。



    按照此时的风俗,丧家的孝子们虽然处于丧礼的核心圈,却是最为谦卑的一个群体。俗语说孝子小三辈,对于奔丧的人,哪怕是辈分比自己小,孝子也要叩头致谢或迎接,而且一切礼仪进展都要听从执事人的安排。郭斌以颍川郡守之尊,不顾世人议论前来参加乃父葬礼,一贯小心谨慎的杨彪心中虽有顾忌,却还是感动居多,当下便要叩头谢礼。



    郭斌哪里肯占这个便宜?他眼疾手快,一把便将其拽住,口中道:“一听说老大人的事,我便赶了过来,文先兄尚请节哀。”



    郭斌年纪虽轻,与杨赐却是忘年之交,双方认识时间不太长,却常有书信往来,诗词相和。因此,郭斌以“兄”称呼杨彪,却也并非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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