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是三百个白布单，这一次，白布单都不够用了，收敛的尸骸只能摊放在旷野上。
“到底损失了多少？”
一双眼睛发红，嘴里似乎都肿了起来，皇太极暴躁的问着，可被他逼问的宠臣范文程，话语却是不住地磕巴起来。
“回，回皇上，现在统计出来，在两万上下，还有些正在统计，估计很快内务府就能报上数额!”
说这话时候，范文程还是耍了个滑头，看似就剩下个收尾工作，实际上这些正在统计的可远没有那么少，从大约昨天下午三点开始遭受东江炮击，在三百多门火炮下暴露到大约六点多，就算大炮发射十五分钟，身管过热，就得冷却一会，依旧有数千发各种炮弹落在清军的头上，那些被炮弹轰碎了的尸骸难以统计，不过也得有个七八千上下。
这就是热武器的威力，哪怕是原始热武器。
不过皇太极还算是幸运的了，东江技术毕竟还没那么发达，后世二百年后，法国皇帝拿破仑攻打俄国的博罗季诺战役中，在炮火下俄军一天阵亡了四万多人，法军一天也有三万五千人的伤亡，他这两万八千人还算是打了个七折了。
可就这数量也够皇太极上火了，他的部队从渡过鸭绿江时候的二十万人，如今是锐减到十六万，在前线的只有十三万了，这才刚刚进入李氏朝鲜两三百公里，距离王京还遥遥无期就打成这个爷爷奶奶样，后面的仗还怎么打？
更重要的是，昨天十八般武艺全都用尽了，最后还是没有击溃东江毛珏!清军还是卡在这加劳山前，没有取得丝毫成果。
眼看着自己主子脸色难看，范文程在一边又尽出了忠实奴才的职责，在一边宽心道。
“大汗，我军损失惨重，他东江毛蛮子也强不到哪儿去，恐怕他阵亡也得上万之数，而且一天至少端了他四五百门大炮!他还有多少火器？而且您忘了吗？明狗的城池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说不定他毛蛮子现在也怕了，正在和什么监军文官，太监争吵成一团，只要咱们建州武士把骁勇善战之气魄发挥到极致，说不定过不了多久，这毛蛮子就得摇尾乞降了!”
不过不提这大炮还好，一说到炮，皇太极嘴里的火泡又是火辣辣疼了起来，一张脸抽搐着，背着手，皇太极是恼火的叫嚷着。
“这毛蛮子哪儿来如此多的大炮？朕南征北战多年，所见过的所有大炮加一块，也没有这厮的多!”
这话听的范文程也是无语了，他上哪儿知道去，要是当年辽东明军有如此多的大炮，如此强悍的火力，他也不至于跑来给建奴当奴才了。
可就在这功夫，外面摆牙喇亲兵忽然是拽着个光着脑门的年轻人连哄带骂阻拦着，却也没有拦住他进中军御帐，帐篷撩开，多尔衮是猛地跪倒在地。
看着他冒火的眼睛，皇太极倒是没有发火，昨个指挥偷袭毛珏后方的正白旗将领，可是他多尔衮亲弟多铎，昨个下令撤军，等于把多铎也卖了进去。
而且听逃回来的正白旗军兵讲，根本没什么援军，完全是东江人从山顶上往下扔布头，这让人秀了一番，皇太极也是心虚，故而，难得他是和颜悦色的低下头，温和的问道。
“老十四，何故如此焦急，老十五有消息了？”
“皇上，东江援军到了!而且……，而且……”
多尔衮在那儿磕磕巴巴，明显出了什么变故，听的皇太极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
这么多天一直窝着，今个的东江却是开始纯爷们了起来，不再小心翼翼的固守着加劳山阵地，反而推进到了山下，明军的喧嚣呐喊声哪怕是相隔了两公里半都听的清清楚楚，大声的挑衅着。
拿着可能是清廷唯一一支望远镜，站在土墙上张望着，皇太极那肥胖的脸庞一时间难看的犹如熟大了的番茄那样。
当年努尔哈赤最大的功绩莫过于奠定了后金国的基础，像成吉思汗那样一统了彼此间征战厮杀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女真诸部，随后与大明帝国一系列的战斗中，女真人都是以一个整体形象应战的。
可这一形象今天算是被打破了，对面厚厚一层骑兵阵中，高举着貂尾图腾旗，骑在战马上穿着毛茸茸甲的骑手，熟悉的猎弓，还有那有的光头独秀，有的满头的小辫子，大约足足一万五千到两万人的女真骑手，站在了毛珏这一边!
这又是个不听军令的，苦叶镇被毛珏当做了最后的堡垒，洛止戈麾下的部队，除了苦叶二三四五团作为野战部队抽调，剩余的在册八千多名卫所部队，苦叶第一团全都被留在了本镇以防万一，可洛止戈扛命了，与诸多苦叶镇镇将商议下，他们还是集结了部队过来勤帅。
而且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头毛珏还担忧苦叶镇移民太多的黑龙江野人女真，会造成类似唐末河北胡话化的局面，可这次真是这些野人女真撑起了大场面，洛止戈一句勤帅，之前刚逃到库页岛的几个野人女真大部外加个才刚刚招降，搬迁过来的海西大部乞列迷布，全都是点起了部族中全部男丁，跟随南下。
倒不是这些野人女真多热爱东江，毛珏多大的个人魅力，实在也是迫不得已，在黑龙江，这些部族是作为建州奴族，他们算是叛逃到了东江，这要是东江破灭，建州的贝勒们如何追究，其惨烈可想而知，为了他们自己，也不得不跟着东江与清军死拼一场。
昨晚瞿式耜麾下斥候兵侦查到的“女真部队”，就是眼前这支，如今东江再添了三万人的生力军，主力部队差不多达到了八万多，而力量此消彼长，清军前沿部队锐减到了十三万，虽然还不平衡，可一战之力是有了。
昨个差点生离死别，却被济州镇给抢了先，大家都是热血汉子，孔有德文孟几个东江猛将的心情可想而知，还有刘家几兄弟，喧闹中，这些个东江锐士的佼佼者暴怒的骑马赶在军阵最前面，挥舞着长枪马刀不住地挑衅着。
“来啊！狗鞑子，和爷爷一战啊！”
从来都是清军压着明军打，哪儿有这让人指着鼻子骂的？这腿伤刚好的瓜尔佳两兄弟都憋不住了，图赖和鳌拜是一起跪地请命。
“皇上，让奴才去教训教训这些明狗吧！”
可端着望远镜，皇太极是一直没有放下，从突如其来的女真骑士部队挪开眼神，再一次停留在了毛珏的东江阵山上。
再也不需要隐藏，一口口分开架设在壕沟间的炮架红夷大炮迎着朝阳，散发着一股股黝黑的寒光。
昨个算得上东江损失极其惨重一次，珍贵的炮手损失了三分之一，重炮损失了四分之三，就剩下了一百多门炮，可一百多门炮也叫炮啊！当初在宁远城，袁崇焕十来门红夷大炮就打的清军抱头鼠窜，损失上千人了，要是清军再大规模进攻，毛珏做梦都得笑醒了。
尤其是加上刘氏兄弟骠骑兵团，这两万多骑兵直接亮在军镇前，清军再想像前些天那样大规模挖掘壕沟进袭，也是难了，不说昨日之战当做炮灰的包衣也死伤惨重，仅仅对发骑兵发动个突然袭击，恐怕挖出来的土还没有死的人重了，要是出动大规模骑兵部队蹲守？对方的大炮也不是吃素的!这两天毛珏已经用试试向他阐明了，东江是多么土豪，多么暴发户到不要脸，十炮换区清军一名骑士性命，都是他毛珏赚。
其实昨个东江军撤回阵地开始，这场仗已经算是三七开了，如今苦叶镇军的到来，更是把清军的劣势暴露的更明显。
可撤军？
实在有些骑虎难下的皇太极实在是不甘心，出兵东江以来，前前后后清军损失快四万人了，拿下的战果却是极其有限，除了义州让蒙古人发了一笔横财外，各旗各部都是损失的，这要是撤回去，他的威望将遭受如何打击，可想而知。
在一群满汉大臣，贝勒们焦急的目光中，深深吸了一口气，皇太极还是挥了挥手。
“传朕命名，固守营垒，不许出战!”
“擅自出战者，斩!”
不过黑着脸背着手下了土墙营垒，皇太极却是挥挥手，对着多尔衮招呼了过来。
“老十四!一会儿你来御帐，朕有要务交给你!”
…………
这一天，就在东江喧嚣与挑衅中，再一次落下了帷幕。
不过天色暗淡，东江也财大气粗的给每个来勤帅的苦叶镇部队配备帐篷营垒后，一阵叮叮咣咣的铺设中，谁都没注意，几个黑影子是顺着前些天挖好，进攻用的壕沟，悄悄溜进了东江前营。
和清一水黑衣棉甲的东江军不同，来支援的两万库页岛女真中，至少一万五六还没有来得及编入卫所，穿着上还是女真人打扮，十几个混子混迹在其中，还真是难以分辨。
摸索着向最中军急促的走着，排在最前面的，赫然是大清的十四贝勒，多尔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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