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虽是荀谌、荀攸两人的侄儿,但岁数却远比这两位叔叔大,如今已三十有四;和他相比,刚满二十一岁的郭嘉就显得格外年轻。
袁绍见到两人时,见郭嘉的年纪太轻,不满起了轻视之心,再加上郭嘉对他只是长揖不拜,更加令他心中不喜。在宴席中,袁绍与荀攸谈笑风生,而对坐在一旁的郭嘉却是不理不睬,把他当成透明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遭到冷落的郭嘉站起身,朝袁绍拱拱手,客气地说:“邟乡侯,多谢赐宴,奈何嘉不胜酒力,就此告辞!”说完,不等袁绍做出反应,转身便朝大堂外走去。
荀攸见袁绍对自己颇为器重,原打算再和对方多聊一会儿的,但看到郭嘉起身离开,连忙向袁绍告了个罪,也跟着追了出去。
荀攸在门外追上郭嘉后,用责备的语气对他说:“奉孝,邟乡侯设宴招待你我二人,如今宴席未散,你为何要离席而去呢?”
对于荀攸的问题,郭嘉没有做出任何回答,只是一个劲地冷笑。
两人在府门外上了等在这里的马车。刚一上车,荀攸就发现发现郭嘉有些不对劲,只见他背靠着侧壁,满脸痛楚的模样,连忙一把攥着了他的手臂,紧张地问:“奉孝,你怎么了?”
郭嘉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可能是刚刚受了凉,此刻浑身难受。”
荀攸伸手探向他的额头,发现已滚热烫手,慌忙吩咐马夫:“快,快点回府!”
好在荀攸所住的地方,离州牧府不远,过了没多长时间,马车便回到了府邸前。荀攸探头冲着那些站在门外的家丁喊道:“郭先生病了,你们快点过来帮忙!”
那些家丁慌忙跑过来,七手八脚地将郭嘉从车里搀扶出来。荀攸一迭声地吩咐道:“你们把郭先生送回他的房间;你速去请一位郎中回来为他诊治……你们进门时注意点,别让郭先生磕着碰着了……”
在一番混乱后,郭嘉被家丁们抬着放进了他的房间。荀攸坐在他的榻旁,担忧地问:“奉孝,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郭嘉望着荀攸,吃力地说:“放心吧,公达兄,我这是老毛病了,休息两天就好了。”
听郭嘉说只是老毛病,荀攸的心里稍稍感到踏实,他接着问道:“奉孝,为兄今日观邟乡侯的意思,似乎有招揽你我之意。你对此事如何看?”
郭嘉等荀攸说完后,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夫智者审于量主,故百举百全而功名可立也。袁公徒欲效周公之下士,而未知用人之机。多端寡要,好谋无决,欲与共济天下大难,定霸王之业,难矣!”
听到郭嘉对袁绍的评论后,荀攸吃紧地张大了嘴巴,正想说两句时,却听到身后传来自己夫人的声音:“夫君,奴家这里有叔父派人送来的书信。”
“叔父的书信?”荀攸听到自己的夫人这么说,连忙吩咐道:“快拿来给我看!”
看到荀彧的书信后,荀攸对郭嘉说道:“奉孝,我家叔父修来书信,让你我二人携家眷前往涉国县,和他一起辅佐涉国令。”说完,便将手里的信笺交给了郭嘉。
躺在榻上的郭嘉看完信笺的内容后,表情严肃地说道:“根据令叔信上所言,他是打算让你我二人去涉国县,辅佐韩馥之子,成就一番霸业。”
“为兄也是这么认为的。”荀攸顾虑重重地说:“我家姑父连偌大的冀州基业都守不住,我的这个表弟年方十七,难道就能挽狂澜于既倒?我看……”
他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就跑进来一名家丁,急匆匆地对他说:“郎中来了!”
“快快有请!”听说郎中来了,荀攸连忙站起来,吩咐家丁:“快点将郎中请进来,为郭先生诊治。”他惦着郭嘉的病情,后面没说完的话也忘记继续说了。
背着青囊包的老年郎中,在家丁的引导下,走进了郭嘉的房间。他走到了榻旁,将青囊放在一旁,蹲下身子,伸出手去为郭嘉把脉。
“夫君,我们先出去吧,”荀夫人小声地说道:“别打扰郎中诊治。”
荀攸点了点头,跟着自己的夫人离开了郭嘉的房间,来到了院子里。
荀夫人朝敞开的房门看了一眼后,低声地问荀攸:“夫君,刚刚郭先生说的是什么意思,奴家一点都没听懂。”
对于夫人的疑问,荀攸压低声音回答说:“奉孝对我说:明智的人能审慎周到地衡量他的主人,所以凡有举措都很周全,从而可以立功扬名。袁公只想要仿效周公的礼贤下士,却不很知道使用人才的道理。思虑多端而缺乏要领,喜欢谋划而没有决断,想和他共同拯救国家危难,建立称王称霸的大业,实在很难啊!他的意思是告诉我,袁绍并不是一个明主,不是我的最佳选择。”
“叔父来信,让我们到涉国县去辅佐表弟。”荀夫人等荀攸一说完,立即接着问道:“那我们去不去啊?”
“姑父如今只身逃到陈留投奔张邈去了,把家眷都留在了冀州。”荀攸若有所思地说:“我们再留在冀州,并非长久之计。幽州牧刘虞素有贤名,我打算与奉孝商议一番,看是否应该去投奔刘幽州。”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郎中从屋里走了出来。荀攸连忙迎上去问道:“郎中,不知奉孝的病情如何?”
“先生是偶感风寒,只要吃了老夫为他所开的汤药,三五天便可痊愈。不过,”说到这里,老郎中摇了摇头,用遗憾的语气说:“他的身子太弱,假如不细心调养的话,也许活不过四十。”
送走郎中,荀攸又安排好家丁煎药,才独自一人回到了房中,蹲在郭嘉的身旁,简单地聊了聊病情,安慰了郭嘉几句后,他说出了自己刚刚在院子里的考虑,并征求郭嘉的意见。
没想到郭嘉听后,却摇了摇头,苦笑着对他说:“刘虞虽有贤名,奈何过于软弱,早晚会被公孙瓒所取代。幽州,不去也罢!”
“奉孝,”见郭嘉毫不迟疑地拒绝了自己去幽州的提议,他又试探地问:“莫非你真的想去涉国县,相助我家叔父与表弟?”
“你家姑父韩馥、袁绍、刘虞,皆非明主。”郭嘉字斟句酌地说:“既然你家叔父在信中如此推崇你家表弟,倒引起了我的好奇,为了搞清楚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觉得有必要到涉国县走一遭。公达兄,你愿意与同往吗?”
“奉孝,既然你主意已定。”见郭嘉已经拿定了注意,了解他性格的荀攸知道再劝也没有任何用处了,只能无奈地说:“那为兄就陪你到涉国县走走,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先将身子养好。此去涉国县有数百里之遥,我担心你的身体受不了。”
“公达兄无须担心,我的身体如何,我心中有数。”郭嘉语气坚定地说:“你可命家人连夜收拾行装,等天亮就出发。”
“啊,这么急?”荀攸有些意外地说道:“不等你的身体养好了再走?”
“不能再等了,”见荀攸不愿尽快动身,郭嘉向他解释说:“小心夜长梦多,如若袁氏命人将我等扣住,到时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了。”
见郭嘉把事情说得如此严重,荀攸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好吧,既然奉孝这么说,为兄立即命令家人连夜收拾行装,等明日天一亮,就动身离开冀州。”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