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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璞美滋滋的走在大街上,每想到龙靖雪让他叫自己小倩或者靖雪,还有那临别时万语千言化成的一句“万事小心”,就不受控制的嘿嘿一笑,前世的他哪里敢奢望这个级别的美女能青眼有加,如今一步步的走近美人,陈璞相信终有一天两个人的心可以贴在一起,互相支撑,相互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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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璞带着三人来到自己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跟虎妞说明,要出门几日,王忠要随自己一起走,所以需要她跟在娘亲身边。收拾停当,一行人又再次来到张府,陈璞领着虎妞在张富贵的引路下找到忙的晕头转向的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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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母虽然忙碌,但却神采奕奕,这是一种不可名状的找到了人生方向的那种笃定和满足,陈璞看在眼中十分高兴,所谓的尽孝,并不只是对爹妈百依百顺,让他们余下的时光精彩充实才是最好的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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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儿子要出远门,陈母停止了忙碌,帮陈璞整着衣衫,担忧的道:“儿啊,你从出生就没有离开过娘,这一去宁安虽然没有多远,可也是两城之隔,娘有些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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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现在时间紧迫,儿不得不去,这牵涉到太多人的生计和未来,我必须亲自跑这一趟。虎妞跟在您身边我也能安心,您去任何地方都要带着她,睡觉也要睡在一起。至于我,我带着王爷爷您就放心就是,我此去也只是选址开店,不会有什么危险。”陈璞宽着母亲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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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母便也不再多言,只是嘱咐他要诸事小心,其实母子二人都很明白,他们隐隐的担忧都还是源自,那十几年一直压在他们头顶的乌云——齐国的追杀,只是母子二人都没有说出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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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璞把虎妞拉在一旁,郑重的道:“时刻跟着我娘,不要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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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妞第一次看到陈璞如此严肃的与自己说话,虽然有些不解,却仍然道:“好。”依旧是面无表情,但陈璞能听出她语气中的肯定,因为他知道,这位冷若冰霜的女子不是冷漠,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情感,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情感,像是一张白纸,等待着浓墨或者重彩,陈璞点点头,由衷的说了一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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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离开张府,向下一个目的地出发,南门,那里冬轩丞在等他。南门外两匹马儿一架双驾马车已经静候多时,陈璞看到那雕工精美,用料考究的奢华马车,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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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轩丞和一众家丁就在马车旁城墙的阴影下乘凉,看到陈璞一行人便迎了上来,冬轩丞好奇宝宝似的,把陈璞拉到一边问道:“你这是要出远门?去哪里?能不能带上我,我都要闷出鸟了,你一走好些天,我更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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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璞笑骂道:“我让你给我弄一架马车,你就给我弄了这么一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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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轩丞不解的道:“这可是我的座驾,跑起来安稳舒服不晃悠,还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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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璞哭笑不得的道:“算了,我懒得跟你解释。我还有些事情要拜托你,你听好。我此去的目的地是宁安,为的是一桩买卖,这桩买卖牵涉到许多人的生计和未来,其中包括你的和我的。我要你做的就是在我离开后,宴请云阳够格与你称兄道弟的贵公子们,与他们搞好关系,你是去青楼也好,去包花船也罢,总之声色犬马由得你去折腾。除了借你爹转运使的势以外,我再给你个大筹码,一桩大买卖的五成干股,尽管许给他们,至于怎么分配,是你要考虑的事情。事情办妥,等我给你传消息,随时准备杀到宁安为我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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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轩丞梗起脖子道:“跟那帮废柴?你会有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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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璞板起脸孔,严肃的道:“我懂你骨子里的孤傲,但你是江南路转运使的长子,你终究要走上官场,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与自己不喜欢的人虚与委蛇,是必由之路,你从今天就必须开始上路。记住一句话,我只跟你说一次,年轻人永远不要把自己置身于舒适的环境,只有感觉不舒服才能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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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轩丞皱起眉头思索陈璞的话,陈璞也不催他,由得他去消化。良久,冬轩丞舒展眉头道:“我还不能完全理解你说的话,但我知道我认准的兄弟绝不会害我,这就够了,至于那些弯弯绕,你去费心思,我就管做事。你还没说,到底会有什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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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璞很不满意冬轩丞的回答,可又不可能一蹴而就,只能慢慢来。既然暂时还不能独当一面,那就一件一件事的做起吧,继续道:“你不用问会有说明麻烦,总之等我需要你的力量的时候,你如果帮不上我,那种感受,我想你不想去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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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存在!”冬轩丞颇为自信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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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交代完毕,陈璞一行便不再逗留,王忠和龙大根一人一马,两个漕帮兄弟赶着马车渐行渐远,陈璞把手从马车的窗户中伸出来挥了挥,算是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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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消失在官道尽头,冬轩丞收回视线,自言自语道:“官场吗?拖了这么久,到头来竟是被你推了出去。”转身大踏步的往城门走去,往日佝偻的腰杆此刻挺得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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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云阳谁的府邸最雅致,那无出张家其右者;若说云阳谁的府邸最难登门,那必是江南路安抚使兼云阳知州的梁文举的府邸;可若说云阳谁的府邸每天拜帖无数、贵客盈门,连五岁的稚童都知道那就是位于云阳东北方的冬府,打懂事儿起爹妈就会叮嘱他们不许去冬府门前玩耍,因为那里每天都有车祸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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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轩丞此刻正蹲在自家的大门前,准确的说是冬府大门斜对面的巷子里,借着巷子的阴影隐藏了身形,把插在腰间的折扇拔出递给站在自己斜后方的锦鲤,锦鲤迅速的接过,然后一伸手从身后背的书箱中抽出一把崭新的折扇递过去,冬轩丞没有接,斜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小书童道:“那把没脏,只是别在腰里硌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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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这个自小陪着自己一起长大的书童尴尬是冬轩丞的一大乐趣,嘿嘿一笑指着自家门前那可以用壮观来形容的马车队,道:“你瞅瞅这群鸟人,一个个的为了权又或是钱,什么尊严、什么气节,统统的都可以扔掉,昨日还有人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的冬胖子喜欢孩童,竟然要把自己五岁大的亲生女儿献给冬胖子,只为在春季核考时得到一个上品的评价。这样的官场,老子看着实在是不能不恶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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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鲤手持两把折扇,也望了一眼这似乎没有尽头的马车队,淡淡的道:“少爷怕是已经在考虑如何落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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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轩丞哈哈一笑,道:“人小鬼大!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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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后边的家丁就递上来一套冬府家丁的衣服,冬轩丞麻利的换上衣服,向着冬府行去,奇妙的事情发生了,本来已经车头顶车尾、车轴挨车轴的马车队,竟然硬生生的出现一条可容一人通过的通道,马车上的达官显贵们不约而同的掀开车帘对一众冬府家丁行注目礼,并纷纷的露出自认为最温和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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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轩丞看都懒得看两旁人的嘴脸,通过通道后,绕过大门来到冬府侧门,入府后径直往自己的居所而去,他在懂事后就一直住在娘亲在世时诵经的庵堂旁的小院,途中看到府中下人们有的行色匆匆,有的如丧考妣,拉过一个生面孔,问道:“这位大哥,不知这是怎么了,怎么大家都如此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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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一看就是刚入府没多久的家丁看了冬轩丞一行人一眼,低声道:“你们是出去办事刚回来吧?若你们是二夫人和三夫人的人就小心点吧。”说罢甩掉冬轩丞的手,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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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轩丞稍作思索便吩咐道:“锦鲤,你带着他们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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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走众人,冬轩丞望着自打他懂事起就没有再踏入过的院落,几次抬脚又收回,最后还是一步踏出,径直而去。刚来到冬锐达书房外的假山处,就被一丈外的一位灰衣剑客拦住去路,冬轩丞缓缓抬起头道:“卢叔,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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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剑客一愣,然后两步跨到冬轩丞身前,声音有些颤抖的道:“小丞,你终于肯来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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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轩丞有些尴尬的道:“卢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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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剑客情绪激动的道:“一群杂碎要对你不利,你爹忍无可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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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轩丞犹豫片刻道:“我……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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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剑客向身后挥了挥手后,让开了道路,在冬轩丞与他擦身而过时,低声的道:“别怪他,他也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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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轩丞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绕过假山缓缓行去。刚找到一个隐蔽的位置,就听到自己叫了十几年冬胖子的老爹用他从未听过的森寒语气道:“从你们进门的第一天起,我就与你们说过,小丞是我的底线,谁碰谁死。你们这些年的小动作,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被你们当做了纵容吧?非常好,那就和你的儿子一起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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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轩朗也是你的儿子啊!”一个妇人凄厉的叫喊道,还伴随着孩童的抽泣声,冬轩丞听出来这是自己的二娘和二弟,虽然自己从来没有叫过一声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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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儿子?我让他姓冬,已经是我给你们的恩赐了,既然不稀罕,那就还给我!”说罢,就听见宝剑出鞘的声音,紧接着两声女子的惨叫,还有一声孩童的哭喊刚出口就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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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轩丞再顾不得隐藏身形,跑到书房大门前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便是自己的二娘和三娘尸体,还有血泊中惊恐的瞪着双眼死不瞑目的二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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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锐达长剑点地满身煞气,见推门而入的是冬轩丞,一挥手把长剑扔到书桌上,沉声道道:“敬亭,收拾一下,然后给四房和五房送两杯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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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轩丞还未从震惊中醒过神,就被在自己的印象里从来都是乐呵呵的冬胖子拉着胳膊走出书房,径直来到娘亲生前礼佛的庵堂才醒过神,轻轻的挣脱冬锐达的手,定定的看着自己有些不认识的老爹,冬锐达也没有看他,只是缓缓走到庵堂佛像前站定,拿起自己夫人的牌位抱在怀中,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只留给冬轩丞一个胖墩墩的背影,良久后,伸手拍了拍旁边的蒲团,不容置疑的道:“过来,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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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轩丞习惯性的想要出口挑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还是乖乖的到蒲团边坐下来,坐下后看到冬锐达侧脸已是泪流满面,闭着眼抱着母亲的牌位任由泪水滴落,他有许多话想说想问,可是此时此刻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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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锐达缓缓睁开眼,盯着牌位上的字迹平静的道:“你娘是洛川李家的掌上明珠,当年能看上一介布衣的我,是我十世修来的福分,我曾答应你外公,我会用我的生命去守护她,并让洛川李家无论朝堂如何动荡都可稳如泰山。后者我做到了,前者我没有做到。你娘走后第五年,当年还是尚书如今贵为太师的殷景琪不知怎么说服当时的周朝皇帝,把他的两个远方侄女赐婚于我,你娘弥留之际我就对她立誓,她走后终身不娶,不再添子嗣,因为那样我就不会亲手给我与她的儿子制造潜在的敌人。可皇命难违,迎娶殷氏姐妹前我就下定决心只把她们软禁在府中,不碰她们分毫,可终究还是被人算计了,婚宴当晚我被下了药,然后有了你所谓的二弟。“说道这里冬锐达停顿一下问道:“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对你二弟我也下得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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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冬轩丞,没等他的回答,冬锐达继续道:“因为我知道,那根本不是我的血脉,她们却自以为瞒天过海!之后当今圣上一统天下,又陆续赏赐我四房和五房,都有殷景琪运作的影子。好在那时你卢叔来到我身边,再也没有人能暗算与我,四房和五房我从未碰过。我食言于你娘,无数次想在这里对她忏悔,可你说我不配来到这庵堂,我觉得你说的对,便再未踏足。我和你卢叔商讨过,你那个便宜二弟可以当做你成长的第一个考验,我曾对殷氏姐妹直言,这家主之位老二可以争,但只可以他自己去争,但她们自作聪明的当做了耳旁风,她们这些年的小动作我都看在眼中,我都当做对你的考验视而不见,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暗中联络外人对你不利,竟然要刺杀于你。你若少根头发我都愧对你娘,他们竟然想杀你!我都从未动过你一根手指头,他们竟然想杀你!哈!那就去死吧!统统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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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轩丞以惊人的速度消化了这些曲折,看向自己的老爹道:“武阳朝堂,你一直被看做是殷景琪一党,如今因维护我与殷景琪反目,这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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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锐达打断冬轩丞的忧虑,淡淡的道:“我冬锐达蛰伏太久了,许多人可能都不记得洛川‘冬太岁’何许人也了,我还没有老到要让儿子替我担忧的地步。你出去吧,我有很多话想跟你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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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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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锐达浑身一颤,抬起手挥了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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