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自有公道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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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听场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喝声:“扬州漕运,惠及天下。”声音雄壮渐渐靠近,场中一时鸦雀无声,然后眼睁睁看着一群褐衣短打的大汉走入场中,行动迅速地分列大门两旁,之后又有八个面容清秀步履轻盈的绿衣侍女,腰佩长剑,手持羽扇、浣巾、食盒、唾壶,之后缓步走进紫色宫装的高髻女子,也不见得如何天香国色,只是允称清秀而已。

    众人慑于她的排场气势都静静看着她缓步走上高台,白素真也看着她,微笑道:“你来了!”她笑着轻轻点下头,之后转身向众人一揖,朗声道:“众位乡邻,我乃漕帮帮主沈氏,听闻镇江洪水泛滥,伤人毁室,我漕帮上下心甚痛惜,现白娘子有此美意募银赈灾,我愿捐银三万两,以救受灾的乡亲,灾民有愿入我漕帮者优先。” 言语间顾盼神飞,顿时让人觉得竟是个绝色的美人儿,在姐姐面前也毫不逊色。一番话罢下面不由欢声雷动。

    小青见事已平息,悄悄潜下台到了褚辰身边,褚辰唇边含笑斜睨着她:“你舍得回来了吗?”小青不由微有羞怒意,不过自知有错又急于知道详情,忙追问:“她是一路奇兵吗?”褚辰微笑道:“是啊,当时你姐姐救了她独子性命,却并未收她的重金酬谢,后来我便听说她放出话来,白娘子如有所请,粉身碎骨不为辞。她也算是性情中人,我叫人通知她,幸好她及时赶到。”小青恍然大悟:“对了,我听姐姐说起过她,她丈夫死后,她独撑大局,她的遗腹子却因她劳累过度,出生即患心疾,姐姐说她也是可怜。”

    场中欢声稍歇,沈氏转身向白素真深施一礼:“娘子,当日你救我独子的性命,事后飘然而去,娘子医术精湛高风亮节令我时时怀想。人生在世孰能无过,今日娘子勇于承担过错,面对责难辱骂仍不改初衷,我实在佩服。今后有用我漕帮之处,尽管开言,漕帮上下定当竭尽所能。”小青一听这话心中安慰,这下场中应当再不会有失控的场景了。再一转念这沈氏实在是令人佩服,解急救难好勇任侠,真是有肝胆的女中豪杰。

    几个褐衣大汉抬上三个大箱子,一打开宝光四射,是装得满满的银子,场中再次寂然,然后人们拥上前啧啧赞叹观看,却被衙役拦在台前。一时虽再无人敢上台滋事,却也无人上台诊病,可是沈氏也不着急离开,在台上笑吟吟地和姐姐说起话来。

    这时只见一个老妇慢慢走上台去,她大约有七十多岁,衣饰简朴却十分清洁,头发已全白了,精神矍铄步履轻捷,她走到台中突然对着白素真跪了下去,慌得白素真连忙站起搀扶,口中说道:“老人家,如何行此大礼?”那老妇站起来说道:“白娘子,你不记得我了,当日我儿子被砸断了腿,无钱医治,是你救了他,他现在全好了,还娶了媳妇,我给娘子立了生人牌位,日日烧香,没有你也就没有我们今天了。”说罢又要叩头,白素真连忙拉住,恍然大悟:“婆婆是镇江的菊农吧。”

    老妇十分高兴:“对啊,娘子还记得我啊,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也来了,我让他上台叩头,他死活不肯,只好我这老婆子上来拜谢大恩了,今日娘子募银救灾,我们也没什么钱……”说着从袖子摸出一吊钱放在桌上,“这是今天我们卖花的钱,虽然少也是我的一点心意,请娘子不要嫌弃,希望娘子能早点达成心愿。”台下人一寂后爆出哈哈大笑,一个窘迫男声喊道:“娘,快下来吧,别丢人了。”老妇转头向台下怒喝道:“狗子,你才丢人呢,白娘子不要钱给你治好了腿,要不然你就得活活疼死,哪能今天娶上媳妇,你不上来叩头在下面鬼叫什么?”

    一个男子面红耳赤地在台前嘟囔:“您没听要募十万两,这点钱够干什么?”老妇转过头来,声音也终于带上了一些迟疑:“我知道这钱是太少了,娘子你别嫌弃,我下去了。” 白素真连忙拉住老妇的手:“不少的,在我心中您的钱和沈夫人的钱是一样珍贵的,我在此谢过您了。”说罢恭恭敬敬地给老妇叩了三个头,那老妇手足无措地连忙拉:“不敢当,不敢当。不值的,不值的。”

    白素真说道:“婆婆您的厚意我无以为报,给您个延年益寿的方子吧。”那老妇笑道:“老了,也活够了,也不花钱弄那些了,只是别成儿孙的累赘就行。” 白素真微笑道:“不用花钱的,就是你家种的那种菊花。立春那日菊花苗一斤,立夏那日的菊花叶一斤,立秋那日的菊花一斤,立冬的那日的菊花杆一斤,阴干捣罗为末,炼蜜为丸。每日三服,每服三钱。久服令人体健长生。”老妇喜道:“这个好,不花钱,我们家有的是这些东西,多谢娘子了。”千恩万谢地下台去了。此时台下一片喧哗,许多人在那默记方子,也有性急的人去向老妇问询菊花。

    褚辰在小青身旁微笑道:“白娘子真是侠肝义胆,施恩无数啊,老妇此时挺身而出,打开了场面,真是自有公道在人心,我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白娘子给了她这个方子,这下老妇家可不愁没钱了。”听了这话小青泪已盈眶也不由得微笑了。

    忽地一个富商模样的人大摇大摆地走上台去,将一锭五十两的银子重重拍在案上:“什么长生不老,你要能看好老爷的病,这锭银子就是你的了。”台下传来一阵窃笑,白素真转头看着他,伸手给他诊脉,一会儿松手提笔写了个方子道:“按此方泡酒连服三月,即可达成心愿。”那人也不看方子眼睛一竖:“我看了无数大夫,还从没人让我喝酒治病的,我是什么病你都不说,就说达成心愿,想骗钱吧,这套江湖术士的把戏我见多了。”

    白素真无奈地看着他:“一定要说吗?”那人重重点头,台下已是一片笑声,小青心中纳罕,白素真冷笑一声:“既如此我就直说了吧,阁下气短易怒,精神委靡,想必亦有腰膝酸软、神疲食少、心悸怔忡等症,这是肝肾两虚、元气亏损之象,想是房事过度,又滥用虎狼之药,伐其根本导致肾亏,如真想痊愈,还须清心静欲,饮食清淡为好,不妨到寺中静养三月。”台下已是哄堂大笑,那人面色忽青忽红说不出的好看,恨恨地下去了,临走还将方子小心收入袖中,人们的笑声更大了。褚辰也不由微笑:“潘员外娇妻美妾无数,原来却是这样,真是叹为观止啊!”

    这一下病者如同过江之鲫,纷至沓来。白素真诊脉开方有条不紊,台上的金银珠宝也渐渐多了起来,已不让沈夫人的银箱专美于前。小青心下喜欢,有了闲情和褚辰说话:“你不是还有一路奇兵吗?”褚辰以扇掩口轻声说:“就要来了,你且稍待。”正说间校场入口处出现一队人,领先这人衣着奇特非古非今,褒衣博带白发苍苍,足著远游履,首戴方山巾(后汉书》卷四十《舆服志下》:方山冠以进贤。以五彩谷为之)。缓步从直道,未行先起尘。身后尽是些读书的士子,小青不由骇笑:“哪里来的怪人?难道这些读书人都有病了不成。”褚辰微笑道:“这就是我的第二路奇兵了。”

    奇兵至,天雷轰,可是天空依旧碧蓝澄和,小青左看右看实在没看出这个腐儒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他领着那帮士子站到台前,有不少的人已纷纷向他打招呼:“宋院长,您来了。”他只微微颔首,旁边的人却颇有与交谈为荣的态势。

    小青好奇地问褚辰:“这么个怪人怎么会是奇兵了?你到底卖什么关子,还是快说了吧。”褚辰难得地正色说道:“人不可貌相,此老是书院的院长,为人正直不谀权贵,且胸中颇有丘壑,不可小视,只是古板了些,人被人尊敬靠的可不是衣冠啊。”

    小青一听也不由肃然:“是,受教了。不过他到底来做什么呢?”褚辰神秘一笑:“且看便知。”

    只见他们也并不上台,只有宋院长微笑着向学子们说了些什么,那些人就席地而坐,取出纸笔写着什么,小青越看越是纳罕,旁边也有许多人被吸引过来,围观啧啧赞叹。

    小青好奇心起又分出神识去看,却见那些人原来以白娘子为题,在那里摇头晃脑吟诗作赋。旁观众人一见有佳句出来,便众口传诵,倒也颇为热闹。

    小青听了一会儿,无非是些“嫩脸芙蓉红,纤腰杨柳风。”“冰玉为骨,秋水为神,襄王怀梦,不动春心。”的酸词,回神告诉褚辰,一起窃笑那些士子美色当前,又能写出什么?褚辰笑道:“宋院长必不满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