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炤源骑着骏马在众将的伴护下踏上青砖铺就的小街,他不时地搜寻着两旁的民户,好像能看到木门后的恐惧。当走到镇中一户磨坊时,王炤源勒住了马缰。
“老乡们!你们好!”王炤源吐着一口流利的皖中方言道:“咱是太平天国北征的将领,并不是土匪!清廷无道,皇帝昏庸,贪官恶吏无数,地主豪绅遍地,咱们就是要推翻这个腐朽的王朝,把满清皇帝赶出山海关去!”
王炤源充满激情的演讲没有打动沙溪市的住户们,各家的破木板门仍旧紧紧地关着。
“咱们太平天国是全天下百姓的天国,天下男人皆兄弟之行,天下女子皆姊妹之群,大家都是平等的!”王炤源继续说道。
“你们长毛不是信那洋教嘛?咱们可不信这个。”不知从哪家门缝里挤出了一句。
“哪个狗日的,有种站出来说!”急性子的袁宏谟立即被激怒了。
“唉,袁宏谟你打什么岔?他们有疑问就要提出来,不然怎么让他们接受俺们呢!”来自后世的王炤源,以民为本的思想早已深入己心,深知后世太祖走群众路线,打人民战争才能赢得了天下。只有打消百姓对太平军的疑虑,这样才能赢得他们的支持!
王炤源高声答道:“俺们虽然信洋教,但俺们是中国人,是汉人!俺们不会强求你们信教,更不会掳掠你们!俺们要将天下的钱财、土地都分给你们!有田同耕,有钱同使,有饭同吃,无处不均匀,无处不温饱!”
“不要!咱们现在就有饭吃!”
“对,你们走吧!咱不需要!”
一时间,各家各户都在谩骂。这可把袁宏谟气歪了,叫道:“大人,俺们去拆了那些破门!”
“不可!俺们走!”王炤源极为冷静地命令道。沙溪市是个小集市,不过在这种地方居住的,都是些有田有地的富裕户,不少还是颇有资产的生意人。王炤源深知这些人不会接受均田等富贵,便不再理会。
“哼,占了庐江再跟你们计较!”袁宏谟朝着大军吼道:“走!去打清狗!”
诸军一听号令,立马活跃起来,各师旅依次前进。
“嘶!”突然,磨坊里冲出个瘦弱的身影,惊得王炤源的坐骑嘶叫连连!“将军老爷!俺要跟你去打清狗!”丁先达跪在王炤源的马前。
“嗯,你叫什么名字!你家里人让你去吗?”王炤源对这个胆大的男孩产生了兴趣。
“回将军老爷,俺叫丁先达,家里早没人了……俺要跟着您去打仗!”
王炤源仔细地打量下丁先达,衣服上无数个补丁,手背上还有明显的鞭痕,显然他的日子过得不好!
“好!你要是能跟上,就给我牵马吧!”
“是!大老爷!”丁先达激动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先达!别去啊!打仗会死人的!”丁百万的老婆陈氏从屋里跑了出来,哭喊着要劝住丁先达。
丁先达没有听从陈氏的话,只是答道:“大娘,俺要跟大老爷去打仗,您要保重身子!照顾好大爷啊!”
“先达,别去啊!你大爷今后不再打你啦,你可是你们家唯一的苗啊!”丁百万也走了出来。
“丁先达,你怕死人吗?”王炤源问道。
“大老爷,俺不怕!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今后,你叫俺打哪,俺就打哪!”丁先达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兴奋劲。
“好,先达,咱们走!你就当我的总制尉!”
太平军在庐江县南重镇沙溪市短暂停留后,迅速向县城挺进。
未时,监军袁宏谟率前营、后营二部进至庐江城下。须臾,右八军其余各部陆续抵达。王炤源从容地安排了围城任务,庐江是个小县城,守城兵卒本来就不多,更得到探报庐江知县徐竑早就响应吕贤基号召,率着五百兵士驻扎在金牛镇,准备阻扰北上的胡以晃大军。
吕贤基纯是文人,只计较士兵多寡,哪懂得兵法战阵!匆匆调走庐江县数百守兵,既无济于北硖关战事,又不利于庐江县城防。这不让王炤源捡了便宜,庐江小县,既无县丞、主簿等知县佐贰,又无巡检司这一衙门。知县徐竑一走,只有个不入流的典史守城。
右八军士卒皆是虎狼,王炤源哪惧这等小官,与龙凤翴等略作合计,便分各营四面攻城,同时传下令来,奖励先攻入县衙的那一营三头猪,其他营每营一头!
这便是独自领军的好处,自出天京以来,右八军先后由左崇纪、曾天养管辖,按照天朝的规矩,缴获都由主将处置,大部分都是送回天京去了。王炤源领军,自然要好好犒赏下本部将士。这不一路夺了几个地主寨子,便得了些牲口、钱米。钱米都由龙凤翴妥善封存,还是要上缴曾天养大营的,不过这牲口无人料理,想必曾天养也不会过问的。
三头猪!这可是不错的奖赏,平时圣兵们连饱饭都不一定能吃上,这有肉还不使尽吃奶力气爬城墙。尤其是前营,在师帅胡永祥的诱逼下,无不争先恐后。前营所处的东门城墙哪经得住这群饿鬼的侵袭,没过多久,前营便率先控制了城楼,不过最终却不是前营赢得了奖赏!
直到申时,王炤源到达县衙前,才发现结果有点意外!胡永祥和陆遐龄一起迎了出来。原来中营陆遐龄与手下旅帅汪海洋定下计策,冒充清军,诈开了西城门,先入了县衙!
“总制大人,我们前营先进的城,该给咱营三头!”胡永祥边引着王炤源进门,边抢着道。
“哈哈哈!瞎子你果然是睁眼说瞎话啊,这明明是我们先占得县衙!”陆遐龄见胡永祥抢功,便喊着道:“海洋,快把库房里搜出的宝贝抬到院子里!”
汪海洋应了一声,领着圣兵们从后院抬出六只大木箱子,王炤源猜是陆遐龄找到庐江县的库房。
“大人,这是从库房搜出的银锭子!每个五两,每箱一千个!”陆遐龄挨个打开,每个箱子都整整齐齐银锭子,红布层层隔开。
“三万两!乖乖!我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银子!”王炤源看得目瞪口呆,问道:“望江县只搜到几百两,这里怎会有这么多呀!”
“大人,您有所不知,这是庐江县今年的秋税银,都是要解往省里的,每个都凿有州县及银匠姓名!”陆遐龄从箱子里取出一锭,比着给王炤源看,果然有“庐江县”“咸丰三年”几个字样。只听陆遐龄解释道:“这秋税又叫下忙,八月开征,十一月截止,相对夏税就叫上忙,二月开征,五月截止。各县都在这个时间段收好,有早有晚,不过清妖这里都有门道,收齐的早这损耗就多点!咱们在望江的时候,应该还没征收上去哩。近些年江淮各县水旱连连,都拖着欠银,也就两税上缴时富裕些。”
“这庐江县怕有五十万口,夏秋两税加上捐杂,人均一钱六银子,若是四口之家有六亩地,种得米麦也不过值个六两左右,这税不可谓不重啊!”龙凤翴略微算了算。
显然龙凤翴算得只是太平时节的税率,随着战乱增多,列强赔款不断,清末税率近乎十比四。
三万两白银,若按此时安徽的地价,上好的水田也能买得两千亩。并不是王炤源不为所动,而是目前还没有能力吃下,便言道:“老陆暂且将这银两封存,待我军开拔时,带往曾丞相大营,上缴天京!袁宏谟,你且去将猪肉分与各营!今晚早作休息,明日在城内各处招兵。”
当下袁宏谟领了命,便与胡永祥、陆遐龄散去。这庐江县小,只有四座城门,当晚除了中营随王炤源驻扎在县衙外,其余四营各守一门。
各营分得猪肉粮米,自行做饭。王炤源和袁宏谟叫齐五个师帅,并龙凤翴、潘合孚、蒋琬等三个书理及酆谋,在县衙内开了一桌,饭菜不仅丰盛,更有好酒。王炤源向来不禁酒令,即便是钟良相、任桂新等太平军老兄弟,也无禁忌。
“珍科兄弟,你也坐下,让大顺、先达他们倒酒!”王炤源招呼忙忙碌碌的谢珍科入座,他也是从安庆便跟着的兄弟,在战场屡屡舍生入死。
“唉,先达给大人和监军满上!”谢珍科很激动,毕竟总制大人没忘了他。
“酆谋兄,我欲禀明天京,升陆老爷子为军帅,你的人马合入他这中营,由你来做师帅,还请你屈尊呀!”陆遐龄屡立战功,王炤源早想给他提升,如今正好由酆谋接了职。
“谢总制大人,卑职恭敬不如从命!”酆谋因有了编制心中不由暗喜。
“谢大人抬爱!”陆遐龄拱手拜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