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富丽堂皇来形容皇室的奢靡,显然有些词穷力竭。从皇宫中的朱红的油漆来看,可能根本看不见什么货真价实的东西用来博人眼球。就好像一个女子非要露出自己的肉,才算是吸引男人的目光。
其实大殿的正前方有一个黄金砌成的台子,上面有十三个九龙柱,只不过外衬是泥土,九龙柱上则特意上了青铜漆,以追思古人,效法天道。
前殿的承重柱,其实就是以金漆包裹,然后在上面装饰以夔牛荒兽,配以琉璃彩盏。那彩盏有这一种类似于魔力的效果,它能将昏黄的灯火扩散得很远,远且足以将半个大殿照亮。
皇后李祖娥的宫室整片彩色,凤凰就落在正门的那棵梧桐树上,宫女们轻轻一推大门,那凤凰就好像翔越九天之上一样,瞬间消失在宫室内外。不知道的人会以为皇后化成了凰,羽化成仙了。
清晨的扫帚声响,惊醒了李祖娥的美梦。她轻叹了一声,看看自己的身体,用那细嫩的小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额头,慢慢地坐起身子。
她的年岁已经不轻了,但是由于保养的非常好,看起来如同三十岁的美妇人,庄重,大方。整个人就算是一丝不漏地裹挟的严严实实,也是男人闭着眼睛都渴望爱慕与追求的对象。
宫妇李树是李祖娥从小到大的婢女,也是她一直带在身边的深信不疑的女人。清晨的露水,似乎掉在了李祖娥的玉铄上,她的胸前,一片湿润。
李树见皇后起身,便蹑手蹑脚地凑上来,为皇后擦拭身体,换下内襦。李祖娥的神色似乎不悦,也似乎不在意眼前的任何事情。她慵懒地用脚丫将鞋子勾过来,然后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唇,慢慢地、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
李树这时候小声说道:“皇后,昨夜陛下又出宫了,是……赤身裸体的。听前殿的几个宦官说,陛下……杀了一个平民的女子。”
李祖娥皱了皱眉头,而后将手伸进李树递过来的袍袖,一言不。直到这个时候,一群女子方才迎上来,为皇后梳洗打扮,就连漱口这种事,都由她们来代劳,几乎是送到嘴里,接到嘴边的。
少顷,这群宫女将该做的都做完以后,便静静地退了出去,整个过程不出一丝的声响,因为皇后说过,她的心,受不了那么一惊一乍的声音,她还是喜欢像姑娘那时候一样,静静的坐在窗前,听着鸟儿欢笑。
李祖娥坐在铜镜前,小声问道:“陛下有多久没来看我了?”
李树说道:“婢子不知,可能有半年了吧。陛下总也说不清什么时候才会来,陛下以前是明君的……”
李祖娥看了李树一眼,李树自知失言,跪下来抽自己的嘴巴。过了好一会儿,脸都肿了,李祖娥才让她站起来:“陛下昨日又喝酒了吧?神武皇帝也是如此,我这日子过的,战战兢兢,从来不敢惹他不开心,每日夸奖他,他也不满足。”
李树不敢多说一句话,她知道宫廷的危险。女子的心……她便是女子,焉能不知女子说错一句话的代价?
窗子前的树木,是高洋为了讨李祖娥欢心,特意为她种下的。那时候高洋对待她也很好,只是偶尔的暴怒,还有他那种自卑又逞强的内心,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窗子上的鸟儿一直在叽叽喳喳,可能是春天来了,任何飞禽走兽都想着有着自己的伴侣。李祖娥用手拖着自己的下巴,有些无力:“让她们把那些鸟儿赶走,今天我实在听烦了。”
李树得到命令,便屈膝退了出去。过不一会儿,她匆匆跑回来向李祖娥禀报道:“皇后,前殿又出事了,太后要皇后去前殿!”
李祖娥头也没回:“又出什么事情了?”
李树着急道:“陛下……陛下又酗酒疯了,方才在前殿,一直要穿女子的衣装,非要出宫。太后阻止不住,听说那些宫女甚至将胭脂水粉都拿出来了,说是陛下要梳妆打扮!”
李祖娥良久也没转过头来,她觉得有些耻辱?李树没得到命令不敢走上前去,但是良久了,也不见皇后动静。她壮起胆子,慢慢往前走去。李祖娥耸动了两下肩膀,便兀地起身,整理一下妆容,向外快步走去。
后殿到前殿约莫有三里的路,曲直弯转,一群宫女和宦官跟在她的身后头,偶尔有几个宦官见了皇后,便跪在地上,等着尊驾走过。
到了前殿,却见不到高洋在,只有一众臣子和太后在前殿唉声叹气。李祖娥向太后行礼,而后匆匆走近问道:“太后,陛下在哪儿?”
太后看了李祖娥一眼,心里头想的,都是美妇丑夫的一种不平衡。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儿子纵然帝王智慧,却实在不配娶这样落落大方的妇人作为皇后,她的眼里噙满泪水:“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咱们娘俩……唉!我生此儿,有类其父。”
李祖娥什么也没敢说,做娘的都看不住这么疯疯癫癫的儿子,她一个早就被遗弃了的皇后,又能说什么?她自己清楚的,高洋也并非没动手打过她。女子不应该犯傻,总觉得有些事情可以挽回,不说话,才能活到最后。
高洋拉扯着薛氏,强迫薛氏给他化妆。薛氏觉得又好玩,又能讨好君王,何乐而不为?便让一个满嘴酒气的高洋坐端正,她则将那些胭脂水粉通通涂抹在他的面上。
高洋的脸瞬间便成了彩色的花鸡一般模样,那眼睛上的阴影还有眉毛,好像连在一起的,整个人穿上女子的衣服,如同一个举世闻名且低贱轻微的小丑一样。
高洋方才还在笑,这时不知想起了什么。他忽然抓住薛氏的手,问道:“你与高岳究竟做过什么?恩!?快说,不然我将你的骨头拆下来,做成乐器!”
薛氏脸庞忽然滑落泪水,她的手腕儿已经被抓肿了,仍旧摆脱不了高洋的有力。高洋脸色铁青,他忽然将薛氏橫抱起来,一把贯在地上。
薛氏羸弱,根本不堪这般待遇,半天没爬起来。高洋也好像一瞬间便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情,起身阔步便往外走去。
薛氏惊慌不已,她的事情,彻底泄露了!她的姐姐曾经与高岳私通,而后高岳听说她的美貌,便将她也带进了高氏的大门。
奈何她竟然被皇帝看中,一夜便提拔成了妃子。她自己知道自己的优劣,知道自己太过水性杨花,实在招惹男人惦记。
纵然千般口舌,那高洋醒酒之后,能放过自己?她将自己的簪子攥在手中,心里想着刺杀,却犹豫了好久好久。……或许……他会忘记这件事情呢?他已经喝醉了,不省人事。万一被现,整个家族就没了。
考虑良久,她将簪子放下,鼓胀的玉铄与她娇弱的身形格格不入,她整理了一下头,坐下来的时候,满身疼痛。
高洋穿着女子的衣装出了皇宫,到整个邺城转了一大圈儿,乘兴而归。同与回来的,还有被他看中的女子和妇人。那些已经嫁人的女子还带着孩子,可是她手中一直牵着的,却是断臂。
高洋依旧不满意,中午吃了饭,他又喝了半升酒,疯一般要去临幸三台。太后知道他又想出了什么怪事,便要跟着他一起去,顺便还带上了李祖娥一同前往。
三台高百米有余,远远望去,如入云端。一众工匠见是皇帝临幸,都跪在地上,等待着皇帝训话。
高洋牵着太后的手问道:“母亲,此三台……雄壮否?”
太后说道:“自然雄壮,正如我儿雄主,天授之才!”
李祖娥在一旁什么也不说,只是装着微笑,默默等待着事情的结束。高洋看了她一眼,心中莫名哀伤,或许……自己的才能,永远不能遮盖自己的丑?
高洋雄心壮志忽然膨胀起来,他将身旁跪拜的黄元年拉起来,问道:“这台子,你们平时怎么上去施工的?”
黄元年战战兢兢:“回禀陛下,我们都是在台子顶端弄好悬绳,从上面下降做工的。”
高洋望着台子的顶端,甚至已经遮挡住了阳光。在他的眼中,似乎一切都在变得矮小。他一把将衣服脱了,对太后和皇后李祖娥说道:“信不信,信不信我不用什么遮拦,不用绳索便能登上台顶?”
太后一把拉住他,哭泣道:“我儿英雄,万万不能以身试险,万万不能不然我与你父如何交待?”
高洋抬手一甩,老太后便一个趔趄。他看着众人说道:“都给朕滚开,朕今日就告诉你们,何所谓真英豪,真丈夫!”
黄元年等人也不敢说话,只能跪在一旁听天由命。如果高洋失手跌落,那……那后果有可能就是将所有匠人全都杀了泄愤。旁边儿那些鲜卑儿工匠也在瑟缩,似乎与黄元年想的一模一样。
高洋一把将衣服脱了,甩开臂膀便往台上冲去。高空之中,所有人的命,忽然都系在一个酒蒙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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