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再梦敦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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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沙之中并非没有了生灵,那些蚂蚁与蝎子,便是沙漠中的帝皇。如果他们想,甚至可以将一群山羊在一瞬间彻底吃干抹净,甚至连骨头上的粉色都不会放过。

    然而这浩瀚的沙海是那般寂静,也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大,没有走出去却出不来的那种绝望。但是这无人无边的黄沙,仿佛一个永生不灭却长存死寂的国都,让人羡慕又恐惧,最后不得不感叹一句“塔克拉玛干”!

    虽然这里并不是那个沙漠。

    ……

    敦煌,甚至玉门关的守将都知道,那个曾经西域最耀眼的珍珠,嫁人了。而且他们还知道,那个男子远遁西域,两月未归。

    他们最清楚不过的,除了一个从西域传递回来的神仙一般的故事,还有一个女子,如同望夫石那样,翘首企盼着自己的夫君,能尽快回到她的身旁。

    她那映衬着风沙的衣裙与面纱,随风飘荡,纵然多少人过来劝解,她也不肯轻易离开。九死一生而已,她渴望的,是与之同生共死。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中国的古人好勇敢,甚至超过了她所见识过的几乎所有女子,那种磅礴的气势,会将所有人折服。

    她的感情可能没有那般有力,但是她愿意守候,愿意去等待,等着那个男子回来,亲口告诉她,以后永远不会再丢下这个痴情的泪人。

    她的泪水,如同雨水,在下风处的人们,都以为上天也在哭泣,甚至晴天霹雳。

    当草原的风席卷过整个沙漠的时候,空气开始变得湿润起来,一切都在变得那么温润,仿佛上面沙子上随时都会蒸发出水分。

    当阴雨开始连绵不断的时候,西北方向忽然出现类似于雷声一般的声音,只是那声音是恒久的雷震。一步一步如同心脏的脉动,震慑千古江山,也震慑着女子的心神。

    她时常会想象,想象自己如果是萧叶若,会如何对待这种难熬的等待?这一瞬间,她觉得纵然没有见过萧叶若,也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了。她非常羡慕萧叶若,也渴望被接受。

    当那高高的山丘上不仅有了她的凉棚与蓑衣,还有几个痴情的男子,望着她裹得严严实实地,却始终遮掩不住那萨珊女子应有的美貌。

    她那动人的眼眸,曾几何时,是那些游手好闲的人的梦中女神。就像一个礼物,只是存在于他们的幻想之中。若不是她手下那些侍卫,他们早就想动手了。

    那滂沱的大雨与前几个月那场大雨略有类似,却好像更多。秋雨连绵,整个绿洲都变得生机勃勃,全然不顾快要看到的深秋,还有那肃杀的寒冬。

    当地平线上最后一道闪电划过的时候,深灰色的夜空下忽然出现一条黑色的长线。如同那钱塘江的大潮一般,又如同乘风破雨而来的黑色蛟龙。

    她忽地站起身来,走出那个为她遮风挡雨无数个日夜的凉棚,翘首以望。那雨水从她身上、手臂上划过的时候,她仿佛瘦了整整一圈,一切都那么让人怜惜,让人心疼。

    她的等待,并非没有回报。

    ……

    从漠南经过曾经的战场,所有人都感慨万千。那等曾经未干涸的血迹,现如今已经是过往的曾经。那岁月的沧桑,如同刮掉地皮的钢刀,又有如吹卷一切的黄沙。

    那高高的悬崖边有一块凸起的石头,在它下面有着一块能遮风避雨的地方。虽然不大,却能坐下一些人。

    里面还有几个僧人,他们在底下打坐,却连生火的柴都没有。赵烈一众披着厚重的衣服,权当是避雨了――沙漠一百年能下几次雨,带蓑衣不是有病?

    那些女子则躲在华盖之下,裹紧她们为数不多的衣服。鲜艳与华丽,在这种脆弱的天气下,不堪一击。

    一千三百多人在这条路上,如同一条长龙,那几百辆车甚至隐隐有种扯天连地的感觉。他们停在岩石边儿,风从西北斜吹,这大石头也正好向东南倾斜少许,很大一块空地都不受雨水侵袭。

    他们虔诚地念着什么,不顾自己的身体是否受了寒凉。那小徒弟身上已经湿透,身体颤抖得如同中了风寒。要不了多久,他就有可能会死在这片沙漠之中。

    赵烈下了马,从车里拿出那些披盖好的干柴,命人在他们周边儿生火,那个估计是个苦行之人,一直举着手,终生不肯放下。他的眼睛里有些泪水,不为别的,只为了那个小徒弟,能活下去。

    赵烈将自己的衣服披给小僧人,而后摸摸他的脑袋,啥也没说,只是等火旺了,而后往里丢上一些柴,静静地看着孩子慢慢缓过来,那衣服也渐渐干了,他方才乘马上路。

    玉门关有些绿荫,过了鬼见愁,那雨水似乎一直没有停下的意思。纵然绵绵细雨,却意外地下了几天几夜。经常生活在这里的人们,都知道这等雨水,最高记录也就半天不到。

    下午,当太阳露出脑袋来,一切就会变得再次干燥,过不了一个晚上,该有的沙尘,还会有。

    这次,却好像将草原的风雪整个迁移过来,那绿色的风忽然刮过整个沙漠,如同赵烈曾经的席卷,那种场景,真的几乎一模一样。难不成,这就是天意?

    当他冒着雨水,踏过绿荫的那一刻,忽然看到一个黑影,立在山峦之上,默默地望着西方,那无边无际的沙海。赵烈心中忽然一个悸动,那仿佛有什么东西撞过一样的脑子里,满满都是那个女子的容颜。

    赵烈喜欢一个女子的时候,容易忘记她那绝美的容颜,所以他才会始终保持着对那个女子的热诚,因为他需要不断去看,不断地忘记。这样一来,就是一辈子……

    当他缓缓行到玉门关下的时候,那女子如同一袭黑色的飓风,又如同那苦苦等待了三世的女神,一定要以最猛烈的表达方式彻底融入那个终于等到的男子的怀中。

    那个银甲少年也忍不住这种情感,却不能表现得太过,当他慢慢走上去的时候,带着些许不好意思,更多的,则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丈夫应有的沉稳。

    两个人的马,一公一母。好像也是互相爱慕,耳斯鬓磨的,更甚于两个拥抱在一起的人儿。

    交织着的雨水缠绵着两个人的心,那金黄色的眼瞳,第一次后悔没有跟随。但是那个黑色眼眸的汉子,却一直庆幸没有让她与之同行。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抬头望向天空的时候,那雨水如同网一般,将两人包围在其中,相互之间的温度里,点燃了沙漠。

    ……

    “听说你在漠北成了人尽皆知的英雄?”过玉门关很快,赵烈经常送钱给守关的将士们。吃得开的除了人缘便是金钱,万古不变的道理。而阿塔娜珍珠则嗤之以鼻,好像她阿爷没花钱买过门路一般。

    “小意思,也就是偶尔打打马匪,吃吃羊肉,这几个月竟然没有什么风沙袭人,无聊得紧啊!”赵烈故作轻松,背靠着马肚子,佯装慵懒。

    “胡说,瞿二都老实交代了,你还在这里强撑?”珍珠的拳头打在赵烈的身上,却惊得马向一旁退去,回过头来的时候,上下挑动脖子,好像在表示他们两个打扰了它泡母马。

    赵烈拍了拍马肚子,故意岔开话题:“这次回来,算是一个始终,还记不记得我的承诺?”

    “我忘记了,”珍珠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忽然故意撇过头去,不搭理赵烈。“反正你也不要我照顾。”

    赵烈心忽然变成了舂过千百遍的糯米,变得黏黏的且有些软乎乎的,他觉得软肋,说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这次带你回家,这还不够重视你么?男儿励志在远方,并非非要女子跟随,待你见了你的姐姐,你就知道她究竟比你强在哪了。”

    ……

    敦煌的月牙泉,珍珠最向往的地方。她的想法,就是在月牙泉旁合卺,希望这不知存在了多久的泉水能映照她的爱情,永恒不涸。

    月牙泉绿了好多,周围莫说几里,便是几十里都绿草如茵。那种并不常见的树木,如同海滩旁的棕榈一样,高耸挺拔。不少男女,都将这里视为爱情的圣地,他们经常在这里,在那灌木之中,相互表示着自己的爱意,毫不保留。

    赵烈则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没说出来,只是酝酿着这个想法的可行性,是否符合现实的满足。

    邓特儿老头(珍珠的父亲)听说赵烈回来了,急急忙忙收拾东西向他这里赶。见到他的时候,哭的跟什么似的。

    他一直担心赵烈,所以很久没出出商了,全家都在等着赵烈的消息,幸好沙漠中的神保佑,能让自己的女婿死里逃生。

    几个异国别族的人聚在一起哭哭啼啼的,赵烈竟然分不清究竟是亲情,还是利用。看着邓特儿老头那真切的模样,心中有些反感,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一件事,这件事很有可能招致萧叶若的反感,甚至反对。

    想到这里,赵烈耸耸肩,说道:“敦煌一如当年模样,只是我变得不一样了。我做的梦,终于要实现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