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原来已经许了二郎了,是吾失礼了。”大夫人略有惊讶,实际上是遮掩这莫名的尴尬。“真想不到,二郎年纪轻轻便有了如此标致的妇人做伴,真是羡煞旁人了。
二郎入我家门,应唤我一声大母。如今你进了门儿,便是儿媳。你叫我一声大人,应该不差。”
萧叶若脸上不易察觉的酒窝忽然就显现出来,两只凤凰一般舒展上挑的眼睛,瞬间舒展开来:“妾萧?,见过母亲大人。”
“哎,快坐快坐。兰陵萧氏的女子就是大气端庄,甚好,甚好!”说着,故意凑近萧叶若,眼里一闪一闪的,都是女子天生好事的色彩。“你与二郎,可行了合卺?”
萧叶若心道:如果不言已经合卺,怕是会有很多意外的事发生。如今大丧与大难并行,就不要给夫君添乱了,正好也本打算与夫君合卺,这几日便如此应付吧。
“妾已与夫君结了连理,合卺同房了。”萧叶若懂得掩盖自己的眼神,这是大家族女子必备的意识,也是女子要自己领悟的本事。
大夫人哦了一声,笑道:“越看越发欣喜,怎能如此俊俏,难不成有什么不传秘方不成?”
萧叶若掩嘴巧笑,并未回答这个没由来的问题,她现在关心的,是自己的计划。
“大人,妾今日是有一事,因为初来乍到而不能作为……”话说一半,便搁置在了一旁,她则拿起茶杯,故意用这茶水隔断问题,挑起大夫人的兴致。
大夫人果然很有兴致,毫不遮掩地等她喝完茶水。萧叶若心下计较,觉得这事儿已经成了一半了。
放下茶杯,听得里屋几声动静。大夫人一个眼神,旁边的丫鬟便会意了。萧叶若微微眯了一下眼,关注了这个细枝末节,却一言不发,等着这个事情完结。
谁知这间屋子虽然是萧叶若这几天的卧房,却没成想居然有人躲在里面。这事儿放在谁身上都很难看,如果走出来的是个青年,徐家与赵烈就算是彻底砸出了裂痕。
萧叶若下意识里并未有什么过多的想法,什么被人看光了一类的想法,通通没有。她平素很注重自身,只要不是家,从来都是合衣而眠,因为她心中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样子,所谓知己者强,便是如此。她不会被赵烈以外的男子看光的。
哪知是个孩童,今日与兄弟姐妹玩,不慎将玩具扔进了这里。几个孩童都怂恿他翻墙进来捡东西,不曾想萧叶若回来了,不仅如此还来了一大堆女眷。他是想跑跑不了,只能躲在里屋,等着人们散了再偷偷跑出来。
那孩子有些羞怯,两眼汪汪的,被侍女抓着,怎么也挣不脱。大夫人很是气恼,让左右看家法。这时候不能让萧氏的女子看了笑话,伤了孩子,也不能违背家法,这就是家族。
哪知萧叶若赶紧护着,一边摸他的头,还一边说:“大人莫动家法,小孩子顽皮是常有的。”一旁的侍女懂得气氛,什么都不敢动,只是退到一旁,默默等待大夫人的命令。
大夫人眉毛一挑,那丰满却尚有风韵的腰肢稍稍扭动:“罢了,看在媳妇的面子上,今日便放他。”
周围的丫鬟则赶紧把这孩子带走,也不管是哪房的子孙,反正这里大夫人说了算,切莫生了别的事端。
萧叶若有些反感,她心中臆想的母仪天下如果是这种样子,那便没什么兴致了。一切都要勾心斗角,想很多根本就没有用的事情,来试探人的心,这种方式,让人离心离德。
不过她觉得这种事如同父亲所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天底下便是第一世家也要懂得礼,不然无德早就万劫不复了,何来第一世家一说?
萧叶若正了正面色与衣襟,恢复了方才的从容不迫道:“妾常听夫君说起他家邻里有妇人,姓陈,嫁了周家的儿郎。”
大夫人道:“确有其事。”
萧叶若眼里忽然变得坚强,又可能是嫉妒的神色,很复杂,也很奇怪。她挺直的身子,显示着她的霸道:“妾在想,夫君想起她来总能想到年幼时候受到她的恩惠,如今她寡居多年,不如让妾来做媒,与她个露水姻缘,大人说如何?”
大夫人边听边吃茶,听到做媒二字,又联想到二郎与那寡妇的不清不楚,甚至徐平也偷偷恩养。下意识地吸了一大口茶,却被狠狠地烫了一个泡。
大夫人心道:很有心计。
……
徐家不如江陵城里赵烈去过的王家,这是赵烈对比很久的结果。说实话,第一次见到徐家庭院的时候,甚至不得不感叹古人的建筑智慧。甚至那些工匠,都是世家子弟级别的。有类似于裴氏的那些儿孙,他们闲来无事,便会尽心扎进自己喜欢的事情里,没完没了。
东晋的王羲之,家里富裕的根本不用他担心任何事情,便是王敦王导作乱,王氏还是江东并肩第一世家。他练字甚至可以用池塘来做洗笔,有时候这种宽松得没边的生活更利于那些需要长期坚持的事情。
哪怕做不成,家底也完完全全兜得住。
但是见了南人世家的奢华程度,让他对世家大族有了更深入的认知,眼界也变得越来越高。
两人幼时时常躲雨的小凉亭,也早就不在赵烈眼里了。他想起后世的过往,忽然觉得这种日子,应该登得高一些,方才舒爽。
徐平不善于什么冒险的事情,对于他来说,登高攀爬自己家的瓦顶,便已经算是冒险了。
冬天的严寒抵挡不住赵烈心中唯有的那点乐趣,他觉得有好多话,好多好多应该切中要点的话说给徐平,却至今没说出一言半语。
徐平经不住他的催促与折腾,拉拉扯扯勉强上了房顶。那是徐家最高的屋顶,坐在那里,可以看到整个徐家的屋顶和院落。很多人发现了他俩,却没人敢管他们。一切安静与和乐,都在这新年将至的萧杀与烈酒中,消融得一干二净。
“我很喜欢登高,我总是在想如果哪天我们都有了自己的时间,可以一起去登山,一起再如同当年那样。”赵烈忽然很感慨,他有些怀念那个可以什么都不用懂的年纪。
徐平点点头,却又摇摇头:“一去不复返,我们未来的路还很长,根本停不下来。”
赵烈拔开塞子,也不管这放肆的一下溅洒了多少酒水在身上,高声道:“不管今日昨日,亦不求他日良辰,此时此刻,君与我,共天下!”
说罢拽着葫芦就是一干二净,徐平也跟着呛了一大口。两人咳嗽声不断,忽然目光触及,彼此相视一笑,飞雪漫天的岁月里,卿与佳人。
“今生且醉,及时狂歌,弟可有言?”徐平酒精入脑,亦是渐渐放肆起来。
赵烈忽然想起了前世最爱听的老歌,唱到:“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儿我地美人啊,西边黄河流……”
两人喝的越来越开放,过会儿人们见了,两个人竟然在房顶上跳剑舞与胡蛮舞。大夫人与萧叶若,也听得歌声与众人哄哄嚷嚷的声音,便出来见是何事。
一抬头,发现两人在房顶纵声高歌,滋意放纵,毫不在乎房顶有四层楼高。
“快,快去擎梯,把他们两个拉下来!”大夫人慌了神,这两个小子年岁越大越不见收敛。一个方才弱冠,一个则刚过及幘的年纪。怎么大的和小的一起疯?
哪知徐平发了威风,谁上来打谁,赵烈也在一旁助兴,一时之间,那些僮仆怕上去弄伤了徐平,不上又怕大夫人发疯。只能任他踹上好几脚,却连声也不敢吭。
赵烈忽然与萧叶若的目光相对,忽然放声大笑,全然不顾什么大悲大丧,也不管什么人礼节制。那一刻,两个人的眼睛里,都懂了对方心中怅然与欢喜。
萧叶若在大夫人快发疯之前,向她告了退,回了自己的卧房。只留平静了近百年却不知如何应对两个酒疯子的一众主仆。
赵烈拉着徐平,说道:“登高临渊,审志怀远,自古英雄与圣人同举。今日啸聚,不醉不归,且退了众人,让我二人述说心事。”
徐平红着脸,对着大夫人说了很久。大夫人见人也上不去,他们也不肯下来,便让人看着他们,莫要掉下来,又好言劝了很久,方才提着个心回了自己的房。
徐平闹够了,酒精却迟迟不退,赵烈来了兴致,对他说道:“西边是茅房,你我不必下去了,就在这里解决。”
过了一会儿,仆人奔到大夫人房说两人站在屋顶撒尿。气得大夫人要向宗长与三老告状,拍了桌子又倒了好几口气,想站起来的时候,却差点没能站起来。
口中还不饶人:“两个小畜生,你们这是要反了天了,成何体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