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不可能一直处于冲锋状态,绕过楚军左翼的秦军骑兵没有奔驰只是在小跑,进攻前总要积蓄马力。一旦开始追击,雪尘再度扬起,圉奋连连摇旗吹号全然没用。封侯的诱惑、同袍的竞逐,越来越多骑卒策马追赶,趋向前方不远处的那面凤旗。
风往南吹,边奔跑边回头的熊荆本还担心秦人不来,一见漫天雪尘追向自己,震惊之余又哈哈大笑起来,像个捅了马蜂窝的孩子。这一世他不干这样幼稚的事情,可上一世这种傻事干过不少。马蜂窝一旦捅下,马蜂就会嗡嗡嗡漫天飞来,跑之不及蛰上一口要痛上几天。
眼下秦人追来,这可不是痛几天那么简单,封侯的诱惑让秦人疯狂,他们是要斩下自己的头颅拿去赵政那里领赏。他知道这个道理,可他还是忍不住大笑,直到左侧数十骑急速靠来。
“护大王……”权豳喊了一声,人随即右转,竖直的骑矛缓缓放下,对准靠近的秦骑。
在秦人眼前完成转向的楔形阵变得有些溃散,成功引诱秦人追赶后,骑士没办法小跑,而是大步狂奔,与身后的大队秦骑保持七、八十步的距离,这种速度下没办法保持阵列完整。权豳右转迎敌,担心被骑矛串起的秦人马上转右,他们还急忙放箭。高速奔驰中射出的箭毫无准头,箭矢全部射偏。
“靠拢!”左侧的秦骑只敢隔着一定距离齐头并行,刚才冲开的义渠人却再度拦在了前方,厚厚的阵列看得出这一次他们志在必得。熊荆命令身后的骑士靠拢,可惜义渠人离得实在太近,骑士没办法聚成楔形阵。熊荆只能尽量控制马速,不使速度太快而刺偏,竖立的骑矛一点点放平。
“射!”三、四十步的距离上,义渠人开始射箭,这一次有准备的射击远胜上一次的潦草,射出的箭矢在半空中形成一条稠密的黑带,黑带横飞而来,有些落在甲衣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有些射中坐骑,战马立即嘶鸣,熊荆听到身后有人坠马。
“射!”一条黑带刚刚落下,第二条黑带又在半空形成,叮叮当当的声音仿佛一首歌,依稀是‘首身离兮心不惩’的曲调。
“杀——!”他大喊一声,骑矛狠狠捅入最前那名义渠人的胸口,骑矛断裂的咔嚓声里,骑剑耀眼的出鞘,力挥下热血如珠串般迸撒。熊荆挥舞欣长的骑剑,胯下的不服二一边嘶鸣一边扬起前蹄,双蹄暴踢另一名义渠人的坐骑。
马是很有侵略性的动物,尤其经过训练的战马。肩高一米五的龙马前足跃起犹如猛扑猎物的老虎,被踢中的义渠矮马带着身上的骑兵一起摔倒,紧接着又被前踢落下的不服二践踏。跃马中熊荆尽量放松自己的肢体,唯独左手的骑盾和右手的骑剑紧握。
骑战不是人的竞争,是马、是马术的竞争。荆王坐骑暴起让阻拦的义渠骑兵感到惊骇,此时他们才知道自己根本拦不住荆王。
熊荆冲开了缺口,他身后的近卫骑士立即加速顺着这个缺口往里冲入,十数根骑矛的冲撞下,阻拦的骑兵阵列开始混乱,当最后十几根骑矛第二次突进时,这道看似坚不可摧的骑阵裂开一个大大的破口,人马全身是汗的熊荆顺势奔了出去。
阻截失败,这种失败并不出乎义渠鸩的预料,坐在马车上的他肥手连挥,更多的义渠骑兵从左右两侧以钳形逼向只剩二十多骑的熊荆。骑士们持弓在手,一旦靠近就从侧面背后攒射那些没有完全防护的龙骑——如果说谁能封侯,义渠鸩相信这个人一定是自己。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义渠骑兵的钳形攻势,奔出骑军大阵的数千秦骑趁着刚才的阻拦已经追近,他们的追击毫无章法,也挤得义渠骑兵的钳形追击毫无章法。义渠骑兵很快被秦骑挤开,秦骑射出的箭矢毫无准头,绝大多数都落在了龙马身后。
“秦人!蠢羊!圉奋!蠢羊!秦王,蠢羊……”目睹这一幕的义渠鸩气得要跳出自己的豪华马车,楔形阵他不敢惹,现在荆王已变成落荒而逃的散骑,只要让他勇敢的孩子们靠近这些散骑,没有不能射杀的道理。
“大君……”义渠鸩暴跳如雷,这时身后又传来更急促的蹄音,更多的秦骑狂奔追来,他们自己挤着自己,还冲到义渠鸩的马车两侧。他们过后,马蹄踏起的雪尘白蒙蒙盖在义渠鸩的头脸上,怒不可遏的他又开始大骂秦人蠢羊。明明千余人能完成的事,却要上万人冲来。
义渠鸩在马车上咒骂不已,他身后的圉奋也气得半死。三万多骑兵荆王一嗓子就喊走一万多,拦都拦不住。少了这一万多骑,攻击虽然还在进行,但攻击的范围还是少了很长一段。
“阵在人在,阵亡人亡!”楚军阵后,游阙五人纵深的阵列一字展开,没有游阙屏护的师旅只能命令最后五排士卒转向柱矛,以防御自己的后背。浑身打着颤的惊一只脚踩在夷矛上,满耳的蹄音、震颤的大地、疾驰的敌骑,这些让他无法听清卒长誉士的话语。
“盾!盾!举盾……”卒长原本拖着的调子忽然变得急促,敌骑射出的箭雨不是像条黑带,而是整整一片乌云。秦军马上射术不精,但这种覆盖性的射击只要发箭,根本无所谓精准。在惊恐惧的眸子中,这片乌云逆着北风急急落下,落在楚军单薄的阵列里。
‘咚咚咚咚……’箭镞击盾声一阵接着一阵,没有任何警告,更爆裂的冲击突然来临,最前一排秦骑猛冲入夷矛阵,被夷矛刺中的同时也撞断无数夷矛。矛柲断裂、战马悲鸣、同袍嘶喊,小便失禁的惊看到有人弃矛瘫倒,有人慌张奔亡。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