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玹从上马就靠在熊荆怀里,没有手衣也抱着男人的腰,奔跑时熊荆肩上的雪沫间断地落下,有一些落在她的手背上。每当这时她又想哭泣。这再也不是什么委屈,这是幸福的泪水,幸福到她现在就可以无悔死去。
芈玹的俏脸几乎要滴血,熊荆‘哦’了一声,看着她不敢置信。短短四个字真让他血气翻涌,要不是已经在码头、要不是项燕,他肯定要当场法办了她。
“若之何?”某个部位已举矛待冲,后方却鸣金收兵,熊荆满脸苦恼。
“格格……”芈玹忍不住娇笑,她纤手本想帮他安抚安抚,熊荆忙将她拦住了。
真安抚他今天可能就走不了了。“安心待着,等不佞回宫。”
“嗯。”芈玹环抱着他,重重点头。熊荆把车门推开时,她又赶紧将他放开。
“不必送了。”下车的熊荆才想起芈玹没有穿皮屦,而且展衣的下半截被自己撕开,一直撕到腰际。如果出来被码头上的风一吹,一双美腿就要赤裸在风中。
想到芈玹那双美腿熊荆又不想走了,他强令自己看向码头上的王舟,对寺人吩咐道:“速送王后回宫。王后无屦,务必送到阶下。”
“唯。”寺人自然不清楚大王担心王后走光,闻言重重的答应。担心什么就来什么,芈玹兰华宫上阶的时候,一阵风吹来,撕碎的展衣直接被吹风开,她‘啊’的一声只护住了腰胯,一双白得晃人眼的大腿敞露在外,震惊了阶上阶下的寺人和宫女。
“何谓?她真将展衣……”若英宫总章,宫女嘀咕几声后,赢南既吃惊又欢喜。
“禀公主,然也。”若英宫里全是赵女。“如此狐媚,太后正于明堂斥之。”
明堂在南面,总章在西面。听闻姑母正在训斥那个芈玹,赢南不由自主跑到明堂东侧的房个里偷听。在赵国她也算是绝色,不比父王的那些嫔妃差,仅缺少王后灵袂那种尤人风韵,可惜午膳时献舞时,她并没有从熊荆的目光中感受到其他男人那种的赤裸裸的欲望。
“大王要立你为后,日后你便是一国之母,岂能于阶上失仪?”明堂在赵妃正在训斥。君王放浪形骸,但王后公主必要恪守礼仪,不能有丝毫的马虎。
“唯。玹儿有错,请母后责罚。”芈玹低头讨饶。她也不想失仪,全怪那阵该死的风。
“禀太后……”王尹由匆匆上堂,手里拿着的东西让芈玹一惊。
“为何?”展衣下端全部撕裂,赵妃看着断裂的丝线神情瞬间发愣。她召芈玹来此是听说芈玹在阶上失仪,撩起了自己的展衣。看到展衣她才知道展衣不是芈玹撩起的,而是被人撕裂的。再想到芈玹出宫是与儿子前往码头,展衣是谁撕裂的不言自明。
赵妃对着撕裂的展衣发愣,侧个里的赢南看到展衣破成那样,心里不由一凉。大王必是在马车里宠幸了芈玹,才会把展衣撕成那样。想到这里的赢南忍不住愤恨一声,摔着衣袖走了。
她如此,赵妃发愣后倒冷静的多,她转而对王尹由道:“可有记下时日?”
“禀太后,已记下时日。”君王何时宠幸王后、嫔妃,都是要一一仔细记录在案,芈玹明显是被大王宠幸了。
“罢了。”看着仍跪在身前的芈玹,赵妃挥袖。“回宫好好将养,或许今日能怀上大王子嗣。”
“唯。谢母后。玹儿告退。”为了那一刻的欢愉,芈玹宁愿被赵妃责罚,事情变成这种结果,她心中忽然想笑,开心的笑。她懂得赵妃在乎什么了。
若英宫内,心里满是笑意的芈玹还未下阶,赢南便冲出帐幕,扑到赵妃怀里呜呜哭泣。一千多里外的咸阳渭南,同样有人哭泣,然而哭泣的声音也嘶声喝问:
“秦王…赵政,你曾忘荆人之辱否?!”
烧成灰烬的太庙和正朝、已成废墟的咸阳城、三十多万斩去左脚的秦军士卒,还有战场上至今仍未收敛的秦军尸骸,每每想到这些,赵政都会愤怒落泪。带着哭声的嘶喊让他血脉迸张,他同样嘶喊道:“赵政,一刻、也弗敢…忘啊!”
撕心裂肺的声音问完,赵振站了片刻等心情平复才走入大室,要进入明堂时,等候在堂后斩了一只脚的赵高再度悲声喝问:“秦王赵政,你曾忘荆人之辱否?”
赵政再度驻足,大声答道:“赵政,须臾弗敢忘!”答完才穿过帷幕,进入明堂。
渭水两岸宫室尽毁,只剩下太社和燕朝,然而秦国并未因此影响视朝,昨日是赵政从雍城返回咸阳之日,今日他便在曲台宫燕朝视朝。
咸阳大火,烧死了不少官吏还有官吏的家眷,但在雍城发来的王命中,咸阳大火初是荆人侯谍趁乱放的火,而后才是墨者守城与敌俱焚,任何有言墨者纵火都是荆国侯谍或者国贼。昨日,赵政以国礼祭祀了战死的墨者和隶臣。
燕朝非视朝之地,重臣能立于明堂,其余官吏都在阶下。赵政还未出现,室内传来的两句喝问就让群臣振奋,唯有昌平君熊启等人心中忐忑。本希望秦楚两国能化解自怀王以来的仇恨,没想到两国的仇恨又深了一成。
视朝并无大事,无非是恢复国都的日常。房舍需要新建,官吏需要重选,这些都是琐事。视朝结束后,重臣齐聚的燕朝,才开始真正的商议国事。
“李信为何退兵?”赵政不是皮弁服仍是韦弁服,他怒目看向卫缭,责问原因。
“启禀大王:李信数日前曾上书一封,为韩人所截也。”李信撤出方城这么大动作,国尉府必然知晓。
“韩人?韩人已是寡人的子民,何以截军中驿骑?”赵政恼怒。他的思想中,黔首是顺服的,韩王在时,黔首就是韩人,现在韩国已被大秦所灭,那黔首就是秦人。既然秦人,就要遵守大秦的律法,岂能拦截军中驿骑?!
“大王,韩地近魏国,韩人多叛也。”卫缭侧看熊启,“此颍川郡郡守之责也。”
“大王,颍川郡乃新占之地,为筹军粮,战前又强征新黔首之粟……”
“征新黔首之粟又如何?”赵政瞪着熊启。他已不是以前那个赵政,现在凡是有楚国有关系的人或物,他都厌恶。“新黔首非大秦之民否?”
赵政语气激烈,与之前有很多的不同,熊启听出激烈中带着无穷的愤恨。然而颍川郡关乎李信四十万大军,若不强征颍川郡庶民的粟米,李信只有退兵。
“大王,新黔首确是我大秦之民,然夺其粟米,彼等无以为食,田中粟又未熟,彼等只能上山为贼。新占之地,理当怀柔,而不当……”
“放肆!”赵政厉喝。“堂堂丞相,竟为贼人开拓,你是想言我大秦乃暴秦否?!”
“臣不敢,臣不过以实论实。”熊启大惊。“臣只为大秦计,新占之地若不怀柔……”
“为大秦计,还是为大荆计?”赵政看着眼前的熊启,仿佛眼前站着的是熊荆。“食大秦之俸,效大荆之王,哈哈,哈哈哈哈……”
“大王?!臣何曾效大荆之王?臣何曾……”熊启惊慌而忐忑,双腿忍不住发抖。
“李斯!”赵政没有再笑,脸上再度冷漠。
“丞相熊启、昌文君熊梦,俱荆王之兄也。彼等以信鸽暗通荆王,出卖大秦,其罪当诛……”李斯出列大声说道。‘信鸽’二字直接让熊启瘫在了地上,与此事毫无关系的熊梦脸色也变得煞白,不明白曾是楚系的李斯为何不提前暗示通报。
“带走!”李斯说话的时候,赵政一直盯着熊启,见他听闻信鸽二字浑身巨震、瘫倒在地,终忍不住眨了眨眼睛。背叛让他愤怒,可熊启毕竟是陪伴他成长的嫡系近臣。他不敢问熊启为何背叛,他只想他立刻从眼前消失,再也不见。
一开朝,丞相就变成荆人侯谍,群臣情不自禁两股战战,一些平日里与丞相走得近的,强忍着才没有栽倒。熊启被甲士拖出燕朝后,赵政环视群臣,冷言道:“百里奚者,奴隶耳,入秦方为大夫。卫鞅者,竖子耳,入秦方为商君。张仪者,盗贼耳,入秦方为相邦;范雎者,圂厕之徒,入秦方为应侯。
若无大秦,你等能立于哪国朝堂?若无大秦,你等能飨食哪国俸禄?若无大秦,你等会是丞相、会是廷尉、会是大夫?若无大秦,你等仅一黔首耳!!”
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楚军攻入关中,拔下咸阳焚烧太庙,这些都是不可抹去的耻辱。向来讳败为胜的秦国史官不敢在史书隐匿,只有原原本本的写上——太庙被焚,几个月乃至半年不能祭祀,或许能骗得了人,却骗不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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