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一份。”熊荆看看了长姜,魏女好像是什么大夫之女,也算是贵族。
“魏王助秦为虐,楚魏两国正在交战,不佞就反客为主了。”长姜把饭菜端进来,放在一张矮几上,这时候熊荆说话了。“魏人为僕不为僕,怨恨不怨恨,不佞不管。不佞只想在桑隧暂留数日,战马得到草料,骑士得到饭食,伤者得到照看。杀人,若非必要,不佞并不想。”
饭食摆在魏女身前,也是黄灿灿的粟米饭,冒热气的鸡羹,还有水煮过的葵菜。她没动,熊荆也还没再说。自己这一行人仍在危险之中,他脑子里想的是如何脱困。
以那日的观察,秦军骑兵最少有两三千人,虽然是无蹬骑兵,可蚁多咬死象,只要被这些人缠上,结果不容乐观。其他不说,只要射死了战马,自己就没办法逃脱。武骑士的弩也许做不到这一点,义渠人的弓则轻而易举。
时已悬车,邑门紧闭的桑隧又升起了炊烟。半强迫半赎买,邑中的女人烧水煮沸、杀鸡烹狗,忙的是脚不粘地。钱是现付,军中虽无魏国刀币,但有楚国黄金,每当有人送粟米、送鸡鸭、送羊犬,便用钜刃削一点金子给她们。
铜釜、陶鬲都集中了过来。吃饭自然不只是骑士吃,骑士吃完则是其他人吃。中午一顿饱饭下来,邑里的孩子已经开始重新打闹,要么去看骑士刷战马。若不是双方言语不通,任谁都会以为这是驻扎于此的魏国骑兵。
“这桑隧为何三食?”陆离镜中的桑隧炊烟袅袅,马上的骑长中午曾到桑隧探问,邑人害怕关了邑门,邑令则说未见楚人骑兵。可他总觉的哪里不对,现在回转再看,这才想起中午在邑门外闻到了肉香,桑隧竟然三食,这怎么可能?虽说九月收粟,可魏国不是缺粮吗。
“报将军,魏人三食有异也。”往北搜寻的骑将回营之后立刻禀报。
“魏人三食?”辛胜人已在桑隧南面的楚境沂邑,他以为楚王必会经沂邑南下息县,或者往东渡汝水至新蔡,北面魏境只是象征性的派来百十个人去搜查。
“然也。”骑将奔了几十里才回营,一回营就急忙揖告辛胜。“末将以为荆王当在桑隧,此处离马谷最近。”
“非也。”另一名骑将立即出声反对。“末将高春之时于汝水西岸遇见了荆人铁骑,其人悍不畏死,与末将战后便全部纵马跳入了汝水,怎会在魏境?”
“将军可有见荆人伤者?”一边跽坐的圉奋问道。他惊走了楚王,故李信不想再见他。
“伤者?”骑将回忆了一下,摇头道:“未见。”
“荆人铁骑与我军苦战数日,必有伤者。”圉奋道,“若无伤者便不是荆王之骑。”
“若荆王将伤者弃之,或荆王领数骑先走……”这个时代国君尚无可靠的医药,何况战场上的步卒。重伤即死亡,死亡即遗弃,这是惯例。“我军追荆王数日,荆王当大恐。”
“小人以为不然。”圉奋终究是楚人,最少出生在楚国、生长在楚国。“荆国骑士皆为公族,庶民可弃之,贵人怎可弃之?荆王曾言与士卒并肩而战,岂会先走?”
究竟是郢都王宫的圉童,圉奋识字,在李信征调前他隶属于侯正之下。侯先起源于军队,而后才遍及他国城邑,它的主要职能就是在战场上进行侦查与反侦查。圉奋说完,他的官长侯正造随之点头,并揖向辛胜道:“将军,我以为桑隧可疑。”
“桑隧乃魏邑,若不开城……”圉奋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可辛胜想到桑隧是魏邑,麾下骑兵没有攻城器械,短时间内拔下桑隧并无可能。
“上蔡便有大军,若荆王匿于桑隧而不出,将军可一边监视一边告于上蔡。”侯正造说道。“且我闻桑隧有公孙大夫,可以故人之名请公孙大夫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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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大王有讯!大王有讯……”王宫苑囿里是王尹由激动的喊声,他跌跌撞撞跑上高台,冲入幕帐见到赵妃就是顿首,而后呈上鸽爪上的密信。
“大王?!”赵妃抢过密信,上面全是不认识的数字,王尹这下醒悟了,忙叫人去召令尹。
“大王在桑隧。”成介舒了口气,大王不管在哪都还活着。
“桑隧在何处?”赵妃不喜欢成介,可儿子既已任命他为令尹,她只有忍了。
“禀太后,桑隧在魏境,息县之北一百八十余里。”成介对桑隧并不陌生,他有些不解:“既能至桑隧,大王何不至沂邑?”
“禀太后、令尹,大王……”知彼司的勿畀我与成介一起来的若英宫,他知道信鸽之事,只是不清楚王尹为何今日才看见飞回来的鸽子。“臣以为军中当有伤者,大王不舍,故留于桑隧,桑隧东五十里便是汝水,臣请令尹速派舟师救之。”
“臣愿往桑隧,”环卫之将养虺也在,听闻救援大王,自然是当仁不让。
“郢都大翼仅余两艘,造府可有大翼?”能征调的大翼全部北上城阳,留驻郢都的五艘大翼今日成介派出去三艘。两艘才三百余名甲士,塞满也不过四百。
“甲士可沿路征调。”勿畀我道,“新蔡至桑隧不过百余里,可惜飞讯……”
太阳已落山,飞讯不能使用,勿畀我说罢也连连摇头,即便有那么多大翼,到桑隧也要十六个时辰之后,这太晚了。他瞪看王尹由一眼,责怪他没有及早发现信鸽。早就告了罪的王尹由趴在地上两股战战。这也不是他的失误——王宫殿堂全拆,两个月前鸽笼换了一个位置。携信的鸽子皆落在旧笼,今天若不受他巡查苑囿,说不定还要耽误几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