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片刻就到了,外面已经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炎廷坐在角落里,桌上一壶酒,几个简单的下酒菜,筷子没有动过。
我走过去,坐到炎廷对面。
炎廷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又倒了一杯酒,默默一饮而尽。
“炎廷。”我唤了一声。
炎廷淡淡道,“除了我的名字,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炎廷没有说话,只是又倒了一杯酒。
“对不起。”
我只好说。
我不喜欢说对不起的原因并不是我心中没有歉意,而是我向来觉得对不起这句话没有什么用,难道炎卿杀了炎璞,说句对不起我就该原谅他吗?
炎廷显然在这个问题上跟我的想法甚是相似,他只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觉得自己甚没意思,难道自己追过来,就是要什么都不说吗?我想了想,如果炎廷不生气,我是不是就会愿意让步,让炎廷跟着我一道涉险?答案是不行。如果是当年的炎璞,我也许会犹豫,毕竟当年他还有一战的可能,而我还没有失去过谁,可是炎廷,我不会。
活的像我这么久,就看惯了世间的意气之争,有很多事情其实的确比生死更重要,比如心爱之人幸福和乐地活在这个世上。
这么想着,我默默拿过一个酒杯,倒了满满一杯酒,举起来,一闭眼喝了下去。
喝惯了灵泽柔和醇厚的桐椒酒,这凡间的酒乍一入口,只觉得又辣又苦,差点将我的眼泪逼了出来,我忙深吸一口气。
炎廷淡淡看着我。
我其实很想软弱地让眼泪掉下来,带着哭腔撒娇地责备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凶这么冷漠,可是我不能。
我站起身来:“珍重!”
转身快步走出了酒楼。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我才恍然发现将雨伞落在酒楼里。
可是以我的骄傲,再回头是万万不能。
其实我还是没有参透,我自嘲地想,如果是炎璞,他就不会将他的骄傲看得比哄我开心更重要,可见当英雄是看天赋看性情的。
突然头顶安静了许多。
我的心猛地一跳,转过身。
炎廷打着伞,站在离我很近的地方,近的我能闻到他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酒味,却不令人讨厌。
我看着他,他也静静看着我。
许久,他伸出手来,擦了擦我额间的雨水。
我就微微笑了笑。
炎廷将我拥到怀里,吻了吻我的头发。
等回到于府,换了衣服,捧着丫鬟殷勤送上的姜汤,我睁大眼睛看着旁边坐着的炎廷,等着他说点什么。
桌上放着夫人拿来的画像,炎廷打开看了一眼,又合上,放到一边。
炎廷转头看着我,起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话头,“那位炎释皇子死了以后,没有人和你谈起这件事吗?”
我愣了一下:“什么事?”
“炎璞的死。”
“炎璞死都死了,有什么好谈的?”我有点迷惑。
炎廷看着我,“他虽死了,可是你还好好的活着,你要打开心结才是。”
这样的对话,我在这一百年里听过了多少遍,数都数不清,大家都以为我住到永生湖畔是为了炎璞的死伤心过度,其实我是对大家翻来覆去的心理干预觉得不堪其扰,才想要避个清静。”
我认真地看着炎廷:“我没有什么心结,炎璞死了,凡人说,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这么多年,炎璞也没怎么到梦里来看我,想必他也很是安宁,不愿再有什么牵扯。”
我顿了顿,“我和炎璞的事已经过去了,而且既然他已经走了这么久,我也没有什么权利再将这段过往仔细剖析给谁听。就算我真的有什么心结,那也不过结在了那段过往上,与现在毫无干系。”
炎廷看着我,“这样的话,你真的能说服你自己吗?如果没有炎璞,你是不是还会像这样患得患失,如果他没有死,你是不是还会像这样小心翼翼?”
我不习惯也不喜欢再与炎廷继续这个话题,于是我笑了笑,“这个叫心结吗?我以为这个叫吃一堑长一智呢。”
炎廷微微皱了眉头,没有说话。
我轻快地说,“有什么心结是一百年还想不明白的?我不至于迟钝到如此地步吧?我之所以不愿意把你牵涉到此事中,不过是因为我以为这件事情凶险,不希望你同我一起冒险罢了,就像我也没有要大姐姐帮忙是一样的。”
炎廷看着我,“若我坚持呢?”
我笑了笑,“你若坚持,我其实也很高兴。”
炎廷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我拿起桌上的画像道,“其实我此行要找一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这其中一个,他乃上古神器锁魂剑剑魂修炼而成的人形,修为精深,又修习了一种叫锁魂术的秘术,到了一定时候,能召唤锁魂剑出鞘,锁魂剑一出,毁天灭地,所以此行十分危险。”
炎廷没有理我最后一句话,“我听说过锁魂剑和锁魂术,锁魂剑与主人魂魄相融,为何不从此处下手?”
“锁魂剑原本的主人是炎司,可是在炎璞生前,炎司将锁魂剑传给了炎璞,炎璞一走,锁魂剑便无主可依。这条路走不通的。”
炎廷微微垂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被锁魂术拘禁了的纯阳之魂,如今我已经找到了两个,这位于公子便是第二个,等到集齐了九个,便可以让剑魂召唤锁魂剑出鞘,到时候,就一切都晚了。”
“好在这个于公子身份不凡,寻常人近不了身,我便叫人画下了他失去意识之前见过的人,就是这两个了。”
炎廷点点头,“这么说来,只能顺着这个线索追查了。”
“不错。”我打开画像,炎廷也凑过来,我们仔细端详半天,将画像上的人细细记到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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