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岳之南派人将鱼盼盼带回峫岭囚禁并引叶青衫前去,是为了叶青衫能吃下天人六合花将得自杀生石上的功力尽数化为己用提升实力的同时,又借此动摇杜师远的权威以便能顺利控制鬼族。
放任叶青衫鱼盼盼等人离开峫岭,是因为岳之南相信叶青衫一定会为了给鱼盼盼获取治伤所需的陆吾真元前去七神山。岳之南虽然不清楚叶方平与七神山之间的真正关系,也不知道长生之秘就藏在七神山,但他知道在叶青衫得到杀生石上的功力之后,这世间能够指点其继续精进最终到达那个瓶颈的人除了岳之南本人之外就只有七神。叶青衫是不可能接受岳之南指点的,可一旦他为陆吾真元去了七神山,就一定有能力见到七神。届时不论他是否想要如叶家前人一样阻止江湖大乱,他都一定会为了能击败岳之南而在七神指点下全力提升修为。
就连朝廷的反应岳之南也早就算到了。
虽然起初并不清楚叶家的覆灭并不全是天子出于鸟尽弓藏的心思,但这件事也足以证明天子已经自认有能力无需借助北门老院之力就能掌控江湖。要么就是天子当时便已有着手削弱甚至干脆剪除所有江湖势力的打算。所以在岳之南察觉到姚含曦的手底下出现一些来自朝廷的高手之后,青风便立刻在许之寒齐剑丘等带领下高调复起。这样做的目的不仅是为了打乱朝廷可能的布置,还是为了让天子看到趁乱出手的“良机”从而改变原本那些岳之南无从得知的计划。
等到伐聚刀的出现,岳之南对朝廷的打算已经有了大致判断。确定朝廷没有立刻直接插手江湖的意图,而是打算对叶家当年“以江湖制江湖”的手段稍加修改,变成借青风复起之际加剧江湖内乱让江湖各方势力先彼此消耗最后再一网打尽之后,岳之南立刻肆无忌惮地着手吞并鬼族。他十分清楚,无论那“岳之南有意复国”的传闻究竟是如何出现,也不管会有多少人相信,在他没有真的付诸行动之前,朝廷都不会冒然发兵峫岭。一方面伐聚刀现身江湖早已引起江湖势力对朝廷的警惕,因一个无凭无据的江湖传闻发兵峫岭难免会引起江湖势力怀疑朝廷是借题发挥实则意在江湖。另一方面此举也很可能会导致一些本就居心叵测的江湖人对传闻信以为真,转而投靠岳之南让其实力迅速膨胀。前者会让本已蠢蠢欲动的江湖势力收起爪牙偃旗息鼓以免给朝廷任何针对自己的借口,更不会继续互相攻伐导致朝廷的目的落空;而后者则会将矛头直接引向朝廷自己——岳之南若成功掌控青风与鬼族就完全已经具备复国的条件,投靠岳之南就意味着“从龙开国”的机会,对于习惯了刀头舔血的江湖人来说,赌上身家性命去搏一世富贵何乐而不为?何况北门老院当年留下的阴影,让整个江湖都一直认为朝廷才是他们最应该忌惮提防甚至反感敌视的对象。
此后朝廷突然抛出那顶不伦不类又确实意义非凡的江湖王的帽子,岳之南已经完全可以肯定朝廷是打定主意要挑唆江湖势力互相争斗直至鱼死网破。岳之南很清楚按照朝廷的想法,就算他真的心存复国之念,等青风击败天玄四座等江湖势力一统江湖,实力也会大不如前,朝廷再出手对付也会容易许多。既然朝廷有意让江湖彻底乱套,岳之南当然也乐得配合。江湖越乱就越容易让他掩饰自己的真正意图,同时也越容易将叶青衫推进漩涡中心最终使之彻底失去选择余地。
可是岳之南百般算计终究也还是有不曾算到的事情。比如天玄四座之后明明知道四明山不是真心联手,依然硬着头皮对青风突然摆出一副全面决战的态度就让岳之南很是莫名其妙。
天玄四座一直隐藏了实力岳之南是清楚的,他甚至可以估计得到天玄四座尤其是承天长孙氏隐藏了多少实力。他一直认为以长孙无咎的沉稳,对方不应该在天玄四座完全不占优势的情况下抢先发难。就算长孙无咎想要借此来谋算问天阁,公冶子让低头之后也该偃旗息鼓暂时收手才对,实在没道理继续冒险。可偏偏长孙无咎还是作出了这样令人不解的决断,而且态度坚定不容质疑。如此一来,青风与天玄四座之间随时都可能在叶青衫自七神山返回之前就已分出胜负。长孙无咎出人意料发起的决战更是打乱了许多岳之南针对叶青衫的布置。这些显然都不是岳之南愿意看到的结果。但他究竟是如何应对补救叶青衫就不得而知了。叶青衫只知道既然岳之南约自己在今日见面,就说明对方已经有了足够把握。
叶青衫很想知道岳之南准备如何让自己成为青妖。毕竟按照岳之南的心思,他要的不可能是青风仅仅只在名义上服从叶青衫。否则的话,胜利对他来说将“毫无意义”。也就是说,岳之南会设法让青风从上到下都对叶青衫忠心耿耿惟命是从,可以为了他不计生死地去与岳之南麾下的鬼族一较高下。
在叶青衫看来,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他倒也没有天真到认为岳之南会把这些也告诉自己。他只是觉得岳之南已经彻底疯了。一个正常人或许会为了某些目的主动给自己树立对手,但绝不会如此苦心孤诣地为这个对手创造一切条件从而使其拥有对自己造成致命威胁的能力。更不会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而不惜让天下大乱。可换一个角度来看,叶青衫又不得不承认若非如此,岳之南又怎么能成为最接近叶方平的人?事实上,也只有这种可以为了战胜自己突破自身极限而不择手段不计后果的“疯子”往往才能将一件事情做到极致。从某种意义上,自己的曾祖叶方平不也是如此么?明明有方神剑作为前车之鉴,叶方平还是强行修习对方所创的武学从而掌握了代天杀生的奥秘,哪怕叶家需要为此付出难以想象的惨痛代价。
叶青衫不认为叶方平当初是因为要守住长生之秘才做出这样的选择,毕竟在叶方平掌握代天杀生的奥秘时,他还不曾得到长生之秘。所以叶方平和岳之南一样,他们之所以会做出这些选择,说到底也是因为太过执着于追求武道极致,以至于到了近乎疯魔的程度。只不过叶方平最终还是找回了理智,不仅抗拒了长生的诱惑,更成功驾驭了代天杀生。而岳之南则不然,正如他自己对叶青衫所说的一样,他离叶方平还差那最后一步。
当酒肆的小厮陪着笑脸凑上前来表示快要打烊,却突然如同见了鬼一般面无血色张口结舌时,叶青衫终于结束了枯坐摸出几粒银锞子放到桌上,抹着嘴角渗出的血迹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开。
在岳之南走进酒肆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自己依旧不是岳之南的对手,然而当岳之南离去时,他才意识到彼此的差距竟还是大得让人心寒。岳之南起身之际那悄无声息的一掌不是试探,更不是炫耀,只是想要让他清楚地认识到彼此实力差距,让他明白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有没有,总要试过才知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