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怎么做?”田子渊冷笑起来,“如今但凡自认还有些实力的江湖世家帮派都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江湖王啊,谁不心动?只不过有些人觉得大家应该联手,事成之后再按出力大小划分利益;有些人则觉得自己有本事浑水摸鱼,对联手之说始终不冷不热。而那些愿意联手的人里,也是矛盾重重。虽说这一次利益大得可以让人摒弃前嫌,但由谁来做主,就是各有打算了。”
“长孙无咎那些人应该不会这么不分轻重吧?”叶青衫不解道,“这么拖下去,岂不是让岳之南有机会各个击破?”
“要不说长孙无咎才是只千年的狐狸呢?”一直没有说话的谢抱玉苦笑连连,“他这些年一直告病不出,我们还以为他是担心天玄四座一家独大引起朝廷忌讳,谁知道这老狐狸是在韬光养晦,你知不知道这次天玄四座反击林婉母子时所展现出来的实力有多么令人惊讶?四十七个洞明!还都他娘的姓长孙!更让人无话可说的,是这四十七个洞明里没有一个是世人所熟悉的承天长孙氏那些叫得上名号的大人物!”
“至于四明山,呵呵——”田子渊接口道,脸上也同样带着无奈的苦笑,“我一直以为大先生待我视如己出,从无隐瞒,没想到啊——”
“怎么了?”见田子渊欲言又止,叶青衫忍不住追问道。
“卫玄夕和田兄只是苏心檀用来引人视线的幌子,雨楼的真正班底全在宁志泽手中。”谢抱玉按了按田子渊的肩膀开口叹道,“不只是苏心檀,姚方伯也是如此。也难怪姚含曦会与之反目,换了是我,忠心耿耿地付出这么多年,最后却发现自己一直被人虚情假意地欺骗,也会忍不住想要杀人。宁志泽的手底下有几十个连卫玄夕和田兄都不知道的高手,姚家也一直藏着一批从不为外人所知的死士。至于丁宪、萧香客、邵成危、宋北峦这些人都隐藏了多少实力,谁也说不清楚。但从四明山这些日子里表现出来的气定神闲看来,他们的家底恐怕不比长孙无咎少多少。对了,因为办事不利,寒江雪和段沧流似乎也受到了不轻的责罚,如今居然加入了姚含曦的栖凰馆。玄女宫也打出明尊祠的旗号与小竹馆正式联盟。基本上,眼下江湖里实力最强的就是这几家了。至于什么金刀盟、太平坊、福星山庄、大富大贵帮之流,已经全都投靠了岳之南。图穷匕见,江湖各方势力终于彻底挑明立场了。”
“你们书院呢?”
“我们?除了我自己之外,其余人全都准备闭门苦读了。”谢抱玉无奈地笑了笑,“怎么说我们也是书院,整天刀光剑影的算个什么事?要不是和你有约,怕你死的太早,我也会老老实实待在书院的。”
“也就是说,如今江湖就只剩我们这几个‘孤魂野鬼’了?”
“差不多就是如此。”田子渊也笑了起来,“谢老弟暂时将书院山长之位交还给了谢前辈,我身边也只剩两个老婆,杜师远的人剩的稍微多点,麻脸阿四和小鬼你刚才见到了,还有贺修志与陆修云,哦,也就是计都与紫炁。不过他们手下的人也都因为亲眷在岳之南手中而留在了峫岭。所以,说起来,还是你的人手比较充足。趁着你在峫岭的这段日子,紫藤跟醉心把满园春色剩余的人手都聚了起来,和我的两个老婆一起待在项州。姚含已经曦答应替我们照应一二——”
“你们为什么一直没有提起鱼盼盼?”叶青衫终于忍不住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她是不是已经——”
“没有”田子渊与谢抱玉对视一眼摇头叹道,“我们只是觉得还是不要见的好……”
“为什么?”叶青衫心头一紧。
“我们找不到老黄和长宁,所以她现在的状况很不好。是她自己要求我们不让你去见她的。”
“有多不好?”
“气竭血枯!筋断脉毁!神元两伤!”回答叶青衫的不是田子渊和谢抱玉,而是其他人。
虽容貌苍老可举手投足之间却带给人压迫感,全无半点出家人慈眉善目之相的一僧一道。
老僧身着以一块赤褐色渍“点净”的木兰袈裟,沟壑纵横的脸上有两道长长的浓密白眉,深陷的眼窝里嵌有两颗精光闪闪的眼睛,干瘪嘴唇只是微启,发出的声音却有如洪钟,“老衲迦叶”。
“贫道枯树”满头鹤发随意挽了个道髻的老道道袍褴褛,颌下垂着尺许长须,手持一把木柄金髤缀有一串翡翠珠子的拂尘,背负两柄古意盎然的宝剑,一柄缀着墨绿色剑袍,另一柄在剑柄末端镶着枚鸽子蛋大小的蜜黄猫眼。
“迦叶、枯树?!”田子渊与谢抱玉闻言竟双双露出惊骇之色,显然这一僧一道来头不小。
“你是叶青衫?”迦叶老僧看都不看两人,只是径直走到床前低头俯视着叶青衫。从他的眼神中叶青衫不知为何竟读到了一丝残忍戏谑之意!田子渊与谢抱玉两人本欲上前阻拦,那枯树道人只是冷哼一声,也不见有什么动作便如鬼魅般闪身来到两人与迦叶老僧之间,霸道凌厉好似电芒的目光自两人胸前扫过,竟逼得两人齐齐后退!
“你们——”谢抱玉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脸色一变低头看向自己和田子渊胸前,只见彼此原本完好无损的衣衫不知何时已双双横着裂开了道口子,触目惊心的殷红正迅速蔓延开来。
这枯树道人的修为到底已高深到了何等惊世骇俗的地步?只是眼光一扫,竟已有如此之威?!
“好快的剑!”比起田子渊和谢抱玉,叶青衫的眼力似乎要高明几分,虽说他也没能看清枯树道人的出手,但总还是看出了一些端倪。
“好高明的眼力!”这一次发出赞叹的是迦叶老僧。意味深长地看了叶青衫一眼,迦叶老僧回头对枯树道人笑道,“如何?你这牛鼻子老道口口声声‘眼到剑到无迹可寻’的神目剑法竟教一个小后生瞧出了蹊跷,看你今后还有甚颜面在老衲面前自吹自擂!”
“你这老秃驴的一张破嘴就没有好话!”枯树道人没好气地瞅了迦叶老僧一眼冷笑连连,“倒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错了错了”迦叶老僧捧腹大笑,“老衲是持戒僧,不食荤腥,所以老衲这张嘴自然就不是吃肉的狗嘴。”
“狗嘴不光吃肉,还吃屎!”枯树道人不依不饶,“你是不吃肉,但你吃屎!要不你的这张嘴为何总是臭气熏天?”
“你这遭瘟烂疮的老杂毛!要不是今日你我还有事要办,佛爷定不与你干休!”迦叶老僧跳着脚破口大骂,一对长长的寿眉上下飘动。
“嘁——”枯树道人不屑道,“就凭你这老秃驴的那几手掌法,也就能欺负欺负庵子里的小尼姑!老道还怕了你这秃驴不成?”
“老杂毛!你给佛爷等着!”迦叶老僧面红耳赤。
“等着就等着!”枯树道人争锋相对。
叶青衫三人正为这一僧一道那不堪入耳的对骂而哑然不已,就只见那迦叶老僧却突然双掌合十转身朝叶青衫一礼,整个人莫名其妙地又慈眉善目起来,与方才的样子大相径庭。前后对比之强烈,神态转换之自然,简直让人叹为观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