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在大多数情况下都说得通的道理。
不过，大多数情况，就意味着总还是会有少数特殊例外存在。
比如于断秋此刻就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手中那柄折了剑锋的宝剑，而站在他对面不远处的万俟诚玄却一脸不满地揉着眉心间那点红印子。
“原来你会武功？”再三确认自己的宝剑是被对方以内功震断之后，于断秋随手将已经化作废铁的断剑抛到脚边，搓着光溜溜的下巴对万俟诚玄眯眼问道。
“要是不会，我万俟家这些年又如何能独善其身？”万俟诚玄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面小铜镜仔细端详了一番眉心后又自言自语道，“还好没破相，要不然咱们可就没办法谈下去了。”
“这么说，你们万俟家一直是在扮猪吃虎？”早已明白对方意图的于断秋并不去接对方的话头。他不想失去谈话的主动。于断秋记得师父寒江雪教过自己，遇见这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只要自己不是有求于对方，最聪明的办法就是坚持自己的话题，哪怕自己的话题再怎么没有意义，也比顺着对方的意思聊下去要好。
“唉——”万俟诚玄埋怨地瞥了眼于断秋，“你真的就不想听听我要对你说点什么吗？”
“也对，再怎么扮猪吃虎，总还是偶尔亮一亮爪牙提醒自己不是猪的，否则时间一长，万一习惯了真把自己当成猪了怎么办？”说话间，于断秋手指一动，只见有两道细长的锋芒自袖中弹出握在掌中，“既然我直到现在才知道你们万俟家一直在扮猪吃虎，那么今日我们就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而且看起来，你活下来的可能性比我要大，大得多。否则的话，我也就不会直到今日才知道了。我说的对不对？”
“好吧好吧，我认输。”万俟诚玄摊开双手苦笑起来，“虽然我现在的确有至少五种手段可以让你死得悄无声息，可惜，这样做对我没有半点好处。我们合作吧？”
“我不喜欢跟人合作。”于断秋果然拒绝。
“那么赵无晴又是怎么回事？”
“酒肉朋友”自己和赵无晴是师兄弟这个秘密，于断秋还不想太早暴露。如果不是因为师父授意，那个臭肺方道然能知道才有鬼！
“酒肉朋友？”万俟诚玄很想跳脚骂人，“你们两个好得都能穿一条裤子了！你居然说你们只是酒肉朋友？”
“如果你没裤子穿，我也可以把自己身上这条借给你穿。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好，你不愿合作，我们就做交易，交易，这总可以了吧？”万俟诚玄继续努力尝试说服对方。
“你的目的，你能开出来的价码。”
“我要六合花。”
“我也要”
“让给我，我给你十万两。”作为江湖第一机关世家，钱财对于万俟家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数字。光是常乐财神唐富贵这一个客人，每年就要朝万俟家的库房里填进去数十万两银子。
“你刚才说你有至少五种手段可以让我死的悄无声息？”于断秋淡淡地说道，“我好像只有一种，但我可以肯定，在我被你那五种手段杀死之前，你已经是个死人。”
“你不要银子？”万俟诚玄点点头沉吟片刻又道，“那好，把银子换成女人。六对从懂事时起就由出自禁中的管事一手调教的双生美人，秀外慧中色艺双绝用在她们身上绝对恰如其分。最难得的是她们身为处子，却无不精通闺房秘术。如何？”
“你可以说遗言了。”于断秋看着双掌中的利刃微微一笑。
“银子女人你都不要，那你要什么？！”万俟诚玄有些恼羞成怒，“六合花我志在必得！你们谁都不要想和我争！谁争，我让谁死！”
“呵——”一声轻笑，两道细长寒光惊现的同时，一滴血珠已自万俟诚玄眉间飞溅而起。万俟诚玄却全无反应，或者说，他知道自己不需要反应。
瞬息就是瞬息，想要躲过于家兄弟的瞬息剑，除非你的速度能比瞬息还快。万俟家的武功从不以速度见长，万俟诚玄知道任何闪避的企图最终都一定只是徒劳。
所以他早早地就做好了准备。所以他才没死。
“难怪你刚才一直在揉眉心。”于断秋仿佛早有所料地看着自对方眉间飞起的那一滴血珠从半空里落到地上摔碎颔首笑道，“可是你还能挡我几剑？”
“一剑都挡不下了。”万俟诚玄自眉间揭下一片颜色与人皮无异的薄片随手抛开，露出里头那道正缓缓渗血的小伤口苦笑摇头，“所以我打算拿出我所能拿出的最大诚意，最后再开一次价。”
“我听着”于断秋抬起右手，细长剑锋直指万俟诚玄眉心，如果这一次对方还要继续废话，他将不会再浪费时间。
“长孙无咎快死了！”
长孙无咎快死了？！
静静地听着万俟诚玄说出这七个字，于断秋心中立刻掀起惊涛骇浪。对方的神色不似作伪，也没理由在生死关头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可堂堂天玄四座首座承天长孙氏现任宗主长孙无咎怎么可能快死了？就算他已经过了春秋鼎盛年富力强的岁数，想要活个百八十岁也绝对不是问题。更何况如今青风已悍然发起全面攻势，长孙无咎的死意味着什么就是傻子都能想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万俟诚玄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理由？说出来，我可以不杀你！”于断秋必须问出前因后果，因为自己的师父寒江雪一定也很想并且必须知道。
“元天谷宗主王希禅在过去八年里，先后花了七十万两从我万俟家买走了三件东西。”万俟诚玄盯着于断秋的眼睛缓缓说道，“而就在我们相继被楚潇涵‘请’上她的那座缥缈阁前，我家里派人告诉我，有人在承天峰上看到过那三件东西，而且刚刚出现不久。有意思的是，承天长孙氏好像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更让人玩味的，是这三件东西刚刚出现，青风就动起来了。你猜这意味着什么？”
“我猜你们万俟家一定没有告诉长孙无咎这件事。”于断秋不动声色地说道，内里却早已心急如焚。眼下正是师父的计划逐步展开的关键时刻，天玄四座千万不能出问题，尤其是不能出万俟诚玄所说的这种大问题！元天谷宗主王希禅一直对天玄四座首座的位子垂涎三尺并不是什么秘密，但谁也没有想过王希禅真有能力有机会成功。然而万俟家的三件机关神不知鬼不觉地上了承天峰却不被长孙氏察觉这件事，让于断秋意识到所有人都低估了王希禅。不论他从万俟家买走的是三件什么机关，七十万两银子的价格都足以保证它们一定能让长孙无咎丧命！
何况万俟诚玄没有明说的，是青风与王希禅之间的关系。若双方真的早已暗中达成默契，恐怕事情就远远超出了师父当初的预计。这意味着师父并不清楚自己已经对局势失去了掌控。
“我知道刚才这些话只能换我一命。”不等于断秋再次开口，万俟诚玄又悠然笑道，“那么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应该就能让你答应与我交易了——长孙无咎会不会死，关键就在我能不能得到天人六合花！不要问为什么，我只能告诉你，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你也不要怀疑我万俟家与元天谷或是青风之间有什么关系，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万俟家跟他们没一点关系！”
“那就是问天阁了”于断秋闻言竟突然露出轻松的微笑颔首道，“好！只要你能说服公冶子破坏王希禅的计划，我就帮你夺天人六合花！”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