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因为他姓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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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原城东门前,穿着一袭天青色绸衫外罩半臂褙子的鱼盼盼意态慵懒地斜卧在一架由三十二位雄壮如山的壮汉所扛起的巨型步辇上斜睨着跪伏满地的人群,心思却早已神游天外。

    安史子良几人终究还是赶在她抵达之前及时离开了松原,这让鱼盼盼略微有些“遗憾”的同时,又不免对安史子良高看了几分。欺天灵狐到底是欺天灵狐,看似毫无章法甚至自相矛盾的行事,实际上却总是暗藏着令人惊叹的玄机。所谓的“毫无章法”与“自相矛盾”,只不过是用来迷惑视线让人无法推断其真正的目的罢了。

    这样看来,自己真的不应该怪叶青衫莽撞无知。就算没有叶青衫带自己回北门老院的这个意外,安史子良也一样会想方设法地促成此事。事情迟早都还是这个结果。甚至比现在还要糟糕。

    鱼盼盼心里好恨。

    恨安史子良,如果不是他,自己又怎会记起那段自己曾不惜一切代价才艰难忘记的过去?

    也恨叶青衫,天底下有那么多姓氏那么多人家,他为何偏偏要姓叶?要生在北门老院的那个叶家?

    她更恨老天,是老天给她鱼盼盼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让她顿悟了坐忘之秘从此近乎不死,在尘世间沉浮百年却最终喜欢上夙敌叶家的后人。

    “该死!”

    只觉心口一阵令人烦躁不已的堵闷让鱼盼盼忍不住怒喝出声。一阵利刃入肉声随着她的怒喝响起,原本跪伏在步辇之下的众人在顷刻间身首异处。

    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鱼盼盼不禁蹙眉捂鼻。尽管她从未想过要让这些人死,只是她的手下会错了意,可既然杀都杀了,她也懒得在意。她是青妖,曾在,也很快会再一次在江湖中唯我独尊的青妖,只要她想,她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取走任何一个江湖人的性命。也用不着为任何人的死感到哪怕一丁点的歉疚惭愧。

    生杀予夺,不过如此。

    “废物!”将鱼盼盼的神色看在眼里,垂首肃立于步辇旁的一位青袍少女立刻冷着脸对同伴们厉声大喝,“还不快将地上打扫干净?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嘁——”见少女一边呵斥他人一边摆出理直气壮心安理得的样子,鱼盼盼有些忍俊不禁。权力的确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啊。谁能想到短短两个时辰之前,这个名叫“阿莲”的少女还惊骇惶恐得如同与母亲走散的幼兽一般。

    “尊上在笑什么?”听到鱼盼盼的嗤笑,阿莲迅速跃上步辇凑到软榻边乖巧地替鱼盼盼捶起小腿故作娇憨地问道。

    “你啊——”鱼盼盼也懒得戳破她那点小心思,只是闭上双眼轻轻挥手,“叫人留意一下小楼那几个人的去向,另外,再让齐剑丘去桓州一趟吧。”

    “去做什么呢?”

    “代本尊见一见宋北峦,让他莫要学邵成危多管闲事,免得日后引火烧身。”

    就在鱼盼盼发号施令的同时,桓州邵家之主、江山居士邵成危正负手站在项州城北的叶溪之畔,他的身后,是一脸百无聊赖的邵至岐。

    被骤然而起的春雷打断了沉思的邵成危抬眼看了看渐渐阴沉下来的天色,终于打破沉默回头对自己最看重的邵家子弟邵至岐问道,“你刚才说,姚方伯今日不在刀王门?”

    “是”邵至岐连忙回道,“据姚家的老门房说,老刀王好像出城了。”

    “出城了?”邵成危略微有些诧异,“他竟在此时离开刀王门?”

    “怎么了?”邵至岐不解道。

    “这么说来,姚方伯对那叶青衫倒是很有信心啊”邵成危忍不住摇头哂笑。

    “侄儿倒觉得那叶青衫也没有什么。”邵至岐有些不服气地说道,“若非姚义堂当日现身表明了老刀王的态度,就算安史子良离开之前已于暗中留下了布置,项州城里的那些人也未必不敢放手与叶青衫死磕。”

    “你不服气?”邵成危笑着问道。年轻人喜欢争强好胜无妨,但总该有个度,既然邵至岐已经过了这个度,作为长辈的自己当然要好生提醒提醒。

    “不服!”对于视自己如亲身儿子一般的邵成危,邵至岐向来是敬而不畏,言谈举止间也就不似其他邵家子弟那般拘束谨慎。

    “你自问能接下他几剑?”邵成危再问。

    “这个——”邵至岐闻言不禁一窒。在步云宴上他曾亲眼目睹过叶青衫的出手,尽管只有两次,却已足够让所有在场之人印象深刻,以至于以邵至岐的自负,也不能肯定自己到底能接下叶青衫几剑,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只要不是那古里古怪的代天杀生剑,侄儿应当能打个平手……”

    “只要?应当?”邵成危摇头笑了起来,“你啊,好强没错,但该服气的时候,还是要服气的。这不丢人。”

    “他不就是仗着自己参悟了几道藏锋剑意么?若是侄儿也有幸得到藏锋剑,未必就比他差!叔父您当年不也只是随意看了眼藏我之剑,便让我邵家的江山剑气终至大成之境么?侄儿虽比不得叔父的天纵之才,可想来也不至于不如那叶青衫。”

    “岐儿啊”邵成危伸手在邵至岐肩头重重一按,“若是你能知晓那叶青衫真正可怕之处,恐怕就不会再有底气说出刚才这番话了。”

    “师父此言何解?”邵至岐闻言不禁暗暗吃了一惊。以他对邵成危的熟悉,自己这位叔父极少如此不加掩饰地称赞他人,尤其还是一个晚辈。

    邵成危随意地摆了摆手也不作答,只是迈步朝项州城走出几步,才又回头说道,“既然姚方伯已经有所动作,叶青衫那边恐怕也不会太平,你不妨就趁此机会好好看一看叶青衫到底哪里比你强吧。”

    “侄儿当日在城南荒丘又不是没看过。”邵至岐嘟囔了一句,“还不是仗着他那代天杀生剑?侄儿实在想不通你们为何对他如此高看,对他的那一剑反倒却不那么上心。”

    “剑好不好,要看执于谁人之手。更何况代天杀生也不是剑,而是心境。只要他叶青衫能达到这种心境,不论他如何出手,他的剑都能代天杀生。既如此,我们当然更在意他的人,而不是他的剑。”

    “那代天杀生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邵至岐忍不住问道。

    “叔父也不清楚”邵成危摇头苦笑,“这些年叔父与几位老友一直想要找到答案,却最终也只有些许微不足道的收获罢了。”

    “既然连您和您的那些老友都想不通的事情,侄儿不相信那叶青衫能想明白!”邵至岐笑着说道,“看来那代天杀生终究也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罢了。”

    “岐儿,你可知错?!”邵成危闻言竟勃然变色厉声叱道。

    “叔父,侄儿说错什么了?”邵至岐大惑不解地看着邵成危严厉的脸色小声问道。

    “这等‘恨人有笑人无’的小人心思,岂是我邵家男儿当有?!”

    “侄儿知错!”邵至岐连忙躬身认错。可他那闪烁的眼神已被邵成危全然看在眼中,见他只是嘴上认错,邵成危不由得摇头叹道,“岐儿,你一定要明白一件事——叶家人与这世间所有人都不同。只要叶青衫愿意,他就一定能代天杀生。”

    “为什么?”

    “为什么?”邵成危突然放声长笑,只是笑声里透着一股浓浓的萧瑟之意,“就因为他姓叶,‘北门老院’的那片叶!”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