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衫回项州城了?”一个清冷阴鸷的声音在车厢内毫无征兆地响起,马车外的骑手们竟纷纷不由自由地颤抖一下,就好像这个声音代表着某种最为可怕的事物,足以让这些修为深不可测的高手们都不免为之骇然。
可若是让叶青衫听到这个声音,他一定会立刻不顾一切地冲上马车,看看说话的到底是不是鱼盼盼。
“回尊上的话,叶青衫已公然现身探春园。”一位骑手强忍着心头的惧意策马来到车窗前垂首回道。
“哦”鱼盼盼不置可否地应了声,随即又发出一阵让人听不出情绪的刺耳笑声,“安史子良那只老狐狸临走前是怎么说的?”
“回尊上的话,安史先生只是将六龙会交给了宋承嗣和司马令安二人,旁的倒是没说什么。”
“他就没有告诉你叶青衫是该死还是该活?”
“没有”
“哦”鱼盼盼又是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即伸出一只纤白的玉手轻轻撩起窗帘,对外面的骑手招了招,却在骑手满心疑惑地近前之际,突然扼住了骑手的咽喉。不等发出惨叫,那骑手的整个人竟迅速干枯蜷缩起来,直到他那魁梧健硕的身躯在转眼间缩成猫儿大小的一团,这才被鱼盼盼随手抛到路边,就如同一团被人攥干了水的破抹布。
“安史先生安史先生,呵,看来本尊离开的太久,以至于你们都把本尊给忘到脑后了啊?”鱼盼盼的声音再次在车厢内响起。声音明明很轻,可不知为何,却让马车外的所有高手都如遭雷击般骇然变色,冷汗如浆两股战战不能自已,却只听得鱼盼盼突然放声狂笑。
“属下该死!请尊上恕罪!”被笑声所惊醒的骑手们立刻手脚并用翻身下马跪伏在地叩首不止,哪里还有半点高手气派?
“也罢!本尊自己不是也忘了么?这次就不怪你们了,都起来吧。本尊还要赶去松原与老狐狸好好谈谈呢。”鱼盼盼止住笑声轻轻踏了踏车厢内的踏板,马车再次启动,众骑手闻言如蒙大赦,连忙再度上马整理队形跟了上去。
坐在宽大的马车里随着车厢一道起伏摇晃,鱼盼盼觉得有些疲惫。自从曾经的记忆因为叶青衫而在北门老院里突破层层封锁重新涌入脑海之后,她昏睡的时候远比清醒的时候多,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召集起一大批人手。
鱼盼盼是清楚马车外的这些人并非自己当年散入江湖的那些,尽管他们在第一时间就响应了自己的召集,可内心里,这些人未必和他们的前辈们那样忠诚可信。所以鱼盼盼知道自己必须立威。驭下之术,说到底也不过赏功罚过与恩威并施。既然自己暂时还无恩可施,这些人也无功可赏,那么罚过立威就成了必要且唯一的选择。
至于自己刚才杀人的理由是否合理充分,鱼盼盼不在乎,也清楚其他人同样不在乎。因为她是生杀予夺的青妖,曾几何时,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随意杀死任何人而不需要任何理由。她相信这些人一定也从他们的前辈口中了解过这些。如此想来,鱼盼盼又觉得自己刚才表现得似乎有些软弱了。
也许,自己根本没必要向他们解释自己为何要杀人?
鱼盼盼突然觉得有些冷。即便此时已是暑气渐盛的初夏,她还是将轻薄的披风紧了紧,可身体却越发的寒冷,几乎让人想要发抖,于是她干脆将软榻上的锦被都裹在了自己身上,最后才又自嘲地笑了起来。
浮沉多年,一切终又再次回到了原点。唯一的不同,只是这一次,自己好像已无法如曾经那般,在面对叶家人的时候心中除了炽烈的仇恨之外再也容不下任何其他的感情。
这不是好事。鱼盼盼提醒自己。青妖之所以能成为青妖,是因为当年的她与当年的叶家一样绝情无情视苍生如草芥。当青妖的心里也开始存在某个割舍不下的人时,青妖还是青妖么?风,是不该有羁绊的。一旦有了羁绊,即使狂烈如暴风,也很快就会平息,然后彻底消失于无形。
这也未必就是坏事。既然自己想无比想要改变并且已经有了改变,不妨就继续改变下去,或许变着变着,自己就真的成了另外一个人,那些不堪回首如噩梦般的过去也就彻底成了过去,连带着将所有的仇恨痛苦都一并被时间的长河所吞噬,掩埋在河底的淤泥深处。只不过在此之前,有些事还是做,并且一定要做完的。
否则,谁又能肯定多年之后,自己不会再经历一次无比痛苦的轮回?
“挑几个人去趟南安吧。”鱼盼盼的声音在马车内缓缓响起,“告诉田子渊,让他和老黄识相些,给本尊立刻滚出南安。”
“遵命!”一位骑手慨然领命,随意点了几名同伴便打着呼哨离开队伍朝南安疾驰而去。
看着雨楼执事们在卫玄夕与宁志泽的带领下如潮水般迅速撤出南安城,俞子介心头大惑不解。作为五云嘉熙亲自指派来南安,并已经在短短数日之内与雨楼前后交手过多次的俞子介十分清楚,太平坊虽然实力不俗,可在几乎能作为雨楼主场的南安,自己一方从未占有优势。甚至根本就是被压着打。以至于宁志泽曾一度放出话来,说雨楼之所以迟迟没有取他俞子介的性命,只是因为雨楼的执事们还没有“玩够”!
一想到宁志泽在玉声馆中说出这番话时那狂妄张扬不可一世的神态,俞子介虽恨得牙痒,也只能徒呼奈何——雨楼始终是雨楼,哪怕苏心檀已不知去向,实力也依然雄厚。尤其自松原与简心阁一战后,名义上接手了雨楼的宁志泽就将散布在江湖各地的雨楼执事们尽数召回并带来南安。直到此时,人们才终于第一次直观地认识到天下第一杀手组织究竟可怕到了什么程度——超过三百位执事,境界最低的也是知弦巅峰!
这样的实力即使比起天玄四座中的任意一家也不遑多让,甚至还要强上几分,毕竟雨楼的执事们交手经验之丰富,杀人技巧之精湛,岂是那些世家子弟们有资格与之相提并论?
所以事实的确正如宁志泽所放言的那般——太平坊之所以还能留在南安,只不过是因为雨楼的执事们没有“玩够”罢了。
那么明明占据绝对优势的雨楼为何会突然撤出南安?而且还撤得如此果断干脆,没有一丝犹豫。
到底发生什么了事?!
“有人看到几个来历不明的人在昨夜丑时末敲开了玉声馆的大门。”就在俞子介暗自疑惑不解之时,与他搭手负责南安之事的陈大可推门而入闷声说道。
“来历不明的人?”俞子介蹙眉道。
“就是来历不明的人。回来报信的人是聂白眉,连他都认不得的人,不是来历不明是什么?”陈大可抱起茶壶一气喝干里头的茶水抹了把嘴角又道,“所以我亲自打探了一番,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这个时候就不要卖关子了,有话直说。”俞子介摆手道。
“我也认不出来那些究竟是什么人,我甚至看不出他们的境界高低。”说到这里,陈大可顿了顿仿佛犹豫再三才又低声道,“但我可以肯定,若是他们有心杀我,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能在五招之内让我死透!”
“你确定?!”俞子介闻言不禁骇然。陈大可的实力太平坊内有目共睹,就算放眼整个江湖,也绝对是无可争议的一流高手。可这样一个人,竟然说自己看不出那些人的境界,甚至对方一旦出手,他连五招都撑不下,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