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了？”齐光腾茫然无知地反问，他无法理解宋景表现出来的异常。
“你——你的脸——你的脸上有——有——血——黑血——”虽然已极力压抑，可宋景颤抖的声音听来依然显出几分凄厉骇然。宋景不可能怕血，一个见血无数的人怎么会怕血？红的也好，黑的也罢，都不会让他害怕。但齐光腾额前的那一绺正不断蜿蜒伸展的黑色血迹和一缕弥漫在瓢泼大雨中的隐约花香，让他想起来一个可怕的人，一些可怕的事。
“血？”齐光腾疑惑不解地抬手顺着宋景所指摸向自己的额前，却只觉得指尖一麻便完全失去了知觉，就连整个人都迅速僵硬起来。
僵硬的不止是齐光腾，还有所有正围攻叶青衫的人。
“血——血——血面——”宋景的惨叫声戛然而止，扭曲的神色也凝固在脸上。只剩下一双满是“黑线”游走却勉强还能活动的眼睛怔怔地望着一个桃红色的身影自树林间慢慢浮现。
“原来又是你们。”看着一脸神秘笑意的谢七娘缓缓自树林中走出来到自己面前，叶青衫暗叹一声开口说道。
“当然还是我们”谢七娘没有否认，只是上下打量叶青衫一番又笑着自身后取过一只细长包袱递过来，“看你现在的样子，是时候将这个给你了。”
“为什么？”接住谢七娘递来的包袱，叶青衫不用打开就能猜到里面是什么。所以他才越发的疑惑。
“老万不是说过么？”谢七娘抬手撩了撩额前被雨水打乱的发绺抿嘴娇笑，“想要代天杀生，又岂能不忍杀生？”
“所以你们是在‘帮’我？”事到如今，“故人”对叶青衫而言几乎已成了一个笑话，以至于他说话的语气也显得十分冷硬。哪怕曾几何时，谢七娘在他心中的地位并不比林婉低多少。
“难道我们是在害你？”谢七娘笑得花枝乱颤，“如果送你藏锋剑这样的宝贝都算是害，那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让我们害呢。”
“这样做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你们就不怕——”
“养虎为患？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谢七娘笑得气喘吁吁，“我们早就是死过一遍的人，这世间还有什么事情可怕？反正你必须杀人，那一剑的锋芒只能用人命来砥砺。你不忍心，我们只好帮你狠心。”
“我只是不想杀不相干的人。”
“相不相干你说了不算，我们说了也不算，得那些人自己说了才算。我们只不过是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自己作出决定罢了。若是他们真的不想为难你，又怎么会被你杀死？既然他们打上你的主意，你杀他们岂不是理所应当？”
“那么他们呢？”叶青衫指着周围早已僵硬如雕塑一般的众人问道，“知道这个山谷的人好像从来都不多，能猜到我会来的人更是屈指可数。姚含曦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你们告诉她的？”
“姚含曦啊？”谢七娘踏着泥泞款款走到一尊“雕像”仔细端详一番后才又转身对叶青衫笑道，“当年那个血夜，除了被长宁暗中救走的你之外，还有六个人活了下来，姚含曦就是其中之一，至于其余五人，虽然已经死了四个，但剩下那一个你其实也认得——田子渊。”
“你们早就——”听见谢七娘的话，叶青衫在心中暗暗一惊。姚含曦不是姚方伯当年所言乃“外室所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姚含曦进入刀王门成为刀王之女这件事，听上去竟然是青风一手所为？而田子渊进入雨楼赢得苏心檀赏识跻身三大纸面执事，似乎也同样是青风的安排？这样两个在各自门派中举足轻重大权在握的关键人物，竟全是青风早年布下的暗子！由此观之，青风对整个江湖的渗透已到了何等耸人听闻的程度？更让叶青衫如芒在背的是，田子渊原来是青风的人！如此看来，老黄想要阻止青风复起的打算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你在离间？”震惊之余，叶青衫心中突然一凛寒声质问。
“离间？呵——青小子，你和田子渊的关系还需要我们离间么？其实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完全信任过他和老黄，不是么？这也难怪，在你看来，你曾经认识的每一个人都变了，岳之南、林婉、红蝎子、还有我们……连我们这些人你都不敢再相信，又怎么可能相信他们？所以我告诉你这些，只不过是因为我们希望你能将心思都放在你的那一剑上。”
“鱼盼盼是怎么回事？”叶青衫沉声问道。
“你带她来，让她终于还是记起了一些事。一些不太好的事。”谢七娘眨着眼睛笑道，“至于她如今在哪？也许老安史知道呢？”
“说吧，你们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叶青衫别无选择。
“杀人，杀很多人，只要是我们送到你面前的人，你都必须杀。你不杀，鱼盼盼就会——”谢七娘话未说完，竟勃然变色反手朝树林中拍出一蓬遇雨不凝遇水不溶的红色烟雾，可自林中冲出的几道身影却全然置之不顾，硬生生撞散那曾一度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红烟如闪电一般扑来。
“原来是你们？你们果然还是坐不住了，呵——青小子，别忘了我刚才的话，聪明如你，该知道如何选择才对。”看清来人，谢七娘莞尔一笑丢下句话，也不与那几道身影纠缠，衣袂舞动幻作一片桃红色流光踏风而行转眼便没入夜色深处。见谢七娘已然远去，叶青衫暗叹一声这才收敛心神看向来人，却赫然发现刚才还疾如闪电势所雷霆的几人只是僵立原地，早已气绝。
“别碰他们。”一个深紫色的身影如鬼魅般自林间浮现，发声阻止想要上前查看的叶青衫，“你以为谢七娘为何会走？”
“你们居然——”看着这个自己曾在石牌镇见过多次的女子，叶青衫不知该说些什么。从不离开峫岭半步的鬼族终于也现身江湖了。
当僵硬麻木的感觉自身体里渐渐消退，齐光腾没有丝毫犹豫地调头想要朝与项州城相反的方向离开。可刚一迈开脚步，就只觉有人拽住了他的胳膊。
“你想死，就走。”宋景一脸阴鸷地看着齐光腾选择的方向沉声道，“虽然我还是不懂姚含曦为何要我们来送死，但既然她怎么做了，你就该明白她一定不会允许我们活着离开！”
“赌一把！总比返回项州城有把握！”齐光腾怒气冲冲地甩开宋景的手臂大声吼道，“难道你还想自投罗网不成？”
“错了！六龙会！我们去找六龙会！”宋景眼珠一转冷笑起来，“如果你刚才和我一样没有失去意识，就该听到谢七娘对叶青衫都说了些什么。”
“那又如何？”齐光腾不解道。
“如果六龙会与刀王门真的是一边的，谢七娘就没道理留我们一命！”宋景自信满满地说道。
对于宋景的猜测，齐光腾心知自己无从反驳。不论谢七娘是出于何种目的，正如宋景所言，如果她真有心，自己二人绝无幸理。
“姚含曦想我们死，谢七娘却救了我们，这足以说明我们对六龙会还有价值，远比他们双方关系更加重要的价值。”宋景颔首沉吟片刻又道，“我想我可能知道步云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