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衫只用了一剑就让一位灵犀高手毙命当场。整个过程甚至诡异到没有任何人能看清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人们只知道他曾短暂地“消失”了片刻,再次出现时,双剑客就已经失去了呼吸。
一剑,又是只有一剑。
从玉声馆的那一夜开始,叶青衫就仿佛迷上了一剑毙敌这种事情。不论敌人是一个几个甚至数百个,不论敌人是锻体沉心或是知弦灵犀,他都只需要一剑。
可他明明不是洞明!
他身边那位梅开四瓣的鱼盼盼才是。他们两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截然不同——既然鱼盼盼是洞明,他就一定不是。可一个不是洞明的人凭什么能有这等惊世骇俗的本事?他不是还没有使出他那能代天杀生的一剑么?
“还有没有想要试试的?”看着面色阴鸷踌躇不前的众人,叶青衫止住咳嗽开口问道。回答他的,是所有人齐齐后退的脚步。
“看来是没有了。”叶青衫耸了耸肩,将长剑重新系在背后,这才转身对鱼盼盼招手笑道,“我们可以进城了。”
看着叶青衫与鱼盼盼手挽着手迈步朝城中走去,城门外的众人虽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第一拨出场的他们说到底也只是些好戏上演前的过场龙套而已,真正的主角,只有在两人进城后才会粉墨登场。
就在两人的身影出现在项州城中,如同瘟神驾到令路人纷纷躲避乱成一团之时,刀王门中最大的一座花厅内却随着姚含曦的“姗姗来迟”而变得鸦雀无声。如果有人愿意用心地辨认一番,就会发现今日在座的众人竟全是步云宴上的那些“宾客”。
“叶青衫进城了。”在主位落座的姚含曦随意扫了众人一眼不禁暗自冷笑。这些自步云宴后就一直赖着不肯离开项州的人到底是什么打算她岂会不明白?原本想要前来打探消息的这些人被安史子良那一通毫无道理的“乱拳”打的眼花缭乱晕头转向,而自己和六龙会的交易更是让这些人震惊之余又疑窦丛生。只要无法弄清自己和安史子良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或是双方在谋算些什么,这些人就绝不会轻易离开项州。而叶青衫和鱼盼盼的再次出现,恰好就是一个试探自己的绝佳机会。
“这件事咱们在座之人都已知晓,却不知姚大小姐是个什么态度?”见众人继续沉默,金刀盟开山堂堂主马熠心下暗骂之余却还是忍不住率先开口问道。
“我个人的态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刀王门的态度。”姚含曦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慢慢竖起手指,“而我刀王门的态度只有两个——第一,叶青衫是不是魔道,宋承嗣片面之言不足为证;第二,冤有头债有主。”
“如此说来,刀王门打算对叶青衫的再次到来不闻不问咯?”马熠闻言不禁眉毛一挑眯起眼追问道。在座之人都是老江湖,岂会听不懂姚含曦的意思?“片面之言”的说法一出,摆明了就是刀王门准备“拉偏架”。而一句“冤有头债有主”更是在警告自己这些人也不要对叶青衫动什么心思。
什么叫“片面之言”?就是暂时不承认叶青衫是“魔道”这个说法。什么叫“冤有头债有主”?与叶青衫有怨仇的说到底也就是那些在城南荒丘死了人手的项州本地帮会。就连在步云宴上被叶青衫一剑弄死了长孙慕奇的承天长孙氏都不算!
刀王门已是事实上的项州之主,而姚含曦又是刀王门无名却有实的掌门,既然她丢下了这句话,谁要再敢主动找叶青衫的麻烦,无异于对刀王门做出挑衅。就算这个女人正和楚明月为了刀王门内的权力斗得火热,可不论如何,在维护刀王门的权威与尊严这件事上,作为姚方伯的女儿和准儿媳,这两个女人的立场都是绝对一致的。
“马堂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刀王门怎么就不闻不问了?”姚含曦冷笑着反问马熠,“若非我让人盯着,方才在城门外死的人就不只是一个!”
“哦”马熠毫不退让地与姚含曦对视,也同样冷笑道,“所以刀王门的意思,就是按江湖规矩来咯?”说到这里,马熠有意顿住话头,转脸看向一旁大富大贵帮的满字号掌柜唐五,“五老板,我听说城西小河会一直是替你们大富大贵帮卖命的吧?啧啧啧,原本三十几号人的小河会,一晚上死得就只剩四人,惨啊——既然姚大小姐已发了话,五老板,您就没想过替小河会讨个说法么?这未免也太让人寒心了些。”
在常乐财神唐富贵兄弟六人里头,唐五是最特别的一个。与自己的五位亲生兄弟相比,唐五不仅身材走了另一个极端,就连脾气也完全相反。如果其他几位唐家兄弟给人印象最深刻的地方除了肥胖便是随时随地满脸堆笑,那么骨瘦如柴的唐五脸上则永远都苦大仇深。因为两者的对比实在太过鲜明,人们往往会忽视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唐五的武功在唐家六兄弟里一直都是最好的,好到就算其他五人加到一块儿,可能也敌不过他一只手,而且还是他并不常用的那只。
如果坐在这里的是唐家其他五位兄弟中的任何一人,对于马熠这毫无技巧可言的挑拨,一定会打个哈哈权当是个玩笑。可唐五不是唐胖子,也不是唐二唐三唐四唐六,他是唐五,大富大贵帮满字号只管收钱不管花钱的大掌柜,平日里为了一文钱都会与人争执计较,直到论出个子丑寅卯来的主。这样一个人,指望他对马熠的举动一笑而过,还不如指望皇帝陛下突然鬼迷心窍将龙椅和自己的后宫统统白送给你更实际一些。
“我大富大贵帮的事,不劳你操心。”唐五果然“不负众望”,马熠话音刚落,他便立刻板着那张好像别人欠他几百万两银子还赖着不还的死人脸一字一顿地冷哼道,“你们金刀盟还是管好自己的爪子,不要总想伸太长,小心收不回去。”
“哼哼,五老板,你好像忘了这里是项州,不是你唐家一手遮天的云州?哦,马某也差点忘了,就算在云州,你唐家似乎也只是二流货色,要不然五云嘉熙怎么会带着他太平坊的人在云州狼奔豕突的如入无人之境?”眼见自己挑拨不成反倒被唐五出言不逊,马熠急怒之下也忍不住反唇相讥。
两人既已针锋相对,彼此的手下也随即刀兵出鞘互相叱骂。而与两家各自交好的诸方也纷纷站队助威,偌大一个花厅之内登时变得刀光剑影剑拔弩张。
见众人全然没有将自己这位主人放在眼里,姚含曦不禁怒从中来。若是放在往日,即便还有铁旗盟与刀王门分庭抗礼,这些人又哪里敢如此喧宾夺主?可如今刀王门已在自己手中独霸项州,这些人反倒放肆起来,说到底还是因为楚明月。不论姚含曦怎么努力,她都无力改变世俗之见——身为姚方伯之女的她,在外人眼里终究还是没有儿媳楚明月的分量更重。
一念及此,姚含曦的眼中忍不住闪过一道凌厉无比的杀机。
“我数三声”姚含曦冷如冰霜的声音在花厅中突兀地响起,随着她话音落下,数十道矫健如龙迅疾如电的身影带着森冷夺目的寒光齐齐闪进厅中,转眼间便将正争吵喝骂不休的众人团团围住。花厅内再次陷入一片沉寂,可姚含曦的倒数却仍在继续——
“三——”
刚刚还对彼此抱有强烈敌意的马熠与唐五对视一眼,竟双双从对方眼底看到一丝惊讶与不安——刀王门竟藏的如此之深——包围众人的这三十六位用刀的灵犀高手看手法姿势无一不是出自刀王门,绝非最近才投靠的那些人,可这么多年来,江湖里却从未有人知道刀王门里还有着这样一支力量。想到姚家父女的城府,这三十六人绝对还只是冰山一角。
“二——”姚含曦再次倒数,声音已冷得彻底没有一丝感情。既然已经决定不再韬光养晦,她也懒得再与任何人虚与委蛇。
“我等失礼无状,还望姚大管事恕罪!”既然已被人拿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低头道歉这种事情也就变得容易起来,何况有马熠唐五二人起头,其余人也纷纷有样学样。只是心里却不免对姚含曦此人有了全新的认识——原来此女之霸道,不输乃父当年!
见众人已经服软,姚含曦满意之余,心中也对自己的看法更是坚信不疑。说到底,这世间众生都是些只认拳头和刀子的贱皮子,只要拳头够大,刀子够利,哪怕你就是只狗,他们也一样会驯服地跪倒在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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