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肉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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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隼帮虽然不大,可既然能在涂州立足多年,不论隼爷本人还是其手下总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至少他们自己这样认为。

    十七八个刚刚锻体或已是初悟的帮众随着隼爷一声令下从门外冲了进来,举着手中早已出鞘的兵器没有一句废话径直扑向了依然安坐的叶青衫。

    对于习武之人,锻体与初悟是六境之中最为基础的两重。这样说好像显得那十七八个张牙舞爪的隼帮帮众只是杂鱼——尽管他们的确就是杂鱼——可在寻常人眼里,却已是能以一敌十的好手。

    十七八个这样的好手对付看起来身段并不魁梧壮硕,也没有丝毫高手气派的叶青衫是不是有些浪费?

    答案是肯定的。

    但这个肯定,不是说对付叶青衫用不了这么些人,而是这些人的出手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当冲在最前头的那个隼帮帮众眼看着自己手中的钢刀马上就要劈在叶青衫的肩头时,他听见了楼上响起一阵惊呼,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帮众竟有种很奇怪的念头——客人们的惊呼并非是因为自己马上要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砍成残废。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眼前有什么东西几乎是贴着刀锋与自己飞快地擦肩而过,接着身后就传来一连串闷响。

    很熟悉的闷响。

    那是拳头轰在没有骨骼保护的肋下腰间才会发出的声音。

    豆大的冷汗在这个帮众的额角不断滑落。整个脊背都变得冰冷发麻的他头一次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高手。

    曾与他一道打遍涂南,踩过好些当地帮会的这十七个弟兄手底下武功如何他怎会不清楚?虽然比起隼爷倚为心腹的那七把剑还差的远,可对付寻常三五十个身强体壮的家伙却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

    这样的十七个弟兄,居然被人如此风轻云淡地用一双肉拳如此轻易地放倒,甚至连眨眼的工夫都不用,这个人不是高手,谁是?

    “喂,他们都躺下了,你还站着?”有人再次与他擦肩而过,这一次没有快得让人看不清,甚至很慢,慢到在他的面前停下,用很真诚的眼神看着他对他轻言细语地说道,“难道你们不是有难同当的兄弟?”

    隼爷的脸变得更烫。

    因为某个大人物的吩咐,这一次他几乎将自己帮中的好手全数带了出来,谁能想到方才还气势汹汹张牙舞爪的十八个人,转眼就躺了一地。最后那个居然还是自己躺下的!

    原本把自己当成过江猛龙的隼帮此刻已成了南安的笑话,很快还会成为整个涂州的笑话。隼爷已经没有脸面再回去,唯一能让他继续立足江湖的办法,只能是擒下叶青衫,或者干脆杀死!

    尽管这样做会可惜了那柄传自岳之南,又不知被叶青衫藏于何处的藏锋剑。

    动手的不能再是自己人,隼爷十分清楚。自己已经丢尽了面子,不能继续损失宝贵的人手。那七把剑是自己借来的最后一张底牌,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轻易出手。

    “好”隼爷怒极反笑,他决定再赌一把,“很好。难怪你能在这么多人的追杀下活到今日。叶青衫!”

    “什么?他是叶青衫?”隼爷话音未落,整个玉声馆就已沸腾。无数客人不顾身份齐齐推开花窗伸出脑袋,将因贪婪而灼热的目光死死聚焦在楼下一脸苦笑的叶青衫身上。

    所有人的脑袋里此刻想的都是一件事——藏锋六剑!据说每一柄之上都藏有古往今来最为凌厉锋锐的六道剑意、参透其一便可跻身当世最顶尖剑客之列的藏锋六剑!

    “你以为那七把剑就能让你坐收渔利?”叶青衫怎会不明白隼爷的打算?所以他的语气很冷,冷得让隼爷觉得自己的骨头缝里都结了冰。

    “未必没有机会”隼爷强忍着心头莫名的惧意狞笑起来。他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楼上有人不顾自己衣衫不整急匆匆地跳了下来。

    “唉——”叶青衫摇头叹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会不断杀人,杀很多人……活着有什么不好么?”

    “活着当然很好,但能活的精彩是不是就更好了?”最先从楼上跳下来的客人随意地扎起凌乱的衣襟一脸阴沉地走了过来。

    这个人很黑,不论是脸还是身体,又或者他的衣服,就连他的嘴唇和说话间隐约可见的舌头似乎都是黑的。仿佛他从里到外都是黑色。

    所以人们都叫他黑蛇。

    因为他的人真的很黑,他的心肠却比最毒的蛇还毒。

    这世上有很多人杀人,可几乎每一个杀人的人都会有杀人的理由。哪怕某些理由听上去实在很牵强甚至算得上荒谬,但终究还是有理由。

    只有极少数人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出手杀人。随便什么人都杀。

    黑蛇就是这极少数人中的一个。

    有人曾见过他吃饭吃到一半突然拔剑削断了邻桌客人的脖子,然后问自己“为什么要杀他”;

    也有人见过他睡到半夜醒来,赤着身子连夜赶了两百七十里路将一个无辜人家的老小妻儿统统沉了塘,然后又回来继续睡觉;

    还有人见过他前脚才刚刚给自己新找的女人买了支价值不菲的簪子,后脚就将那支簪子插在了女人的眉心间而不是发髻上……

    奇怪的是,这样一个人却一直都活的很不错。有着花不完的钱,喝不完的酒,还有睡不完的女人。

    或许,是因为他是个高手。

    灵犀境的高手。

    可黑蛇刚刚说完,还不等叶青衫开口,另一个客人便拨弄起手里的弓弦发出嗡嗡的响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是王贤!一羽落天狼王贤!”楼上有人惊呼道。

    天狼就是天狼星,二十八星宿之一。能够一箭射落天狼星的只可能是神仙不是凡人。王贤当然不是神仙,可他却还是人称“一羽落天狼”。

    他的箭法之高明可见一斑。

    通常来说,弓这种兵器是不大适合闯荡江湖的。所以王贤本来并非江湖中人。只不过当年在朝廷武举中失利的他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再等三年,而是毅然绝了从军之念,踏进了江湖这潭浑水。

    没想到短短数年之后,这个以弓为兵器的落第武举竟成了名震一方的高手。

    这算不算“失之东篱,收之桑榆”?

    所以王贤一直都很满意眼下的人生。直到他听到隼爷说楼下那个年轻人是叶青衫。

    藏锋六剑之一,这六个字已经足以让一个知足的人变得不再知足。

    那么本来就不知足的人呢?

    比如九命猫郑连、又比如不要脸的朱驰与不要命的刘放?

    转眼之间,隼爷就看到了五位寻常难得一见的灵犀境高手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每一位都能够轻易地将隼帮上下几十号人杀个干净。

    他开始后悔了。

    他真的没有想到玉声馆今夜居然会有这么多的凶神恶煞般的人物留宿。

    如果早知如此,他绝不会在今夜找上叶青衫!就算自己那位主人,轻易也不会招惹这五尊凶神!

    可是叶青衫居然还是很镇定,竟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露出好整以暇甚至还带着几分讥诮的微笑,就好像这五个人不是什么灵犀高手,而是五头猪。

    “动手之前我想问一个问题。”叶青衫给自己倒了杯茶笑眯眯地说道,“既然你们的目标都是我,那么,我到底是谁的?”

    “厉害!”无数反应迅速的客人在心中暗暗喝了声彩。

    不愧是岳之南的弟子,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竟瞬间左右了局势,明明身处矛盾中心,却偏偏能好整以暇地坐看五人相争。以这五人的脾性,怕是谁也不会愿意与他人联手,因为他们从来都不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五双原本对叶青衫虎视眈眈的眼睛开始转移视线,不断在彼此之间逡巡,从叶青衫点破那个问题的一刻起,五个人就不得不将彼此当成了首要敌人。

    叶青衫说的一点也不错。

    只有一个人能笑到最后,所以谁都不愿抢先出手。最先沉不住气的那个人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被其他四人联手斩杀当场。

    玉声馆在五个灵犀高手的对峙下陷入一片死寂。无形的杀气在偌大的厅堂内弥漫蒸腾,浓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双眼因充血而赤红,呼吸也渐渐开始沉重,却仍然没有人动。

    “我不会等太久。”叶青衫毫无征兆地打破了沉默。他那轻佻的语气和戏谑的笑意此刻在隼爷看来是如此的“歹毒”,简直令人发指。

    “他是我的”黑蛇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阴恻恻地说道,一双三角眼射出锐利的目光,如钢刀一样从众人的脸上刮过,然后,他锐利的目光竟开始涣散,就连瞳孔都在逐渐放大。

    “叶青衫是我的”郑连踩着黑蛇尸体擦拭着剑刃上的血迹,全然不顾胸前那道被黑蛇临死前反戈一击留下的触目惊心的伤口,眼睛死死地盯着不要脸的朱驰和不要命的刘放。他认为这两个人才是自己最应该留意的竞争对手。

    可是朱驰却摇头叹息,“你错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