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法是很严酷的,尤其蜀川军法秉承吴璘,无令出击胜亦斩之,面对毫无情面的军法,他们不敢轻易触犯晦气。
“有谁随我出战?”李易的目光逐渐冰冷,军纪严明固然是好,有利于保持军人的团队性,发挥最大潜能对抗马队。
但在他眼中,宋军军纪已趋于僵化,对付金军的重骑兵尚能支撑。可惜,对手换成骑射甲天下,战术机动灵活的蒙古人,死板生硬的战术,再也无法跟上瞬息万变的战场变化。
如果,再不去改变,不寻求新的战略战术,面对拥有压倒优势的蒙古,蜀川必失、江山必丧,全军将归于沉寂。
仍旧无人应允,他惊怒交加,不想竟无一人敢应身而出,难道真无一条好汉?
王资的卫士赶到现场,却见李易双目赤红、面带杀气,他是嘴唇煽动,终究未曾出言规劝,愣愣在一旁观望。
“娘地,一群窝囊废,废物。”李易实在失望,正如花蕊夫人那句话,竟无一人是男儿,他的心情尤为沉重,忍不住高声辱骂。
踏白军将士脸色各异,有愤慨、有平静,也有恨恨不已,卫士更是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这可是在军前,人人都披坚持锐,要真把人家惹恼了,搞不好要引起暴动的,军中的哗变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为何辱骂我等。”在前列的人群中,一名效用服色的军卒,对李易怒目而视,看神色要是再受刺激,估摸着会摸刀杀人,而且人家手中的兵仗早就抬起。
对于神色不善的效用,李易不屑地笑了,鄙夷地道:“半渡不敢击之,伸着脖子等人砍,说废物是高抬尔等,简直无可救药,当真是可笑可怜!”
此言一出,顿时有十余人怒目相向,恨不得拔刀相向,又岂能逃过李易眼睛,他冷笑道:“不过,还有几个有点血性,哦,你们有拔刀相向的劲道,不错、不错。”
简直在公然羞辱人,效用黑着脸不满地道:“这位太尉,可知无故出击,无论结果我等回来便是一刀。”死固然不太可怕,无缘无故的冤枉死,可不是他们所愿。
“那就像个国士,轰轰烈烈冲杀一场,也比等别人刀斧加身强。”李易怒目圆瞪,厉声道:“我还是那句话,此战败,我等必全军覆没,胜,尚有一线生机,全在你们自己把握。”
效用把马槊横在胳膊上,抱拳拱手正色道:“在下踏白军效用王孝仁,愿随太尉冲锋陷阵。”
“好,好兄弟,是个好男儿。”李易大喜,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最为难得,他束起黑漆弓拱手行礼,表示自己的敬意。
“效用,军法无情啊!”
“闭嘴,与其站着等死,不如冲上去厮杀战死。”王孝仁转首怒斥那人。
“还有我,效用吴天佑,愿随太尉,杀尽鞑虏。”
“效用成轩,愿随太尉杀敌。”
“军兵明皓,愿随太尉。”
“效用上官平,愿随太尉旗开得胜。”
“使臣呼延信,愿为太尉军锋。”
“军兵苍进,愿随太尉杀敌。”
“军兵王柏,愿随太尉走一遭。”
“王二愣子,你这厮尽占便宜。梅三,你小子缩什么头,给老子滚出来。”身高近八尺,五大三粗,满脸鳌须的吴天佑,眼珠子突出,厉声大吼。
李易应声望去,见五步外一名眉目清秀,身材适中的骑兵,神色间有几分扭捏,标准的美男加娘娘腔啊!这要是放在临安繁华的勾栏,指不定就是个抢手的兔爷。
却见那人眨了眨眼,脸上带着无奈的苦笑,弱弱地道:“我还没娶浑家,就不陪各位哥哥了。”
“梅殷,这厮还想娶浑家,我看嫁个官人还差不多。”
这话引起周围骑兵一阵大笑,李易亦是忍俊不已,这厮真是个人才,虽然是滑稽万分,却冲淡了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虽说让那股子狠劲消散不少,至少大家不那么紧张了。
吴天佑瞪大眼珠子,一脸的不争气模样,厉声吼道:“他娘地,打完这仗老子出钱,让三泉城刘娘子多陪你三天,娘地,有贼心没贼胆。”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大笑,有人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梅殷揉了揉鼻子也不生气,腼腆地笑了,轻声道:“老哥留着钱,娶房媳妇吧!”
“赶紧滚过来,别他娘地像个娘们。”
“梅三,亏了吧,生死未卜,你小子存那些钱干嘛!”
“还不如都花在勾栏里,死了也不做童子鬼。”
“他娘地,老子身无分文,一条贱命,愿跟随太尉,”
“算上我一个,效用许杰。”
“哎,军兵梅殷,听令。”
“军兵叶开。”瘦瘦小小的少年,貌不惊人却惜字如金。
有了第一人,就有第二人,吴天佑的粗犷,梅殷的腼腆,叶开的不起眼,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一念,足足有三十八骑参战,其余人众要么犹豫不决,要么垂首不语,显然还是心有忌惮。
“好,从今日今时起,我们便是生死与共的兄弟,共饮美酒,驰骋疆场。”
李易竟从马鞍下拿出一羊皮袋,开盖仰首喝一大口,哈哈大笑,抛给了王孝仁。
“痛快,弟兄们,杀了这帮碧眼杂胡。”王孝仁痛饮一口,向旁边的骑兵抛了出去。
最后一人喝干美酒,大笑着将羊皮囊抛向空中。一时间,大家相顾一笑,非常默契,主动列成进攻队形。
李易在队列前方,手持黑漆弓,目光炯炯,眺望蒙古军。胸中豪情冲天,似一团烈火燃烧,放生高歌:“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三十八骑齐声高唱,渐次高昂,周围骑兵目光渐渐坚定。
“出击。”李易嘴角挂着一抹诡异地笑,慢慢驱动战马,身体笔直,左手指向前方。
三十八骑,应该是三十九骑,缓缓地向蒙古军阵地奔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