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北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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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州城内,火光映红了整个城池,城内外到处都充斥着噪杂之声,节帅府内,李迢在自己的书房内见到了闻名已久的黄巢,多年征战,风餐露宿,黄巢的头发也已经斑白了,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苍老憔悴。

    “李大人才高,请替我起草一份檄文,我便放阖府上下北归,绝不加害。”黄巢看着静坐在书案旁的李迢,沉声说道,站在这位岭南东道节度使面前,黄巢没有感到丝毫获胜的快感,这次与朝廷谈判最终结果谈崩,自己的内心其实是非常失落的。

    李迢当然知道其所谓的檄文是什么意思,基本就是指斥当今圣上无道,弄得天下凌乱,而自己顺天应命而起之类的老套路,打皇帝脸给自己贴金,李迢饱读了这么多年书,当然知道写这东西那可是要负责的,这黄巢是想让自己纳个投名状,以后死心踏地地一条道走到黑啊。

    人有时候活着,不一定就只是为了自己而活着,亲人、家庭、族人都是自己牵挂的对象,特别是在古代家族观念非常盛行的年代,自己的言行举止很可能会牵连到整个家族的命运,古人的责任心强也是当时的社会大环境所形成的。

    李迢笑了笑,“黄巢,我确实很怕死,但我更怕族人因我的变节而遭受不测厄运,阖族尽在长安,你让我如何写这封檄文呢?我不会写的。”

    “你知道拒绝后果!”黄巢冷冷地说道。

    “腕可断,表不可草!”李迢并没有丝毫退缩,大声地喊道,大家既然已经摊开了说,就没什么顾忌了。

    黄巢仔细地打量着李迢,这位节度使大人之前给自己的印象那是相当的柔弱,围住广州城后自己托其表奏降表,此人可是相当积极配合,如今又变成这么决绝的样子,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人呐,真是难以捉摸。

    黄巢寒着面慢慢地转过了身,缓步踱出了这座府邸,不多久,身后便传来了阵阵的惨呼、怒骂声,那是奉命屠府的兵士们开始行动了。

    广州城失陷的消息传入长安,朝廷照例对殉难的官员将吏们表示了哀悼,追赠赐封也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但岭南失陷的消息在朝廷中并没有激起多大的反应,甚至对于三番五次要求亲自领兵进击岭南的高骈,朝廷对其也是搁置处理,并将其调任淮南节度使,专司盐铁转运,搞好经济吧,高骈,把漕粮水运弄好,别的事先不要管了。

    高骈压抑万分地奉旨上路,这次功劳便宜王铎了,其恨恨地想着。

    得知王铎率领朝廷精锐布防南岭一带的消息,高骈就知道,朝廷这次将战胜黄巢的希望全部压到了王铎的手中,其实高骈也不认为黄巢还能翻起多大的浪,毕竟跟自己交锋那么多次,每次被自己海扁得抱头鼠窜的黄巢军,在自己的眼里确实不值得一提。

    扬州,富甲一方的东南重镇,高骈赴任淮南节度使的途中,遇到了顺流而下的新任镇海节度使周宝。

    这位周大人和高骈是旧识,两人在神策军中还是亲密的战友关系,当年在神策军中周宝是高骈的前辈,而且出道也比高骈早很多,只是其一直在京畿附近泾源驻防,整日里默默埋头躬耕塞外,所以没有高骈那样东征西讨,风光无限。

    两人在船上简单地寒暄了一番,互相表达了对彼此的思念之情,然后就各自扬帆起航了,本来分别多年,感情也多少淡了一些,此番平级相见,高骈高傲的态度让一直觉得自身高高骈一等的周宝,感到了很是不爽。

    距离产生美,这次两人距离虽然拉近了,但友谊却产生了裂痕,而且在后来的日子里愈演愈烈,甚至到了刀兵相见的地步。

    朝廷这样的调派布置其实也很无奈,北面的河东像是一团扯不清的乱麻,不光需要征讨叛乱的沙陀,还需要应对一直搞不定的晋阳军府。

    这不,刚到任没几天的河东节度使李蔚,下车伊始,还没熟悉完政务,朝廷方面就收到了其病危的消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胆子也太大了吧!不管是不是正常年老病重,朝廷这边可是感到了浓浓的阴谋味道。

    要集中力量抓河东,南北两手都要抓,但两手同时硬不起来,在权衡利弊之后,朝廷决定先北后南,黄巢已经自己游荡到最南面了,也跑不了哪里去了。

    岭南西道有辛谠驻守,道路崎岖,易守难攻,防守应该问题不大。

    南岭一带王铎正督导着朝廷精锐军队沿着水路和要塞布防,断绝黄巢北还的路线,镇海节度使周宝也是一员良将,防守浙东闽南应该没有问题。

    剩下精力旺盛的高骈,你就负责盐铁转运吧,打仗全靠后勤,这个重担子就由你来背了,用这繁忙琐碎的度支工作来消磨你无处安放的青春吧。

    朝廷的态度很明确,集中力量搞定北方沙陀叛乱,然后再腾出手,好好收拾黄巢,而且据可靠消息,黄巢军队里面正在闹瘟疫,如今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

    广州城的城墙上,一队巡防的兵士正在巡视着城防,突然其中一位兵卒冷不丁地倒了下来,口中还喷吐着混着鲜血的沫子。

    “啊!”

    旁边的兵卒们并没有赶忙将其扶起,而是立即远远地躲避在了一旁,不多时,几名军内医正面色严肃地登上了城楼,看了看这名昏迷了的兵卒,简单地把脉查看后,就匆匆地令人将其搬运下城。

    城郊南侧,大量的尸首横七竖八地躺在滩涂之上,抬尸的人们互相喷洒完烈酒之后,手缠裹带开始搬运着这些因疫病而死的人们。

    海风吹起,裹挟着咸腥的海气上岸,滩涂之上的火焰已经冲天而起,焚尸的味道扩散开来,令人不禁作呕,这些日子,这里的人们每天都要重复着这个工作,已经变得麻木起来,人们看着浓黑的烟雾滚滚而起,不禁在心底祈祷着,老天爷啊,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