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越很好奇林启容是怎么凑到这么多大炮的,林启容告诉他,其中一部分是他从四处凑来的,还有一大部分,是东王两个月前从水路送了的。杨秀清知道九江得失的重要性,所以把能拆下来的炮全部送到了九江。
林启容当即决定,抽出二十门炮,按在城西的城楼上,可以辅助杨越,在湘军水师火力协助的时候,也可以起到牵制作用。
同时九江城北的港口内还有二十来艘舢板,这个时代水师的船只按照大小分为:拖罟、快蟹、长龙、舢板。
太平军的水营是这个样子,湘军的水师也是。所谓的舢板就是其中最小的船,拖罟最大,舢板只需十人划桨,一人掌舵,没有橹。比渔民的渔船大不了多少,太平军水营遍体鳞伤之后,只有躲在鄱阳湖里休养生息,修修补补,以求再战。
林启容只有在九江让人造了这么二十艘舢板,虽然力量薄弱,但是聊胜于无,勉强拥有了水上力量。这样一来,如果湘军大船被击中,这些舢板也可以出击,能拖回来最好,当然彻底弄沉也算是中策。
凯旋营的士兵在吴成良的指挥下,迅速按照杨越的计划加固营帐,然后在营前挖掘交通壕,以防止袭营。整个九江城都在进行最后的部署,士兵们严阵以待,探马匆匆往返于荒野之中。
十二月二十六日,霜气逼人,加固的工事已经结束,士兵们在营中频繁巡逻。
帅帐内,林启容和杨越加上两人部将十几人,此时尽数围在沙盘处。刚才探马来报,湘军水师已经到达十里外,另外还有湖广总督杨霈的近万绿营。他们再过几个时辰将抵达。林启容得知后急忙赶来和杨越做最后的商量。
杨越指着城西凯旋营大营外,对着众将说道:“我们出营迎战。”
马明龙神经大条,哈哈大笑道:“大人现在怎么也喜欢二话不说就是干呀?”
林启容闻言大惊失色,慌忙说道:“杨将军,这湘军水师中士兵乃是精锐,哪怕是他们上了陆地都不是等闲之辈,更何况还有一个杨霈。我们还是尽量不打无把握的仗,固守以待时机。”
杨越摇头道:“湘军连战连捷,骄气已深,如今他陆师未到,当要趁机打残他水师,灭其威风。我四千人列阵城外,他十之八九会有想法,更何况还有一个杨霈。”
“他们来不来攻是一回事,我们能不能打得过才是最重要的。”林启容有些急了。
“我不打无把握的仗,这一次,我要给他一个迎头痛击。”他还是这句话。
林启容皱着眉头说:“湘军水师士卒五千人左右,加上杨霈的近万绿营兵,四倍于你,杨兄真有必胜把握。”
“没有。”杨越回答说,然后看着林启容说道:“只需要有五成把握就可以放手一试。”
“杨兄你这是置己于死地。”林启容摇头道。对于他的想法来说,如今重要的是全身心的防守,而不是杨越进攻性如此强烈的防守。
杨越知道现在时间不多,不足以劝说他,只好拿出自己官大一级的气势,说道:“就这样吧,翼王吩咐让我全权决定九江防务,敌军到达迫在眉睫,还请林将军速去城北堡垒组织士兵警戒。”
林启容顿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头,拱手道:“遵命。”
经过一个时辰的时间,最后林启容回到城北,然后又派了五百名士兵道城西。虽然他没有让他来营中告知,但是意思却很明显,如果杨越被湘军击溃,他们就会及时打开城门,阻挡湘军兵锋,收拢杨越的溃兵。
于此同时,凯旋营全军空营而出,步兵营三个协一字排开,炮营大炮林立在后。
杨越骑着马,带着十余名近卫策马从步兵营飞驰而过,到了炮营,杨越侧身下马,身后近卫纷纷下马。
黑色的榴弹炮散发着钢铁的寒气,在空气中却有种嗜血的炙热。炮兵营六百学员,不管是炮手还是装弹手,排成五排,穿着一身浅灰色军官装的斯科特戴正了帽子,笔直地站在他们的前面。
杨越走到他们面前,高声道:“今天!是你们这一天辛苦训练的最终考试!过了今天,你们将成为一名真正的炮手,杀敌于火焰的咆哮中!”
炮兵营学员们目光中充满了斗志,从入营被选进炮兵营之后,便是近一年的训练,今天是验收成绩的时刻了。
站在排头的斯科特显得异常激动,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多久没上过战场了,以前是作为一名炮手,如今是作为炮兵营新任营帅,由杨越亲封。虽然火炮营远远还没有达到真正一个营的规模,但是他漂洋过海来此,颠沛流离数年,如今的身份总算是圆梦了。
因此,这一次出征他极力要求随同,如今他的地位也已经和凯旋营和杨越牢牢的拴在一起。
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激动的心情填满胸膛,高声道:“
对天起誓,以明我志;
不凌弱小,谦度时日;
所经之战,莫畏强敌;
凡所邪谬,吾伐其帜!
妇弱童长,战所为之;
囹圄相求,鼎力助之;
妇人娇弱,终当不犯;
同僚道合,竭力相携;
诚待友人,以为君子;
吾所挚爱,忠贞不渝!”
随着斯科特的言语,炮营的学员尽数跟着朗诵,眼前这个洋人,不止是他们的营长,还是他们的老师。
杨越笑了,这是骑士效忠时说的话,斯科特说的其实是骑士宣言的汉语版。
随着宣言结束,斯科特单膝跪在地上,抬头望着杨越,真诚地说道:“愿主保佑你,我的大人。”
杨越将他扶起来,看着他的双眼:“你会是一个好营长的。”
...
湘军水师,通过几个时辰的顺江航行,远处的那处城市终于出现在视野之中。
彭玉麟在湘兵的告知下,带着李孟群等参将来到船头,拿起手中的望远镜巡视了一番后,顿时皱起了眉头。
彭玉麟是湘军水师的统帅,如今的三十来岁的他,正是建功立业的黄金年纪,可却只是秀才出身,做不了朝廷的大官。所幸被正急需人才的曾国藩看中,予以重任,彭玉麟也投桃报李,在军中凸显出对水战战术的的精湛,现在已经位居曾国藩麾下几员大将的行列,更是水师之首。
他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披风,加上盔甲,威风凛凛。而他三十来岁的脸上,此时却满是严肃,
李孟群也放下望远镜,指着严阵以待的城西说:“区区三四千之众,就敢出城迎战,很久没有遇见如此果敢的贼军将领了,必定有诈!”
彭玉麟也点点头,扭头问旁人:“杨霈的部队什么时候到?”
那人回答说:“快了,最多两个时辰。”
彭玉麟思考着,李孟群问他:“雪帅,我们是让士兵扎营待援,还是进攻?”
彭玉麟常被称呼为雪帅,因为他喜欢写诗作画,而且喜好特别专一,诗画围绕的主体尽是关于梅花。更是赋诗以明志:平生最薄封侯愿,愿与梅花过一生。唯有玉人心似铁,始终不负岁寒盟。
集文艺与军事为一身,价值英气丰神俊朗,略带儒将的气质,所以常被部下和曾国藩称呼为雪帅。
彭玉麟思考了一会,抬头说道:“攻,派几艘快蟹和长龙尝试进攻九江港口,大部队跟上,一旦有机会,便火力全开,大举进攻。”说完他看着远方,如果能够在曾国藩和陆军来之前就打下九江,那就是最好的。
这么想着,他看着眼前这座城池,心中大畅。快半年了,这半年来,湘军打得太平军节节败退。一座一座城市轮番入手,彭玉麟忍不住想到攻破天京之后,自己得到赏赐和官职。
李孟群不知道他的心思,扭头问他:“那,岸上的那些贼兵就不管了?”
彭玉麟点头:“让他们站着吧,我们全力攻港口!”
...
目睹着湘军水师浩浩荡荡地从凯旋营右侧的水面上大摇大摆的驶过去,士兵们忍不住环视着周围,同时窃窃私语。
吴成良带着军法官四处游走,勉强压住了这股躁动的情绪。随即他匆匆回到杨越身旁,发现几名将领同样躁动。
斯科特从后方的炮兵阵地跑过来,对杨越请示说:“我的大人,让我的学生们开炮吧,让这些不知礼貌的人尝尝我们的厉害!”
斯科特握紧了拳头,杨越回头望了一眼炮兵阵地,所有的炮手和装填手都已经到位,他只需要点一下头,湘军的水师就将遭到炮火的剧烈轰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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