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县县城。丁家大院东院。西房南屋客厅。
宗汉一郎虽然心里非常清楚地知道中川荣一的狠毒用心与险恶目的,但是为了求助他尽快找到女儿花子,万般无奈的接受了这个可能有去无回、命丧异国的艰险任务。尽管高木弘智答应帮他寻找女儿,却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在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拒绝此时位高权重的最高指挥官中川荣一的命令,或许两条线同时寻找能够快一些找到女儿花子。宗汉一郎暗自悲叹: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结果会怎么样只能听天由命了。
“好!宗汉君不愧说我大日本帝国的军人。你放心,不会有任何危险的,我派高木弘智上尉陪你一同去,确保万无一失。”
“多谢关照。中川君,寻找我女儿的事情拜托你务必一定要抓紧时间啊,我在中国停留的时间只有一个月,现在已经不到一个月了,找不到女儿我会抱憾终身、死不瞑目的。”
“嗯,我知道。这件事情我一天都没有忘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花子小姐。宗汉君,请休息吧。明天早晨我派人来接你。”
中川荣一与宗汉一郎道别后回到前院办公室,他看着地图越想越觉得自己调整改变行动计划与军事部署高明巧妙,即可以完成任务,也完全避开了危险。完成任务是我的功劳,完不成任务是宗汉一郎的罪过。如果他在战斗中不幸意外玉碎,我可以没有任何顾忌的永远独自占有享用花子。啊,真是妙哉妙也。
乌云遮月,夜静更深,微风习习。林安县县城西南、正西、西北与北部四个方向旷野中的大路上,分别有几支身穿灰色军装的部队在静默前行,炮兵、骑兵紧随其后,向县城西南郊外土地庙五里外的预定设伏区围拢,构成以土地庙为中心的大包围圈的战术态势。
县城南郊。方路生率领着全副武装的三十多人在暗夜的掩护下向西南方向的土地庙疾行。
清晨。林安县县城。林安大街上行人稀少,沿街的店铺陆续下板开门,打扫门前路面准备营业。
十二个日本兵分乘四辆挎斗摩托车开道不急不缓地向西城门驶去,一个中队的日本兵快步跟随。宗汉一郎坐在黑色轿车里跟在后面,高木弘智与身背电台的通讯兵骑马紧随。相隔十几米后又是一个中队快步行进的日本兵,林安县中共县委书记王福江、鲁县长与其他县委、县政府的工作人员、林安县国立模范中学校长朱仕耀和一百多平民百姓被日本兵押解着随队前行,殿后的是一个中队的日本兵和三辆卡车。
走到县城西门口,王福江、鲁县长与朱仕耀校长互道珍重、相约再见、依依不舍地握手告别。朱校长站在城门口忧心忡忡地望着渐行渐远的王福江等人,久久不愿离去。
丁儒轩派遣长顺带着十几个人暗藏驳壳枪枪、手榴弹混进出城的人群中,跟在向西南行进的日军队伍后面。
水河村村东口。八路军补充团二营六连在连长马富财的带领下押解着三十多个被俘的日本兵已经出发,精神抖擞地向东北方向行进。团长于根山、团部吴参谋、侦察排排长曹勇与政委、参谋长、政治部主任黄忠德、副团长韩大刚等人话别。于根山一再郑重严肃地叮嘱他们必须严格按照行动计划行事,否则按破坏战场纪律论处,军法不容!说完,三人上马扬鞭追赶六连而去。
政委等人一直到看不见了于根山、吴参谋、曹勇的身影后才转身向村里走去。
在土地庙西北二里地茂密的玉米地中干涸的泄洪排水沟里,方济仁、孟大魁与一个连全副武装但是身穿粗布便装的战士们蹲在半人多深的排水沟里。方济仁穿着一身粗布旧衣,腰扎武装带,头上带着一顶宽沿旧草帽,脖子上挂着冲锋枪、望远镜,身背大刀,绑腿上插着匕首。
方济仁掏出怀表看了看后点点头。
“王司令,其他部队现在到哪里了?”蹲在方济仁身边的孟大魁问道。
“按照行动计划的时间规定,其他几支部队应该已经到达指定的设伏区域了。”方济仁收起怀表答道。
“嗯,好。哎?我说王司令,你这脸上怎么弄的?怎么弄得跟个五十岁的小老头儿似的?又老又丑的,真难看。”
“怎么弄得你不要问,又老又丑也没关系,管用就行。大魁,你还能看出我原来的模样吗?”
“哼。少爷,你把自己弄得又老又丑,一点儿都看不出你原来长得什么模样啦,你现在整个就是一丑八怪,哪有这么糟改自己的?八路军补充团的人肯定认不出来你。”
“那就好、那就好。大魁,时间差不多了。命令部队沿着灌水渠向前推进八百米。那里有一口枯井,下面的地道直通土地庙里。跟着我,出发。”方济仁起身跨上排水沟,沿着沟边的灌水渠向前走去。孟大魁挥手示意战士们起身跟进。
出城后,长顺带着十几个人钻进玉米地大步快跑,超过了宗汉一郎率领的向西南行进的日军中队。
林安县县城西门。在宗汉一郎率队离开县城一小时后,中川荣一率领着日军的大部队、炮兵、坦克、装甲车、骑兵耀武扬威、气势汹汹地依次陆续出城。日军出城后立刻分兵三路,向西北、正西、西南三个方向行进。
几乎是在同时,宗汉一郎率领的一个中队日军与八路军补充团二营六连准时准点到达位于十字路口东北角土地庙的东西两边。两军相隔一百多米远列阵相望,各自派出小部队在阵前警戒,等待着后续部队的到达。
这时,一辆日式卡车从西北方向开了过来,停在靠近八路军一侧。从车上跳下来十几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便衣壮汉,人人手持冲锋枪,腰挂手榴弹,身背大刀,绑腿上插着匕首,围着卡车警戒。卡车顶上架起捷克轻机枪,瞄准着日军阵地。
手提冲锋枪、身背大刀一脸胡子茬的壮汉走到于根山、吴参谋、曹勇面前鞠躬小声问道:
“请问你们什么部队?”
吴参谋不屑一顾地看着壮汉反问道:
“你们是什么部队?”
“俺们是民间武装。受人请托,给八路军补充团帮忙来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江湖规矩。”
于根山看着壮汉摇摇头又笑了笑说道:
“老乡,谢谢你。现在这里很危险,你带着你的人赶快离开这里吧,枪子儿可不长眼啊。”
“危险?嘁!不危险俺们还不来呢,危险才能挣大钱。你们不危险吗?长官,你用不着跟俺客气。”
于根山无奈地摇摇头苦笑了一下,不再理会壮汉,掏出香烟取出一支点着抽了一口。
“哟?长官还抽洋烟儿呐?俺这儿也有,俺送你几包。”壮汉转身向后一招手,卡车驾驶室里跳下一年轻壮汉,身背冲锋枪右手拿着蓝色布包走过来递给留着胡子茬的壮汉,转身离开。
“长官,俺送你几包烟,哈德门的,味儿好着呢。”壮汉把蓝布包递给了于根山。
于根山接过布包打开,这哪是几包烟啊?是三条烟。于根山把三条烟又包了起来要还给壮汉。
壮汉伸手把于根山拉倒一边,边走边说:
“长官,你甭客气,留着慢慢抽吧,俺还有呢。”壮汉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地问道:“长官,你是南岭山哥吗?”
于根山心里有数了,他立刻会意地小声回答道:
“不,我不是南岭山哥,我是北岳根叔。老乡,请问你是......”
“于团长,我是方济仁派来的,他带着一个连马上就到。换人完成后,县委、县政府的领导同志们立刻上卡车回水河村,你带着乡亲们快速撤离。留下六连和我们担任掩护。”壮汉低声说。
“嗯。”于根山声音稍大一点又说:“老乡,你的烟我不能收。我们八路军是有纪律的,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请你收回去吧。”
“哦。这俺懂。长官,那你就给俺三块大洋吧。”
“三块大洋?老乡,你敲我竹杠啊?”于根山板起脸煞有介事气恼地质问道。
于根山话音刚落,只见从土地庙里走出一队人来,个个全副武装身穿颜色深浅不同的粗布便装而又精干强悍。壮汉转身迎了上去,走到乔装得又老又丑的方济仁身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方济仁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壮汉带着二十多人跑到八路军警戒线的前面一字排开站立,面向日军队列平端冲锋枪,拧开手榴弹盖、拽出拉环严阵以待,又形成了一道警戒防卫线。其他人在卡车两侧分散列阵,朝向日军组成以班为单位的战斗阵型,前蹲后站,人人紧握冲锋枪虎视眈眈地怒视着日军,随时准备开战。阵列后面架起了四门迫击炮,还有六个人手持掷弹筒,旁边摆放着打开盖子的炮弹箱。又有几个人搭人梯爬上土地庙的房顶,架起机枪。
吴参谋吃惊地看着足有一个整编连的便衣武装队伍从土地庙里陆续走出来,他不停地眨巴着眼睛大惑不解地自言自语道:
“哎?哎?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啊?不对嘛,刚才我进土地庙里仔细查看过啦,里面明明空无一人,怎么现在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啊?”
“刚才那个老乡不是说了嘛,他们是民间武装,是来帮助我们补充团的。”于根山一脸轻松地解释说。
“嘁!团长,这话你也信啊?民间武装?你仔细地看看、数数这些人,足足有一个连。再看看他们个个手里拿着的家伙,一水儿的冲锋枪,还有掷弹筒、迫击炮,比县大队、区小队的装备都厉害。再看他们摆下的攻防兼备的战斗队形,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一支训练有素、有战斗经验的队伍,还开来一辆卡车,这能是什么民间武装吗?”曹勇分析地说。
“可不是吗?曹排长,那你说他们到底是什么武装呢?”吴参谋想向曹勇问个明白。
“这?这我就说不好了。在冀边地区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一支武装啊?团长,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曹勇问道。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啊?这我可说不上来,我还想弄清楚搞明白呢。”于根山心知肚明,嘴上却说不知道。但是他心里却又琢磨开了:刚才那个壮汉肯定地说,方济仁马上就到,他来了吗?在哪儿呢?怎么连他的人影都没看见啊?这支队伍里怎么会有个小老头呢?
站在于根山身后的马富财心里偷偷地乐着,他断定那个又老又丑的小老头很可能就是方济仁。
与此同时。走下轿车站在日军队列前面的宗汉一郎,目光越过前面站成一排士兵组成的警戒线,看到了对面一个连兵力的八路军和一个连的便衣武装队伍。当他看清楚便衣队伍每个人手里的武器时,不禁有些吃惊:这是什么队伍?是八路军吗?为什么不穿军装?地方武装?民兵?肯定不是。八路军?也不像。在参加侵华战争几年所有的战斗中,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连全部装备冲锋枪、掷弹筒和迫击炮的八路军。中川君为什么没有向我提起过这支凶悍强劲的武装呐?现在,对方是两个连的兵力,人数、火力、阵型都占有绝对优势,一旦开战日军定会损失惨重。看来今天凶多吉少,但愿能顺利地换人,然后马上撤离。宗汉一郎越想心里越沉重焦虑、惴惴不安。他一挥手,日军士兵立刻端起步枪,拉动枪栓,子弹上膛,齐涮涮地对着对面的八路军。
看到对面八路军补充团的阵势,尤其是看到一个连的便衣队伍和手里的武器,高木弘智立刻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心里顿时轻松了很多。
就在两军相互观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当口,从十字路口北口先后有三匹快马狂奔而来。骑在马上身穿便衣的壮汉紧勒缰绳,滚鞍下马,分别在方济仁的耳边低声汇报。方济仁点点头后小声说了几句,三个壮汉飞身上马又狂奔而去。
于根山、吴参谋、曹勇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们知道不管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一定是对补充团有利的。
宗汉一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知道不管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一定是对日军大大的不利。
嗡—天空中传来飞机的轰鸣声,两架日军侦察机一前一后从东南方向飞来。飞到土地庙上空降低高度,低空盘旋侦察。
方济仁仰头观察,用胳膊肘轻轻地碰了碰身边的孟大魁说:
“快。立刻发出第一颗信号弹。”
“是。”孟大魁从腰间拔出信号枪,对空发射。
一颗绿色的信号弹腾空而起,跃上高空。片刻后,土地庙外围西南、正西、西北、正北四个方向的四、五里处尘土飞扬、战马嘶鸣、鸟雀惊飞。
八路军补充团的战士们、日军的士兵们不约而同地东张西望、迷惑不解,全然不知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宗汉一郎更是神经高度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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