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县县城。时近中午。方家大院北院。庭院中央。
穿着一身奶白色丝绸裤卦的方达先右手摇着吊着翠坠儿的羽毛扇和身穿浅藕荷色丝绸裤卦的妻子郭淑婷坐在绿荫浓密葡萄架下的石桌旁喝茶乘凉轻声交谈。石桌上还放着半盘切开的西瓜,旁边白瓷盘里放着两串黑紫色的玫瑰香葡萄。漂亮文静的小荷、玉珠是两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是方家的内宅丫鬟,她们俩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笔直地站在方达先夫妇身后两米远的地方,随时准备应声伺候。
中年男管家德禄神情紧张、脚步匆匆地走过来,走到方达先身旁支支吾吾地说:“老爷、老爷,奇事、怪事......”
“什么事儿啊?说!别吞吞吐吐的。”
“是,老爷。是这么回事儿,济世大药房的大舅老爷差人来报信儿,说前两天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到大药房来找他丈夫方济仁,还带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丫头,说是他们的女儿。当天大舅姥爷就差人跟着透明娘俩儿查探清楚啦。那姑娘叫田媛秀,是咱林安县国立模范中学的美术老师,就住在学校里的宿舍。丁家大院的老根把她们娘俩儿带到小茶馆里嘀咕了一阵子,也不知道他都乱说了些什么。”
“就这事儿啊?”
“是,老爷,就这事儿。”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老爷。”管家德禄转身离开了北院。
看到德禄走出了北院,郭淑婷转头看着一脸平静若无其事的丈夫忧虑地说:“达先,小六子怎么又搞出来个姑娘啊?还有了孩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这可怎么办啊?”
“咳,你瞎嘀咕什么?淑婷,指不定是怎么回子事儿呐?你甭瞎操心,咱们方家这一大堆的难事还不够我忙够我烦的吗?”
“这我知道。达先,我是说,今年清明的时候,咱们一大家子人商量小六子娶亲的事儿,外甥女云洁和丽莲那俩丫头不是要一起嫁给咱们儿子吗?现在小六子又弄出这么一档子事儿来,那、那俩丫头能答应吗?唉!你等着瞧吧,有咱家乱的时候。”
“哎?也是啊。淑婷,你不说我还真没想到。哼!这小六子,调皮捣蛋也太出格啦,他怎么就闹出这么荒唐的事儿来呐?唉,这也不能全怪咱们儿子嘛,谁让他那么优秀得与众不同啊?”
“哎哟,达先,我这儿正愁得不得了呐,你倒好,还得意起来了,还夸起儿子来了。你等着吧,说不准这麻烦就来了。”
“来了来了!老爷、太太,来了。”德禄急匆匆地走进北院。
“你怎么慌里慌张的?魂儿丢啦?谁来了?啊?”
“老爷、太太,大舅老爷说的那个姑娘带着孩子找上门来啦,就在大门外候着呢。老爷、太太,让她进来吗?”
“瞧瞧、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这麻烦事儿说来就来了吧?达先,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哦?还真的来了?好啊,那我就见见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儿媳妇和孙女。快着,把她们给我带到这儿来。”
“是。老爷,我这就去把她们带过来。”德禄转身走了。
“达先,怎么?你想认下这个来路不明的儿媳妇吗?那可不行,不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啊?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算是怎么档子事儿嘛?一旦传扬出去,我们方家颜面何存?还有,万一她是个骗子呢?咱们也认吗?”
“这些我当然都知道,我见她就是要好好地盘问盘问她。”
德禄带着田媛秀和她的女儿走进北院,走到方达先面前。
“老爷、太太,这位是田媛秀田姑娘。田姑娘,快见过老爷、太太。”
田媛秀落落大方礼貌地微微鞠躬,声音清脆柔婉地说:
“伯父好,伯母好。妞妞,乖。”
妞妞也微微鞠躬,天真烂漫奶声奶气地朗声叫道:
“爷爷好,奶奶好。”
“老爷、太太,我先退下,有事儿您就吩咐。”德禄抬手向站在方达先夫妇身后的两个丫鬟挥了一下手,小荷、玉珠懂事知趣地跟着德禄快步走出了北院。
方达先夫妇看着年轻美丽、端庄优雅,衣着朴素大方、身材苗条挺拔的田媛秀和漂亮可爱的孩子,心中不由地顿生欢喜。正襟危坐的方达先微微地点点头摇着羽毛扇客气地说道:
“田姑娘,来,坐下吧。”
“谢谢伯父。”田媛秀姿态优雅地坐在石凳上。
郭淑婷伸手把妞妞拉到身前,轻柔地抚摸着妞妞的头发和脸蛋,喜欢得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这孩子像方济仁。她从石桌上白瓷盘里的葡萄串儿上揪下两个又圆又大的葡萄放在妞妞手里:
“孩子,渴了吧,来,吃葡萄,又水又甜还解渴。”
“谢谢奶奶。妈妈先吃。”妞妞双手捧着葡萄递给田媛秀。
“妞妞真乖,妈妈过一会儿再吃。”田媛秀接过葡萄放在石桌上夸奖着女儿。
“嗬,妞妞这么小就懂得礼数,真懂事儿。来,奶奶再给妞妞拿两个。”说完又揪下两个葡萄放在妞妞的手里:“吃吧。”
方达先目光犀利地看着田媛秀,却口气和缓质疑地问道:
“田姑娘,你来找我儿子?你说他是你男人?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们做父母的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呐?”
田媛秀从花布提兜里取出一块长两寸、宽一寸的长方形紫檀木、正面刻有虎头图案,背面刻着方济仁三个篆字的木牌。轻轻地放在石桌上。
方家虎头木牌在平津、华北无人不识,山东、山西、河南、内蒙武林中无人不知。方家虎头牌是方家男女老少出行时随身必带之物。见牌如见人,虎头牌就等于本人,虎头牌就是命令。
田媛秀又从花布提兜里取出素描像放在方达先的面前:
“伯父,方济仁确实是我丈夫。您看,这是他吧?”
方达先放下羽毛扇,拿起素描像仔细地看了看肯定地说:
“嗯,真像。从这张画像上看,这确实是我儿子。不过,田姑娘,你不能仅仅凭着这张画像就说我儿子是你男人啊?这方家虎头牌确实也是我儿子的,也许是他一时马虎不小心丢掉了的,被你偶然捡到了,这不足为信啊。你还有别的证据吗?能真正证明我儿子是你男人的证据?”
“有,我有。”田媛秀又从花布提兜里取出几张纸放在方达先的面前:“伯父,几年前,我得过一次急性肺炎,这是方济仁前后三次给我开的中药配方,他写的字您应该认识吧?”
方达先拿起中药配方认真仔细地看了看,放在石桌上说:
“嗯,田姑娘,这方子上的字儿我都认识,确实是我儿子开的药方,但是这不能什么任何问题嘛。我儿子给病人开出去的药方子太多了,仅仅凭这几张药方子你就来认亲,这是不是有点荒唐可笑啊?田姑娘,你能拿出真正的证据吗?你有吗?”
田媛秀苦笑了一下,默默地又从提兜里取出一个手绢包,小心翼翼地打开,轻轻地放在方达先的面前,自信地说:
“伯父、伯母,这个翡翠手镯你们应该认识吧?这算不算是真正的证据啊?方济仁不只一次地对我说过,这个手镯对他、对我、对我们俩都非常重要,宁失万金,也不能丢失这个手镯。”
方达先小心翼翼轻轻地拿起手镯,翻来覆去认真仔细地察看,点点头肯定地说:“嗯,是,这是我们方家的老物件儿。”
郭舒婷从方达先的手中接过手镯,认真仔细地看了看,肯定地说:“是,没错,是我们家的老物件儿。达先,这是我亲手交给咱们儿子的。哼!这个混小子,这么重要的物件儿他怎么能随随便便地送人啊?不知轻重的。”
“随随便便?”田媛秀不高兴地说:“伯母,这个手镯可不是方济仁随随便便送给我的,这是我们两人的定情信物,是我们爱情的见证,更是我们婚姻和夫妻的见证。”
“嚯?瞧你说的。田姑娘,你知道这个翡翠手镯的故事吗?”
“哦?这翡翠手镯还有故事?方济仁从来没对我说过。伯母,您能给我说说吗?”
“唉!”郭舒婷伤感地重叹了一声。神情黯然、意味深长地说:“说来话长啊。田姑娘,这个翡翠手镯可不是一般意义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