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罗珈兰几乎发疯,她的内心有种不祥的预感,一种不安正在悄然发酵。
她已决定,在战事完结之后回成芒国看一看,看看她的弟弟与子侄。
炙罗摩多重见天光的时候,天光已不再是天光。
太阳孤悬在西,如一盏虚冷暗灯。
他来到成芒皇宫,看见红砖绿瓦的宫墙,雕梁画栋的壁障。
深秋的黄昏,大风吹得成芒王城颤栗。
他知道,桑赞松干在皇宫内隐藏。
另一边,炙罗珈兰看见黄昏的天空密布层云,笼罩在整个成芒王城。风吹得她心绪不宁。
大约还有两个小时的路途。她捱不过,竟快马加鞭脱离队伍而去。
炙罗摩多——
她默默念着他的名字。难静。
脑海间不可避免回响起那首歌来,关于命数的歌。关于大祭司的预言。
桑赞松干大帝算定珈兰找不到摩多,更算定她必来到皇宫。她必会去找他,妄想对话那个杜撰的神明,虚无的预言。她必会揪心琉疆国的命运。
实际上,在落神塔的顶尖,除了几种版本的迷信传说。没人知道那座塔是怎么来的,可能是古代人建造的,也可能是某位琉疆国先王建造的,成芒国立国600年,对琉疆国知之甚少,而对落神塔,仅有的认知是里面只有八根古早的石柱延伸出贯连地面的铁链,之外便只得空空如也的一片漆黑。
即使是这些也多依仗国教先知曾踏入落神塔,这也是他仅知的事。一切皆在他的算计之中,当他第一眼见到炙罗珈兰便被她的美吸引,身为一国之王的他理应有位配得上他的女人,贪欲如同禁果,尝试了一口便无药可救。
他不惜与魔达成交易。他要珈兰,魔要琉疆!他派人潜入落神塔外围狙杀内里逃脱的祭祀,他派人与蛇魔铿锵一气,故作让其不敌败亡,返程的不仅有成芒国的精锐,还有蛇魔族群的怪物们!
在皇宫大殿内,有着桑赞松干布下的结界。让第一个踏足其间的人散失动弹的力,便为锁链桎梏。
新生的婴儿打乱了他的计划,那不是炙罗摩多的骨肉。他不得不改变原先的盘算。这或许是某种注定,他只得杀死可怜的炙罗摩多,然后一边蹂躏着自己的女儿,一边倒数着等待炙罗珈兰堕进圈套。
他看过炙罗摩多写给炙罗珈兰的每一封信。他甚至怀疑炙罗摩多究竟是不是那个因为魔罪被囚十年的皇子,他简直更像真善美的化身。
在那些信中,他看见暖暖阳光下的暖暖亲情。
而这不是他想要的。他希望看到一个忌妒、焦躁带着巨大怨念的摩多。然后引诱他,就像蛇引诱可怜的人类。然后使他迷失,步入掌控。
然后他就便有理由觊觎那高贵的女子和传说中的神国。
炙罗珈兰抵达成芒皇城的时候,炙罗摩多正麻木不仁的瞅着那座城。
桑赞松干在皇宫大殿享受着美酒佳肴,如渔翁等待着鱼儿上钩。
炙罗珈兰赶在返城的大军之前来到皇城,她看见成芒王都上空笼罩着惨淡的云,那是不祥的未知。
她动用神咒迳自飞向孤高的皇宫,疾风萧瑟的天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皇宫大殿有四面敞开的窗,却只透进少许的光线,看不清内在的玄机。炙罗珈兰在虚空悬浮一周,环顾四面。高空的风总是凛冽的,有些费力地撑了一会儿,那一头黑发便驭风而舞。
她感到一点寒,便由北面的窗直接步入塔内。
她谨慎地,握着雷央剑,在幽暗的视野中步履轻盈。
八根齐身高的石柱排成四个锐角的星辉阵型,在中心的方位竟摆放一盏油灯。灯火仍然有一丝的暖意,一线光华。
她占着剑,屏息凝望,而没有接近它。因为她觉得,它就像某个潜在的危险讯号。耳边传来高空骤鸣的风声,传来若有若无的碰撞声息。
在这陌生而诡异的环境,她不会允许自己有哪怕一点的怠慢。她是无懈可击的女人,无论外型或者气质风格。
凭藉雷央剑的光影,炙罗珈兰观察着每一处可以看见的事物,想查找出任何一个潜伏危险的所在。
灯芯是偏向一边的,浸在油中微弱的燃烧。
直觉告诉她不可以让它熄灭,她寻到一片零落的细羽,掐在指尖。再伸出手
去触动面前阴暗的空气。
羽毛所触,竟现出微弱的电弧,伴随的轻微的“霹霹”作响。那一刹那,她可以在幽暗中看见许多细如虫丝的绿色的线条,彼此交错在一步之遥。
那是——结界。
看来她的谨慎并非奢侈。多年以来,她一直以为,一个无懈可击的女子,除了拥有绝色冷艳的外表,更应该在任何的环境拥有一颗慎密宁静之心。这样才会显得游刃有余。
对雷央剑施以神咒,即可以击破雷系结界。她必须赶在灯灭之前,因此那一剑去意快绝。一阵急促的低音,她看见那些细密如虫丝的绿线崩溃消失。于是前行到阵型的中央。
她走到灯台之前,触手可及的关头。却忽然听见铁索声音。只见一记锁链贴地飞来,袭向左边脚踝。珈兰优雅之至,只是长剑一挑,那铁索便断为两截,好似蛇尸一般不再动弹。
惊骇中,她甚至连喝一声“谁!”的时间都未浪费。即刻回复全神戒备的姿态。那本是十分紧张的关头,而她却不失优雅自若的占剑环视。眉宇间依然是冷若玄霜的孤高战意。
这一次,铁链并未发声。而是后颈的风动推迟了她就擒的时间。
她半转过身,剑影如月。
斩断了铁链的来势,却熄了灯火。
容不得顷刻的思绪,又是一记飞链直逼过来,看不见,却准确判定它的方位,一剑命中。
已顾不上灯灭的暗喻,只有且战且退,逃离这危险的方位。她想,她必须改变计划。
逃离很是困难。她几乎全神戒备,并催动炙罗王族的咒文。却被阵型的机关把握着时间差——那一剑,劈得飞链支离粉碎,未料到,竟被锁住执剑的右手。
刹那间,一阵金属擦音——她的一双脚踝和手腕已被四条锁链扎实锁住,她保持原有的姿势站定。
黑暗中,她并无惊惶,也没有放下手中利刃。甚至不愿发出一点的声音。她只是站定着,站定着,观望下一步的命运。
那似乎是无人掌控的机关。珈兰只是听见窗外咆哮的风动,听见自己渐显凝重的呼吸。
一直到桑赞松干走上来,点亮了三五蜡烛。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