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所言极是,自打当今圣上即位以来,宋蛮子就已经开始骚扰内地,而南人则是如痴如醉,归附者如潮水,即使大元朝廷一再严申禁止通匪,也毫无用处!”
巴音德鲁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说出了自己的应对策略:
“哼,既然那些人这么不识时务,还不如,就杀他几百万蛮子,最好是杀光赵、刘、张、王、谢五姓,到时候,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背叛大元!”
此言既出,那个蒙古兵则是嘿嘿一笑,奉承道:
“大人果然英明!要是朝廷早点这么做,恐怕,天下就彻底安宁了!”
“谁,说暗语!”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深夜时分,邓光荐和黄溍终于在皋亭山上的梅园,和成功突围的宋军细作们会合了,而赵淑妍则正在马车上歇息,经过几天的牢狱之灾,她早已经疲惫不堪,甚至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人,既然我等已经救出了公主,就必须尽早送她去舟山群岛,然后坐飞机返回流球,你们若是不肯跟着前去,我们也不勉强,只希望大人小心些便是!”
听完这些话,邓光荐只是会心一笑,回答道:
“老夫已经老了,不能在和你们远行了,而黄文潜,则年轻气盛,可以跟你们一起前往流球……”
说完这,邓光荐就看了黄溍一眼,分明是想听一听他的想法,然而,黄溍却是苦笑一声,说道:
“本来,我该北上,前去燕京编辑史书,却不想,卷入了你们这番破事,既然这样,我也不必去为鞑子效力了,还是南游一番,再去流球好了!”
此言既出,细作们都沉默了,片刻过后,邓光荐赶忙拉了拉他的衣袖,问了句:
“文潜,你真不去大都了?”
面对邓光荐的疑问,黄溍只是笑了笑,反问道:
“若是我再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对此,邓光荐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元廷再愚蠢,恐怕也不会用一个有过反元“前科”的文人吧,更何况,要是他曾经与赵淑妍拉上关系之事被发现,只怕,丢官坐牢不说,还会为此丢掉性命,与其这样,不如还是去云游四海,走一步,就算一步。
“这点钱财,就给你们好了!”
忽然间,赵淑妍掀开门帘,走出了马车,而在她的手中,则那些几根金条,而在她的手腕上,则挂着一个颇为沉重的包袱:
“哎,本来,都因为我,你们丢光了行李,而我嘛,应该多给你们一些金银细软作为盘缠的,只是,由于这世道太乱,因而,我只能给你们金条和银锭了,希望你们,蒙古小心一些!”
“多谢公主!”
黄溍接过金条和包袱,向着赵淑妍拱了拱手,见此情景,赵淑妍不禁嘴角一翘,一言不发,就放下了门帘,又坐回了马车里。
离开了护送赵淑妍的宋军细作,邓光荐和黄溍并没有返回杭州,而是绕道去了富阳,在那里,邓光荐决定归家养老,再也不牵扯世间的是是非非,而黄溍则在此出发,踏上了南下的漫漫长路。
“邓大人,这些天,能够和你一起相处,实在是深感荣幸,此去一别,不知,我们何时才能再度相见,每每想起,实属遗憾啊!”
在富阳站的站台上,面对即将到来的告别时刻,黄溍唏嘘不已,颇有些难舍难分,而在心中,他也十分清楚,如今,邓光荐已经七十高龄了,身体一向不好,这次一去,恐怕,就将是他们间的永别。
面对黄溍的惆怅,邓光荐却只是敲了敲手里的拐杖,心平气和地说道:
“黄文潜,你不必如此惆怅,俗话说,人活七十古来稀,老夫今日,能有七十高寿,又曾再回临安,此生足矣,只是,陆君实的遗愿,老夫并未完成,实感惭愧啊!事到如今,我也该去地下,陪伴陆君实和先帝去了!”
“邓大人,后生告辞!”
说完这话,黄溍恭恭敬敬地,朝着邓光荐拱手鞠了一躬,然后,就搀扶着他,登上了返回庐陵的列车。
“呜——”
一声汽笛声响起,列车的烟囱冒出了一阵黑烟,紧接着,列车缓缓开动,渐渐驶出了站台,向着远方,加速飞奔而去。
“邓大人,此次一别,此生若无机会见面,那,就让我们,来世再相见吧!”
站在站台上,目送着列车渐渐远去,黄溍的心中,依旧是无限怆然,直到列车消失在了远处,再也看不到一丝痕迹,他这才叹息一声,颇为忧伤地转身离去。
南下的路,依旧和当年没有什么区别,本来,黄溍可以选择乘坐列车南下,经过绍兴、温州、瑞安、福州、泉州、漳州,最后到达赵珍珠一生的终点广州。
然而,这次,为了追随当年宋廷南撤,到最后退往流球小岛的记忆,黄溍决定,从杭州出发,通过步行和骑马,经过那一个个地图上的城市,最后再到广州,乘坐小渔船前往流球小岛。
“赵珍珠,虽然,你我不曾相见,但你留下的蛛丝马迹,却依旧留在这偌大的人世间,你和文宋瑞,陆君实一样,都曾为了恢复社稷而战,以至于,最后化为大宋英烈……”
对于赵珍珠的经历,黄溍同样也是叹息不已,尽管,和文天祥陆秀夫相比,赵珍珠的前半生,或许并不是那么光彩,甚至还有揽权误国的嫌疑,但是,她最后的表现,却是让人叹息不已,甚至是钦佩万分。
……
“公主殿下,我们到嘉兴了!”
“是啊,上天庇佑,我们一路上没有遭到鞑子的袭击,实乃幸运至极啊!”
在邓光荐与黄溍分别之时,赵淑妍也已经到了嘉兴,准备在此,登船前往舟山群岛,然后,返回流球。
“反正,鞑子也还没追来,我们不如先休整几天,再出发吧!”
这些天,在逃亡嘉兴的路上,赵淑妍就像是旅游一般走走停停,有时,她甚至还会停在路旁,面对春色,一个人独酌自饮,看起来,和前些天相比,她的心情似乎平静了不少,也忘却了几乎丢掉性命的惊险。
“公主殿下,在下以为,事不宜迟,我们还是赶快坐船出海,到了舟山,再休整也不迟啊!”
“不必忧虑,鞑子汉奸,自以为我们会去庆元出海,却不想,我等已在嘉兴,随时都可以离开!”
对于赵淑妍的选择,细作们大多忧心如焚,以为她这么做,无异于是在给鞑子以反扑的机会,然而,对此赵淑妍却并不担忧,而是内心的担忧暂且按捺了下来,选择继续待在嘉兴城内。
“二皇姑,你来过这里吗?”
在嘉兴的冷月下,赵淑妍坐在南湖的一条画舫上独自泛舟,在她身边的桌案上,则放着一壶酒。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二十年前的这一天,你已经不在了吧?”
赵淑妍自言自语着,一边轻轻地拿起酒杯,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霎时,美人脸色微红,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动人,然而,烈酒能麻痹她的精神,却不能疏解她的惆怅。
“俱往矣……”
一阵凉风吹来,撩起了额头上的青丝,也让她感到了一丝丝寒意,赵淑妍放下手里攥着的酒杯,看也不看划船的细作,说道:
“给我靠岸,快点!”
“遵命,公主殿下!”
杭州城,江浙行中书省。
杭州达鲁花赤巴音德鲁快步走进了行中书省右丞相扩廓的衙门,一见到主子,他就单膝下跪,毕恭毕敬地禀报道:
“在下杭州达鲁花赤巴音德鲁,参见右丞相大人!”
“免礼免礼!”
扩廓放下了手里的书,起身慢慢地踱步到了巴音德鲁的面前,故作随意地问了句:
“巴音德鲁,听说,你放跑了赵淑妍,可有此事?”
巴音德鲁抖了抖精悍的眉毛,如实回答道:
“在下无能,信了汉狗张某的诡计,还望大人恕罪!”
“哈哈哈,罢了,这不怪你!”
扩廓拍了拍巴音德鲁的肩膀,爽朗地哈哈大笑,令巴音德鲁顿时,感到了一阵寒意:
“大人,在下有罪,还望大人见谅!”
“何罪之有啊?”
扩廓仍旧是一脸笑意,令巴音德鲁更加疑惑了,半晌过后,他这才咳嗽一声,说出了其中的缘由:
“亡宋公主赵淑妍潜入杭州,而后,又从你我的眼皮底下逃走,难道,我这个行中书省右丞相,就没有一丁点的罪责?”
“这,这是在下的责任,与大人无关!”
扩廓苦笑两声,起身来到门边,看也不看巴音德鲁,说道:
“别这么说,事到如今,朝廷恐怕早已经知晓此事了,因此,为了将功赎罪,我已经下令封锁江浙福建的沿海地区,以防赵淑妍趁机逃亡舟山,不过,这也只是做个样子罢了,又有谁,能够在茫茫人海之中,再碰巧将其捉住呢?”
扩廓所言不虚,江浙行省,沿海皆与宋廷实际管辖的流球和舟山等岛屿接壤,且拥有着数千里长的海岸线,若是要封锁整个沿海,抓区区一个妇人,只怕,迁走沿海所有人,将沿海的城市和船只全都拆毁烧掉,也有百密一疏,让她漏网的可能。
因此,与其做这种极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蠢事,还不如,就放任赵淑妍逃回去来得轻松,反正,她也没有窃取什么机要情报,就算是放走了,也不会造成多大的危害。
几天过去,赵淑妍悠然自得地登上小火轮,向着舟山群岛的方向而去,在海上,元军早已经不是宋军的对手,因此,元军的海军巡逻艇和军船只能再距离海岸几里路的内海活动,至于茫茫外海,则是大宋海军纵横的“舞台”。
“公主殿下,下午你将从舟山群岛乘坐飞机返回流球州,还望做好准备!”
“这么快?就不能再等等?”
赵淑妍愕然无语,她本想着,再休息一段时间再走,却不想,船一靠岸,她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就要登上飞机,直接飞往流球。
就在这时,一个细作看穿了她的心思,上前鞠了一躬,毕恭毕敬地解释道:
“公主,你也知晓,桃园机场正在修整,因而每天只有一架朱雀四客机飞机能够往返舟山和流球,接下来的几天,舟山机场将进驻空军,只怕,就没法让客机起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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