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者既是孤家寡人。
为君者永远不可能像普通人那样享受生活。
对于帝王来说,帝王是没有朋友的,他不可能与朋友一起饮酒作乐,不可能吃着火锅唱着歌。
为君是孤独的。
只有身为帝王,才知道,这种为君者的孤独,甚至在很多时候,朱明忠往往只是一个人享用着晚餐,晚餐谈上上不丰盛,荤素搭配的四个菜,再加上一份小米粥。
就在朱明忠准备用餐的时候,便有穿着华丽宫装的的女官通传道。
“姚启圣请求陛见。”
现在兴隆朝已经废除了太监,毕竟,对于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朱明忠来说,他很难接受被一群宦官侍候着,更何况将好好的男人阉割为太监,本就是摧毁人性的事情,自然在第一时间加以废除。现在北京紫城的太监都已经被遣散。至于中都的皇宫则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后宫,既有宫女也有女官,但却没有太监。至于宫前,自然有宫廷官员,他们既有军官、文官,也有普通的侍女。但他们是不得进入后宫的。
后宫与宫前唯一的接触,就是御书房,宫前的侍从官员以及侍女只能进入这里,而后宫的女官也止步于此,这里是两者的交界处,既是办公场所,同样也是家,或者说是两者的一部分。
“姚启圣不是在湖南吗,这么快就到了京师?”
朱明忠看着桌上的饭菜,眉头微微一皱。当然,并不是因为饭菜不够丰盛,而是因为姚启圣,对于姚启圣这个人,朱明忠的感觉是颇为复杂的一方面,在历史上他是康熙的名臣,而另一方面,他出身上的污点却是无法洗去的。
现在姚启圣之所以于朝中为官,是因为在李子渊死后,他率湖北一省投降,他的投降换取了他在大明的官位。可是,面对这个人时,朱明忠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到他的过去。
“陛下,他昨天已到了京师。”
宁云婷婉声说道,出身于书香门第的她,从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会成为宫廷女官,两年前的一纸诏书,让十六岁的她进宫被选为女官,服侍皇帝并且帮助皇帝管理日常事务。
当然大明朝的女官与历史上的女官、宫女是有着很大的区别。中国历史上的宫女是被征选在宫廷里服役的女子,地位等同于奴婢,毫无任何人身自由可言。所谓的女官是指高级的宫女,女官又称宫官,有一定的品秩,并且领有俸禄。其工作范围包括管理较低级的宫女,训练新入宫的宫女,照顾公主、皇子等。
而大明朝的女官则是皇室的雇员,其行动和人身都是自由的。可以随时出宫嫁人或是辞职。在女官的设立上,朱明忠借鉴了唐代女官制度,作为“宫官”的女官,主要负责处理政治事务以及有关皇帝、皇后的礼仪事项。宫官对民间开放,由内务府负责考核选拔。女官来源不一而足,或是由举荐入宫任职,或是由宫女擢升。再就是“宫娥”,从事皇宫中的杂役,同样从民间招聘。并效仿唐制制定了女官的品级。这些女官除了享有各种仪节上的待遇外,也拥有同其品级相对应的俸禄。
其实,大明本身就有女官,洪武年间,经多次改定后,完全依照唐代制度设置女官。但永乐之后,女官职掌多为宦官衙门侵夺,女官制度虽存但职员多缺。现在朱明忠只是恢复了女官,废除宦官而已。
“有什么事吗?”
朱明忠的话声不大,只是随口一问。这个姚启圣倒是挺会挑时间的,赶在饭点过来了。
其实,是他吃晚了而已。
“说是在赴定南前,向陛下辞行的……”
“辞行?”
朱明忠手中的筷子立刻被收了起来。
他这才想起来,从湖南巡抚任上招回的姚启圣,已经被内阁点为平南总督,也就是缅甸总督,等于变相的流放。几位阁臣倒是明白他的心思。
“是的,听说是一周后的船。”
“让他……让他过来吧,让御膳房再准备些饭菜!他是浙江人吧,准备几道浙江菜。”
即便是对姚启圣再为不满,朱明忠也知道应该如何御下,知道应该如何笼络人心。
“臣遵臣!”
宁云婷立即把这道旨意传了出去。很快,这道旨意就被传到侯见的姚启圣那。陛下破例召见,既体现对他的重视,也说明对大臣的思宠。与皇上打了两年交道的姚启圣这样寻思着,心里总算是稍觉有些安慰。
赐宴,本身就是一种恩宠,对于姚启圣来说,当他坐在桌前,看着桌上的饭菜时,整个人立即感动起来,几道菜都是久违的浙江菜,而更出乎意料的是,皇帝的赐宴,居然是与他同坐一席,就坐在陛下的对面。这更让姚启圣忐忑不安起来。
尽管他知道,陛下赐宴历来如此,但是,坐在陛下的面前,难免很是紧张,以至于完全忘记了来时的打算,忘记了如何向陛下表忠心,一顿饭下来,只是听陛下在那里告诉他,如平南等海外领地的重要性。
“……总之,将来,势必将会以其为行省,势必是要改土归流,你身为总督,可以说是任重道远啊,怎么样,姚卿,有什么需要朕帮忙的地方,趁着现在,完全可以提出来……”
抬头看着心不在焉的姚启圣,知道这个时候人们,很难适应与皇帝同席吃饭的朱明忠,只是略微一笑,对于他的紧张全是视若无睹。
“这、这……”
怎么回答?
坐立不安的姚启圣想到数天前,于报纸上看到的报道,便说道。
“请陛下下旨,禁止天下人乞讨!”
禁止天下人乞讨?
姚启圣的建议,让朱明忠微微一愣,随后说道,
“前段时间礼部郎官赵国宾于报纸上发表的文章,可是引起了颇多争执!”
作为皇帝,或许现在朱明忠很少与外界有直接接触,但是通过报纸,却可以了解到外界的事物,礼部郎中赵国宾,在离开北直隶进京赴任的路上,对沿途的乞丐进行了调查,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应禁止乞讨,以免恶丐害人。
而“采生折割”是乞丐中最歹毒凶恶的一种人为了达到骗人钱财的目的,人为地制造一些残废或“怪物”,以此为幌子博取世人的同情,或者以广招徕,借此获得路人施舍的大量钱财。“采”就是采取、搜集;“生”就是生坯、原料,一般是正常发育的幼童;“折割”即刀砍斧削。简单地说,就是抓住正常的活人,特别是幼童,用刀砍斧削及其他方法把他变成形状奇怪残疾或人兽结合的怪物。
这种恶行,别说是17世纪非常普遍,就是在21世纪也偶有听闻。官府若是碰到这种恶丐,自然也是严厉打击,但却总无法禁止。赵国宾于报纸上提出的建议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禁止乞讨。
“禁止乞讨……”
沉吟片刻,朱明忠说道。
““天下无丐”岂能依靠“禁止乞讨”?若非是逼急了,又有谁会甘为乞丐?”
朱明忠的回答,是借用报纸上他人的回答。
“陛下,身体强壮的的乞丐,所需要的是一份工作,而不是一份施舍。”
深吸一口气,姚启圣继续说道。
“臣不信谁会下贱到完全甘于行乞,他们落到这个地步,不是迫于贫困,就是因为懒惰且贪婪,所以臣以为,对任何乞丐都应该施以救济或惩罚,如果行乞是因为贫困,而贫困可能起因于懒惰,也可能是遭受意外,如果后者,他应该得到救济,但是前者,就应该得到惩罚。臣以为,现在世间的乞丐,大多数是因为前者,是因为懒惰,而且其中不少都是世丐,世代行乞的乞丐,行乞同样更是流氓痞棍、强盗的绝好庇护所,以至乞丐之中可以说是人鬼混杂,藏污纳垢。从流氓无赖的自残自虐、胡搅蛮缠、蛮横无理、无事找事、寻衅滋事的“强索”,再到坑蒙拐骗、奸诈诡慝以至于采生折割、杀人越货,更是屡见不鲜,臣以为,非酷法严禁,不能除以恶习。况且……”
抬头看着陛下,姚启圣压低声音说道。
“他日清虏入寇,皆罪起于流民,而流民初兴,皆为乞丐,乞丐聚集,便为流民,若其中有不法之徒加以煽动,便由民为寇,为害天下!”
对于经过了晚明的流寇作乱的人们来说,每每提到“流寇”,总是不由自主的生出防范的心思,即便是朱明忠,同样也是如此,毕竟,大明亡于流寇。
“若是禁止行乞……”
朱明忠看了一眼姚启圣,反问道。乞丐、流民总是一体的,
“那么,这些乞丐怎么办?”
“陛下,其中老弱病残者,送入养济院,自有官府供养,可免其挨饿受冻,目前天下各府县皆有养济院,自然可以安置这些人,至于其中强壮者……”
抬头看一眼陛下,婉启圣便试着说道。
“可流放于海外……或者东北,毕竟,身体强壮的的乞丐,可以皮鞭教其劳作,如此,自然可以做到天下无丐。”
天下无丐,可为盛世。
流放……这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既可以充实东北和海外殖民地的人口,也可以解决国内的流民问题,现在流放的是乞丐,将来,流民同样也可以依此类推。
只要形成一种机制,就可以将许多隐患消灭于萌芽之中。
朱明忠略微点了一下头,略作沉思后说道。
“嗯,这么做倒也无不可,但却不能操之过及,不过……”
看了一眼姚启圣,朱明忠又说道。
“现在内地的乞丐确实不少,官府不能再任由他们行事了!”
其实,从明代以来,乞丐一直都受官府的控制,在地方官府中,往往有吏员用专门管理全城的乞丐,其实也就是管理“丐头”,也就是所谓的“丐帮帮主”。“丐头”负责把乞丐组织起来,指定几个丐头,规定哪一伙乞丐可以在哪一带地段住宿行乞,还规定农历每月初一、初八、十五、廿三这四天可“自由活动”,其余日子,则只能在指定的地方行乞。丐头每月在衙门里领取俸银,但为数极微,主要收入是向各行业商店收取“月规钱”和逢年过节的”节规钱”。乞丐处每月编造乞丐花名册,到商会领取秫米,每月人均一斗,还有些许衣物杂什,也例由农民和商人提供。所有这些食品物资,大多被“团头儿”中饱私囊,落到乞丐头上的已微乎其微。
除了受丐帮控制的乞丐之外,还有以乞丐帮会的衍生组织,成员以乞丐为主,兼有流民、盗窃、抢劫分子聚集而成的组织,他们有自己的暗语,有统一的组织,有严格的帮规,俨然一个秘密社会,其活动是假借行乞之名以行盗窃抢劫之实严重影响了社会的稳定。对于这样的丐帮,官府自然是严加打击。
对此,朱明忠并不陌生,只不过过去他一直按照明代以来对待乞丐的办法——既控制又打击,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对于乞丐,除了将其控制要可以控制的犯围内,并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
其实,就是之前赵国宾于报纸上发表文章尽管引起了争论,同样也没有给出什么解决之道,无非就是老生常谈的“免费给予稻种耕牛,并赐给田地”,这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不过现在姚启圣的建议,倒是一个再合适的不远的选择,相比于将国内的犯人流放至少东北以及南洋等地,乞丐以及流民的数量更为充足,全国恐怕不下数十万,如果将他们全部流放至海外,自然就会海外移民增加了一股生力军。只不过,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毕竟,天下的乞丐、流民足足有数十万之多。
毕竟……步子大了,容易扯着淡!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