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在有一些官员看来这无疑意味着天下民心尽在大明,他们甚至跃跃欲试的开始寻思着谋划起了北伐,像眼下这样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谁都不想放过,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军功,就像那武昌一样,属于平白送上门来的军功。
大家唯恐落于人后,甚至开始有些担心,这满清会不会太不经打。还没等他们立下足以荫妻萌子的军功,嗯那满清就已经仓皇逃跑关外去了。
“罗参军,您听这个头的鞭炮声,都是老百姓在庆祝武昌大捷!”
“老百姓有时间去庆祝,咱们可没有时间的赶紧谋划浙江来北伐的事情。”
“可不是,照现在的形势来看,我估计最多不出两年,这满清肯定就能让咱们给赶回老家去。”
“赶回老家?赶回到那?辽东是咱们汉人的!哪里有什么满洲。”
“可不是,战国那会儿咱们汉人可就已经把辽东从胡人的手里拿了下来。”
“就是。就是,到时候只管把他们赶出去,赶到天涯海角。”
同僚们那欢天喜地的,听起来甚至有些自大的话,换来的是罗纶的一阵笑声。
对于武昌的重要,参与计划制定的罗纶可以说是再清楚不过,夺取武昌之后,非但可以获得湖广的人丁、税粮,而且还可以切断长沙、广东以及西南与满清的联络,甚至就连同西南的清军,因为没有湖广的协饷、米粮,也势必将陷入困境,而武昌正是夺取湖广的关键。现在这武昌拿了下来,那距离拿下湖广还会远吗?
有时候,人们的信心就是如此,通过一个胜利接着一个胜利,使得信心的不断积累。最终造就了一种战无不胜的心态,也正是这种心态最终帮助人们赢得了战争。
“好啦,好啦,大家伙别光顾着乐呵了。这才只是刚下武昌,离西征成功还差好远哩。这不过只是刚刚开始而已。这些事情千头万绪的,想要办好了,可没有那么容易啊。”
口中这般说着的时候,罗纶拆开一封公函,公函是从南京发来的,拆开公函的瞬间,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那神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浑身上下更是迸发出一股怒火。接着他立即站起身,抬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离开了公房之后,罗纶的脚步很快,他几乎是匆匆忙忙地奔向张煌言的公房,一位地方官恰从厅门出来,二人几乎迎面撞上了,一见撞到的是长沙知府,罗纶便急声问道:
“少司马在否?”
他的声音刚落,屋内便传出了张煌言的话声。
“子木有何要务?如此慌张!”
张煌言已听见罗纶的声音,心知其并不是一个莽撞之人的他,已经走到门边,看到罗纶脸上的怒色,随即明白,肯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不过相比于罗伦。张煌言倒是颇能沉得住气,对于经历过不知多少风浪的他来说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大惊小怪的了。
“少司马,南京那边来了信……说,说……李临川向郑王爷报捷……”
罗纶边说话边喘息,那神情中更带着怒色,甚至说连那语气都带着压抑的怒火。
“哦?”
虽说同样为这个消息所震惊,但张煌言仍然说道。
“坐下来,慢慢说,是临川派人去报捷吗?”
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张煌言仍然带着一丝侥幸和希望。
“不,是李临川呈公函于郑王爷。信在这里。”
罗纶把南京送来的信递上去,信中把李临川呈于郑延平的公函都一一写了下来的。
公函的内容与其送到南昌的公函几乎没有多少分别,先是介绍了一下武昌之战的经过,然后又提到刘芳名率部投降,但仔细看了一下,张煌言还是注意到了两份公函的区别。
李子渊往南昌的公函中并没有提及对刘芳名的处置,只是用一句“理当妥善安置降兵降将”,而在给郑成功的公函中却询问如此处置刘芳名等人。这个区别无疑是在告诉所有人,李临川今后将听命于郑成功!
这个李临川!
尽管这些年经历了太多的风浪与变故,但是看到这份工行的时候,张煌言仍然忍不住恼怒起来。
“这封信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张煌言的目光收敛,面带怒色的问道。
“今天刚到。少司马,这李子渊是准备携功投奔郑王爷吗?他难道就忘了当初,若不是少司马您的提携,他又岂有今天?”
罗纶愤愤不平的说道。他之所以会如此的愤怒正是因为少司马对李子渊可以说有提携之恩,但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李子渊却背叛了少司马,背叛了大家共同的事业!
“武昌沿江,临川长于陆战而无水师,若无水师相助,他日作战势必大受影响,或是为此才想得延平相助吧,毕竟延平那边有水师。”
张煌言想了一想后说道,尽管他知道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但是他仍然希望能够挽回一些局面。仍然试图为李子渊的所作所为寻找着一些借口。
“若是其只是公函报知郑王爷,尚可以理解。我怕的是,李子渊是借公函报知郑王爷为名,图谋于湖广自立才是!”
相比于少司马,本来就对李子渊极为不满的罗纶不无担忧地说。
“那李子渊本就是蛇鼠两端之人,当初叛朱成仁于先,今日叛少司马于后,当真是可恶至极!”
原本,罗纶对李子渊就不怎么信任,在他看来李子渊既然能背叛对其有恩的朱明忠,那么将来势必会背叛少司马,也正因如此,他才反对让其统领西征军,但是张煌言对此却是不以为然,甚至在他看来,李子渊是员悍将,自然要尽量发挥其长处,现在可好,他这一下携数万大军自立,甚至还投奔到郑延平麾下,这又如何能不让他恼火。
而更让人恼火的是李子渊占据湖广之后,非但让少司马实力大损,而且还导致将来被罚的时候,既无法利用胡广的钱粮,也无法利用那里的人丁,甚至就连同将来北伐的道路也被其阻拦了。
毕竟现在李子渊还把持着九江,那里可是鄱阳湖进入长江的必经之路,只要他把持着九江,少司马便会如龙困浅水,一般被困于江西,而不能北伐。
“我先写封信给他,婉转地劝他一劝,你派人送去。咱们再观察看看!”
仍然想要挽回此事的张煌言略作沉思,挥笔给李子渊写了一封,信的内容自然是情真意切,积极了,两个人相识以来的诸多事情。当然也提到了当初其领几百孤军离开南京时,是如何支持他扩充军力,如何为其筹备粮饷,可以说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当然,最后张煌言更是提到,今日天下局势已经日趋明朗,大明中兴大局已定,他日朝廷还朝时,张煌言必定会向朝廷推举他,到时候朝廷定会论功行赏,于其的封赏纵是不及郑成功,但也不会比朱明忠差。
不得不说,张煌言看问题看得非常准确,在他看来李子渊今天的背叛,很有可能有着于朱明忠相较量的想法,所以才会刻意提到了他将来的功劳肯定不会比朱明忠差,甚至隐约的还指出,相比于郑成功他张煌言对朝廷的影响力更大,毕竟他是朝廷的兵部尚书。
李子渊的背叛很明显地是想要成一军主帅,而张煌言则委婉的表示,只要他不投奔郑成功,可以容其单独统帅一军,甚至还表示武昌可以为其驻地,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肆意妄为,导致大明内部陷入内讧,从而让满清渔翁得利。总之一句话,就是希望李子渊不要因为一己私利而铸成大错。趁着还有余地的时候幡然醒悟。当然,他张煌言也不会追究任何责任。对他同样还会为以重任。
在写完这封信后,张煌言又给郑成功写了一封信,不过他在信中只是就西征一事与其进行商讨,同时委婉的指出,李子渊是他的部将,只是有着一些误会而已,现在这些误会已经得到了解释,并且已经没有任何问题。写完信后,张煌言把信递给了罗纶。
“子木,你看这封信如何?”
接过信罗纶速览了一遍,然后忧心如焚地说道:
“郑王爷向来颇有主见,若是李子渊愿意投其麾下,您这一封信能令他转念吗?”
在罗伦看来,这封信显然没有任何意义。毕竟对于郑成功来说,他决定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因为这么一封信而被改变。
而且罗伦很清楚,或许正成功,看起来和少司马都是大明的臣子,但是未尝没有私心。在这种情况下,谁知道郑成功会怎么想。他会不会想着趁机肖作张煌言的实力?
如果郑成功打着这样的想法的话,自然不可能接受张煌言的建议。把李子渊拒之于门外。毕竟这是一个大好机会。一个削弱少司马实力的大好机会!
罗纶看着少司马,一语道破其中的关键说道。
“少司马,毕竟,于郑王爷看来,若是李子渊独据湖广,就能削弱您的力量,那么他自然乐见其成,毕竟,毕竟,您同样也是他的对手啊!”
对手!
尽管并不愿意承认,但在罗纶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张煌言张张嘴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来,这是事实。
或许他们都是大明的臣子,但是他们却各有心思,或许他们可以因为共同的利益而齐心抗清,但是在抗清之外,他们同样却都怀揣着各自的心思。
一个最简单的,甚至无法绕开的问题就是,郑成功所支持的是唐王,虽然唐藩已绝,但其对永历朝廷不过只是勉强认同罢了,甚至就是少司马,其所支持的是鲁藩,只不过现在少司马已经认同了永历的正统。
现在大敌当前,尚可联手对敌,可待到将来北伐成功之后呢?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私心,李子渊有他自己的私心,郑成功也有他自己的私心,即便是张煌言同样也有私心。
现在他们固然可以在永历朝廷的大旗之下共同抗清。但是一旦抗清大业完成,到时候他们就必须面对一个问题。是继续支持一个外人,扶植起来的朝廷,还是另做打算。
尽管这种想法有些大逆不道,但是,这种是无法避免的。毕竟他们都是领兵大将。而朝廷——他们对于皇上以及朝廷的影响力是微乎其微的,即便是为了自保,有些问题他们也必须要加以考虑。
面对罗纶的提醒,张煌言整个人都陷入沉默之中,他知道,这件事情必须要进行妥善的处置,如若不然的话,恐怕只会后患无穷。甚至很有可能再次挑起大明内部的内讧。从而导致中兴大业的尽毁。
“少司马,若不然,属下愿意领兵去武昌擒拿此贼!”
罗纶的话音刚落,张煌言便摇头说道。
“万万不可用兵,若是今日我等对李子渊用兵之后,无疑就等于再启内哄之战端,那么今天的大好局就会功亏一篑,他日我大明诸将必会再以武论是非,如此岂不正是重演当年之惨祸?”
张煌言摇着头,断然拒绝了罗纶的提议。姑且不说现在他麾下的精锐已经完全为李子渊带走,罗伦领兵不一定能打得过对方。就是从起战争的影响,他也不愿意看到。毕竟大明再也内讧不起了。
“张某绝不可会为大明中兴的罪人!”
嘴上这么说着,张煌言稍作沉思,然后对罗纶说道。
“你立即去江北,先去见顾炎武,他是成仁的心腹,他自然知道当年大明于江南为什么兵败,这内讧的苗头,无论如何都要加以制止。朱明忠很信任他,有他在一旁帮助,你再求见成仁,然后力请其设法,务必去南京求见郑王爷。要记得,你要抓住机会,再三阵明,现在正是大明中兴的大好机会,万万不能因小失大,万万不能在起内讧,明白吗?”
张煌言细细叮嘱,罗纶点头谨记。
“只要成仁愿意出面说服延平,到时候,郑延平自然知道权衡轻重,毕竟,现在的局势如此,谁都不想让大好局面如此付之东流!”
之所以会让朱明忠出面游说郑成功,张煌言有他自己的考虑,他相信朱明忠绝不会愿意看到现在三足鼎立的局面,因为李子渊的背离被打破,为了保持平衡,他势必会想办法保持目前的局面,所以朱明忠一定会出面,至于郑成功那边,他所需要避免的恐怕就是江北与江西的合纵了。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那么这就是最后唯一的选择。和江北结成同盟,只有如此才能够避免内讧。但是这也意味着,他们势必将会走向决裂。
“可是,李子渊那里怎么办?”
罗纶看着少司马问道,现在用兵不能用兵,打仗不能打仗,难不成就任由其坐据武昌吗?
“我会再写封信给他,但所谓尽人事,听天命耳!”
仍然试图阻止这一切的。张煌言颇为感慨地说道。
“想来他也是一时糊涂,若是能告知其道理,想来他自然会明白其中的关键,迷途知返的!”
但李子渊真的会迷途知返吗?
张煌言并不清楚,可是他相信,只要朱明忠能够出面,在郑成功将此事放下的时候,那么一切就会结束,对于李子渊来说,他并没有其它的选择。只能幡然醒悟,回头是岸。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样劝说他能够安心的重新回到自己的麾下,而不是狗急跳墙,选择了投靠满清。
“李子渊啊……”
在罗纶离开了之后,张煌言的眉头紧锁着,那感叹不已的面上带着不满,同样也带着一些悔意,尽管很多人都曾提醒过他,要小心李子渊这个人,毕竟他曾背叛过朱明忠,可在张煌言看来,那是因为两人的地位不同,毕竟在朱明忠投军之前,其就已经是持掌了后劲营了,而朱明忠刚一来到,就成为其上司,李子渊难免不服,可他却不同,他是大明兵部侍郎,两人的地位差距可谓天地,在这种情况下,李子渊又岂会背叛他,可现在,李子渊却偏偏背叛了他,这又岂能不让张煌言心恼,而在恼火之余,同样又有些无奈。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毕竟李子渊已经干出了这样的事情,即便是现在,他重新回到自己的麾下又起,可能像当初一样对其信任有加?
“李子渊啊,李子渊。难道是你当真有反骨不成?”
张煌言一边感叹着,一边回想着这个李子渊的经历,似乎对于他来说,从来就没有什么礼仪廉耻,为了利益,他随时都可以轻易背叛任何一个对他有大恩的人。
“想来这样的人,郑成功也不会用它吧。”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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