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着车沿着三环路疯狂奔了四五圈,脑子里仍难平静。今晚发生的事儿太多了,信息量太大了,他消化不了。在情感上,骆兆谦自认是个晚熟的人,青春期一心都在学业上,对男女情愫从未上心,即使后来与李曼丽订婚,也无关爱情。他把全部的精力都倾注在事业打拼上,生活基本围绕着工作展开。
过去这么多年,他已习惯孤独,一直没有遇到那个自己想要的人,直到杨柳出现。然而,他明示暗示了那么多次,她始终没有回应,本以为她是因为失恋心如止水,他多次告诫自己要多给她一点时间慢慢来,慢慢来,可是,怎么转眼之间她就成了陆家朔的了?
他费尽心力求而不得,陆家朔凭什么伸手撷来?
深夜,杨柳从陆家朔的车上下来,他仗着酒劲撒泼耍赖,软磨硬泡非要跟上去喝杯水坐一坐,杨柳替他叫了代驾,费了好一番口舌才把他劝走。
看着车子掉头离开,杨柳也转身向小区里走去。夜色幽深,秋夜的风微寒,小区里也只有几位步履匆匆晚归的行人。杨柳刚走几步,突然感觉到后面有人跟着她,皮鞋声不远不近,踩在水泥地面上咯咯微响,她煞时头皮发麻,猛一转身,正迎上一双深黑的眼睛。
杨柳拍拍胸脯,叫道:“骆总你吓死我了!”
骆兆谦脸色阴沉,三两步跨到她面前,沉声问:“你们是不是真的好上了?”
杨柳一顿,别过脸去,轻声说:“这是我的私事。”
“你的私事?哈哈,杨柳,你三番两次拒绝我,原来是因为看上了陆家朔,怎么不早说,也省得我做下那些幼稚的事。”骆兆谦满嘴的酒气,浓黑的眉毛下是一双燃烧着火焰的杀气腾腾的眼睛。
杨柳沉默了一会儿,微微叹了口气,“随便骆总怎么想吧。”
她的不分辨让骆兆谦更加气窒,“你工作不饱和是吗,居然还有精力在陆家朔的酒吧里跳艳舞,我居然不知道你们勾搭在一起那么久了!”
他的用词带有极大的侮辱性,杨柳倏然抬起头来,她看到他的眼帘微微抬起,用着一种嘲讽的目光望着她,她冷冷地说:“骆总,请注意你的措辞!‘跳艳舞’、‘勾搭’这种词汇不符合您的身份,请自重!”
骆兆谦依然盯着她,漆黑的眸子中,是一片死沉,“在舞台上搔首弄姿,不是艳舞是什么!真是没想到,我的秘书,平日里一本正经端庄优雅的杨秘书,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杨柳不再避开他的眼睛,她直视他,漂亮的眼眸中透着森森的冷意,“你看到我在夜店跳舞,失望了是吗?你觉得我下作不正经是吗?好吧,我坦白,这就是我的生活,过去的两三年我一直是这样过的。我不像你这样出身富贵,我无依无靠什么都没有,我所有的一切都要靠我自己。我在夜店跳舞和男人调笑,就是为了赚他们的小费,我卖笑,这点我不否认!我有自己的苦衷。我长年累月以两个面目示人,在公司里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在酒吧里左右逢源随意和男人打情骂俏,我自己都不知道原来我也可以这样放纵,这就是我的生存状态,我早说过我和你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根本就不配,我跟你讲过很多遍了,是你自己一直揪着不放的,我没有故意去招惹你。骆总你阅人无数,也许觉得我跟别的女孩不一样,觉得很新鲜,但是骆总,我确实没有和你玩耍的心情,您的选择余地非常非常大,求放过求不再关注行吗。”
“你觉得我只是想和你玩玩?”骆兆谦几乎是在咬着牙说。
杨柳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好像有团厚厚的棉絮卡着。
骆兆谦冷笑,眼中闪过阴冷的气息,“好,很好,原来我果然是在自作多情!求放过是吗,很好,杨柳,你听清楚了,第一,我对你很失望;第二,我骆兆谦,不缺女人!不是非你不可!”
他面目恣睢,眼睛死盯着她,说完转身就走。
杨柳呆愣在原地,心里,只觉得冷,彻骨的冷,仿佛他的这几句话是道生死符戳进了心脏,她动弹不得。
眼角有温热的东西涌出来。
第二天早上,杨柳强打起精神按时去上班,却没见到骆兆谦。她微微舒了一口气,若是碰面,她还真不知道以何种态度面对他。案头堆积了大量的琐事,她没有给自己太多时间伤春悲秋,遂收拾起心情,埋首工作。
到了下午,才听董礼说骆兆谦出差去了,带着陈庚副总去了日本,要去洽谈一个大项目,不知道要去多久。杨柳心里失落,躲在洗手间里呆坐了很久,才缓过劲儿来。
晚上去家教,Jone亲手折了一只小青蛙给她,还用中文说了一大段祝福语,杨柳非常高兴,奖了他两个香喷喷的吻。澳大利亚精英威廉夫妇也向杨柳表达了谢意,并且赠送了小礼物,他们一家三口有说有笑其乐融融,让杨柳看得羡慕不已。
之后的几天,工作节奏一如之前一样快,虽然骆兆谦不在,但各种杂事有增无减,她每天抱着各种文件在各部门之间穿梭,心渐渐安静下来。不管生活有多么不如意,人总要活下去,而且要好好活。与其沉溺于悲伤,还不如选择去做点事。她要家教,要跳舞,要美容,要健身,要工作,这么多的事情可以干,哪里还分得出精力来悲伤。
不过她倒是频繁见到黄嘉璐,黄嘉璐一身贵妇装扮,看起来很利落能干。白菲菲悄悄跟她说:“听说黄总前段时间被董事长禁足,在加拿大呆了快两个月,这好不容易才回来。”她压低声音,“黄总和咱们帅哥骆总可是死对头,你当心被她踩死啊。”
杨柳很吃惊,“不是吧,踩我?为什么?”
白菲菲一脸贼笑:“恨屋及乌你不明白嘛,你可是骆总的秘书。你的前任,Lisa,八面玲珑巧舌如簧,一个超级大美女,既想跟着骆总又想讨好黄总,十足的两面派,结果,结果就是骆总把她咔嚓了,我可给你提个醒啊,你可不能站错队,否则,哼哼!”
杨柳听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是吧,这么复杂?”
白菲菲用鼻子哼了一声,“你以为呢。”
陆家朔约她吃了几次饭,言谈举止颇殷勤,两人越聊越默契,好像又回到了童年时那一对小儿女的快乐情态。尽管他嘴上还经常有意无意撩拨她,但杨柳不接茬,两句话一挑,四两拨千斤地就岔了过去。
周五晚上去医院看望李欣阿姨,她的精神状态非常好,谈论起过去的事情滔滔不绝,但是对于杨柳的父母已经过世这件事,李伯伯曾经提醒过她,但她好像总记不住,说着说着就拐到了杨柳的父母身上,很多事的细节她都记得清楚,当她絮絮叨叨时地沉浸在往事中时,杨柳并不打断她,父母的事情她知之甚少,姑姑怕她伤心又不愿意提起,难得有人愿意跟她讲起这些往事。
李明庆洗完衣服走进来,对杨柳说:“恺恺早上打电话来,说这个周末想回一趟苏市看看,我让他帮我和他妈带一些行李来,以后怕是要在这边常住了。茜茜啊,你这个周末有没有空,能不能陪着恺恺回去一趟啊,他对苏市陌生得很,有你跟着我也放心。”
杨柳一听,满口答应,自己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回去了,很想念姑姑,也很久没有给奶奶上香了。她说:“好啊伯伯,我给姑姑买了几件衣服,正准备最近回去一趟呢,恺恺交给我吧,我会好好给他带路的。”
李明庆也很高兴,想了一会儿说,“我放在床头柜子里的那个石枕可一定要给我带来啊,我没了它睡不好觉,还有啊,恺恺想去家里看看,你伯母那个人你也知道,一贯的势利眼,你帮我盯着点,叫恺恺一定别露富,要不以后甩也甩不掉。”
杨柳笑笑,答:“我知道,放心吧伯伯。”
李明庆把刚从外面收进来的衣服挂好,又说:“我会再嘱咐他的,你到时候带着他四处转转,二十年没回家了,都变了,也不知道他认不认得路。”
杨柳笑了,重返故里,多么令人激动的事情。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