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仔浩如悠扬乐曲的声音继续响起:“自此以后,这件事便如一根刺一般扎在父皇心底。他不允许人们提起关于任何弑父篡位的话语。《周书》原本是记载前朝旧事的书。上边有一个故事,讲的就是一个帝王弑父篡位的事。这便成了父皇心里的一个梗,所以便定《周书》为禁书,全部销毁。”
落雨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难怪诗文大会上皇上见到《周书》会如此愤怒。”
燕仔浩笑了笑,将他俊朗的下巴抵在她的秀发上,抓起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把玩着:“《周书》倒也不算什么。还有让父皇更恐怖的。那便是皇爷爷当初留下的圣旨。皇爷爷临死前,将父皇如何谋害大哥,弑父篡位尽数写下。皇爷爷将这圣旨藏于御书房匾额后。希望有后人发现,揭露父皇的罪行,将其大白于天下。不想,这圣旨却被全公公偶得。恰好,本王的母妃对全公公有恩。母妃死后,全公公瞧着本王年幼可怜,便将圣旨交与珠姨保管。希望日后能够派上用场。不想,这圣旨果然有用。”
落雨似是被雷电击中一般,震惊了,“圣旨?原来还有这样的一道圣旨。无良当初进宫,就是用这圣旨要挟皇上吗?”
燕仔浩爽利的点头:“雨儿真聪明,不错。”
落雨似想起什么,猛然起身:“无良在除夕夜的封妃大典上将雨儿救下,无良更是与王楚楚退了婚,都是因为这圣旨?”
燕仔浩用赞许的眸子将她凝视:“是。本王那晚将圣旨给了父皇,以表明本王的决心。本王用那圣旨换取你我二人的自由。自此,那圣旨再不是父皇的要挟。父皇便同意了。”
“可是,”落雨将忧虑提了出来:“可是,无良将圣旨给了皇上。如果皇上想要害无良,那可如何是好?”
燕仔浩笑了,将大手抚在她蹙起的柳眉上,用了懒散而霸道的语气道:“雨儿觉得本王会害怕父皇的谋害吗?”
落雨怔了,不错,朝堂上人人都道三皇子五年间势力迅猛壮大,在朝中已形成自己的圈子。他更是有出众的军事才能,令敌人闻风丧胆。这样的三皇子,想是傲帝不会轻易招惹的。
落雨的心稍稍放下了些,重又陷回他的怀里。可是她的心底却有一丝隐隐不安升腾而起。
马车的车轱辘声依旧“咣当,咣当……”的响着,仿佛趟着时间的一丝丝,一缕缕。两人相拥着,细细数着这美好的难得的温情。
半晌,落雨如铃铛般美妙的声音响起:“无良的母妃是西域公主,怎会于全公公有恩的?”
燕仔浩继续把玩她的小手,声音如流水叮咚一般:“提起这件事可要追溯到三十多年前了。你可知全公公与本王身旁的刘公公原本是兄弟。”
落雨惊诧:“什么?两人是兄弟?怎么兄弟两人都入宫做了太监?”
燕仔浩如老僧一般,没有多余的表情,继续道:“三十年前,大洛与西域连年战争,老百姓苦不堪言。就是那时,全公公与刘公公兄弟两人被西域军抓去做了俘虏。西域军对待俘虏是非常残忍的。他们将俘虏当做活靶子用来练箭术。与大洛开战时,他们将俘虏当做盾牌,让俘虏挡在队伍的最前方。他们对俘虏随意呼喝打骂。随意处死。那时,全公公与刘公公还不到二十岁,被西域军榨干了血汗。当时,有两个西域王爷进行了一场赌注。他们想出了好玩的点子。他们将全公公与刘公公绑在木桩上,分别用箭刺射。但是,只能射四肢。谁的俘虏最先血尽而亡便输了这场赌注。”
落雨的背后窜起一股股凉意,“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残忍之事?”
燕仔浩将她的两个小手紧紧抓握,以抚慰她的不安,“西域原本地处荒蛮之地,发生什么事都不为过。兄弟两人被一支支箭射穿,鲜血染红了他们的衣裳。或许,天可怜,他们命不该绝。就在他们奄奄一息的时候,恰巧本王的母妃从此路过,看到那两个红色的人影,心生怜悯,为兄弟二人求情,救下两人的性命。后来,兄弟二人返回大洛,因贫困潦倒,无奈进宫做了太监。三十年前,母妃还不到十岁。兄弟二人一直牢记救他们性命的小女孩。当他们再次见到刚入宫的母妃时,虽然母妃已长大成人,他们依旧认出了她。”
他的讲述告一段落。她却依旧沉浸在遥远往昔的血腥残酷里。天上人间,老百姓的命运由谁定?还不是与当权者息息相关?一个人哪怕废寝忘食,夜以继日的努力,哪怕他学富五车,满腹经纶,没有当权者的青睐,不过是一只上蹿下跳的猢狲罢了。
如果无良做了皇帝,他会是一个好皇帝吗?
车厢外,飞星将鞭子甩的啪啪的响。白马“哒哒……”的努力奔跑。晃动的马车让车厢里的两人昏昏欲睡。落雨不争气的就这样在燕仔浩的怀里睡着了。
傍晚时分,马车在一个小树林里停了下来。落雨也适时的清醒过来。她伸了伸僵直的腰,绝色的小脸蛋上写满慵懒:“车停下了吗?奴婢要下车,坐在车里累死了。”
燕仔浩的眼睛里充满了宠溺,用大手摸摸她的小脸蛋,随即拍打着他修长的大腿,叫着屈:“你这个小懒猪,睡得倒是舒服,将本王的腿都压麻了。本王要补偿的。”
落雨有些内疚,向着他讨好的笑:“无良要什么补偿,奴婢一定答应。”
她没有觉察他眼里的一丝坏笑,只听他耍赖的声音响起:“让本王亲一亲。”
她愣了,还没反应过来,他火热的唇便贴在了她娇软小巧的唇上。她更是感受他粗重的呼吸,她瞬间便如发了高烧般滚烫,慌张后退,慌乱说着:“奴婢下车了。”
她就那样慌里慌张的下了车,依旧心跳紊乱。以至于车外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竟毫无察觉。
听得燕仔浩在她背后也下了车。他向着飞星深沉如海水的声音传来:“情况如何?”
飞星恭敬的禀道:“禀主子,主子的料想果真没错。大队伍遇袭,空马车被火箭烧毁,其他人员伤亡并不严重。”
燕仔浩沉默着,想要看穿这夜的黑暗,片刻后吩咐:“告诉他们继续上路。”
“是。”飞星飞身离开,去执行任务。
落雨这才惊异的发现停在这里的只有他们一辆马车,整支队伍不见了。她暗暗骂着,她果真是猪。
天色已近黄昏,树林里昏暗朦胧,她惊慌的问:“无良,人呢?怎么只有我们了?什么空马车?什么遇袭?”
燕仔浩笑了,在昏暗里如星星般明亮:“本王料定此去西域的路上不会太平。便将一辆一模一样的马车与我们的马车调换了。果然,今日下午队伍便遇袭了。那辆空马车被烧毁了。”
落雨变了脸色,惊恐之色骤然而起:“是太子吗?他原本以为你在那辆车里,想要加害于你?”
燕仔浩的脸色如重峦叠嶂一般深远:“无论是谁想要加害本王。若他们发现那只是一辆空马车,决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怕,我们此后的路会更难走。”
落雨反而平静了心海,小手抓着燕仔浩粗壮的大手,语气里充满坚定:“无良,无论怎样,雨儿都会陪在你的身旁。生死与共。”
燕仔浩傻笑着,如所有坠入爱河的男子一般,“娶妻如此,夫复何求!雨儿放心,本王有对策。大队人马按照原定的路线前行,本王与雨儿绕路走。然后在大洛西边的名为日夕的小镇汇合。”
落雨如一只小麻雀般拍手叫好:“好呀,这样他们便找不到我们的踪迹了!”
这时,一身黑衣的飞星在昏浊的黄昏如幽灵般回转,“回主子,已吩咐他们继续上路。”
燕仔浩轻轻吐出一口气:“好。飞星,距离前边的苄离镇还有多远?”
飞星脸色僵硬,只答:“大约两个时辰的路程。”
燕仔浩牵着落雨的手上了马车,吩咐飞星:“走吧,到前边的苄离镇,找个地方住一晚。”
两个时辰后,马车在夜色中驶入苄离镇。虽然还不到深夜,街道上已鲜有人迹。三人找了一家较大的客栈走了进去,立刻有伙计热情的迎了上来:“三位客官,住店吗?”
燕仔浩音律般的声音响起:“麻烦准备两间上房。”
“好嘞,客官请随我来。”那伙计瞧这三人的气质打扮异于常人,忙不跌的带路。马车自有其他伙计拉去照应。
那伙计将三人带入客房,又周到的送来了饭菜与汤水。三人赶了一天的路,早已饥肠辘辘,各各吃的肠肥肚圆。
伙计收拾了碗筷,飞星也跟着不见了踪影。
落雨揉着吃的圆滚滚的肚子,打量着房间的布置。这房间很大,虽有些霉尘的味道,床铺、桌子倒也干净整洁。地上还放着一个绣满美人的屏风,将房间一分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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