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怪症,落雨按压下了心中的不安。问:“什么怪症,说说看。”
燕仔浩深深地吐出了憋在心中的一口浊气,“发病的时候大声喊叫,如同发狂一般。每次发病要比上次更癫狂。可奇怪的是,只要服用一种丹药,便立刻药到病除。”
落雨将这种病症飞快的在脑中查阅,“他是不是日渐消瘦,衰弱无力?发病的时候,好似濒死一般?”
燕仔浩轻锁眉头,好似天空的沉闷,然带着惊奇与期待的口吻:“你知道是什么病?”
落雨凝重的脸色却缓了缓:“有些病症是不能随便猜测的。他吃的是什么丹药,是谁让他吃的?”
他眉头的阴郁更加浓重了一些,他是不能告诉她这是皇后献给皇上的药的。他只得用雾水一般的语调:“我正在查。此病是否与丹药有关系?”
其实对于此怪症,落雨还是猜测到了谜底的。面对无良,她自然无所保留。她露出清风般的微笑,用泉水叮咚般的声音向她的心上人讲解:“这很像毒瘾发作。那种丹药很可能就是毒品,只要吃过一次,就会上瘾,使人渐渐离不开它。每次发病都会异常痛苦,恨不得立刻去死。只要吃到毒品,就会异常舒适。那种舒适飘飘欲仙是不能用语言来形容的。但是下次发病会更加痛苦。周而复始,越陷越深。”
燕仔浩俊朗的脸庞已皱缩成一团。他的担心终于得到了证实。皇后肖含枫果真狼子野心。他強自镇定,仍掩饰不住的忧郁:“这怪症可有治疗的方法?”
“有的。”落雨肯定的点头,她敏锐的感觉到燕仔浩的阴郁与担忧,用了温存与安慰的语气:“最主要还是靠你朋友的意志力,远离毒品,再辅以药物治疗,会慢慢好的。”
猛然一种无形的巨大的沉重与压抑紧固燕仔浩的内心,让他喘不过气来。因为人心的险恶与奸诈,因为世事的无常与无奈。父皇,心中曾经高高在上,遥不可及,不可违逆的父皇,竟被人如此的设计与毒害。曾经以为是世界主宰的父皇,到如今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他想仰天大笑,笑这世界的荒唐。真个是,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此时的燕仔浩精神萎靡,空落落的心让他看上去异常颓废。
落雨的心被他紧紧揪起,担忧的握了他的大手:“无良,你不要担心,我可以替你朋友治疗……”
她的话音未落,便被燕仔浩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要将她娇小的身躯揉入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她真正拥有。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使自己的心安静平和。
回到万春宫,燕仔浩彻夜未眠,虽然自童年至如今,父皇对他全无父子之情。而且母妃的死也与他脱不开关系。然而,他毕竟是自己的生身父亲,眼睁睁看着他被人下毒怎能无动于衷?
第二天一早,燕仔浩顶着两个黑眼圈走出寝室。
刘公公凝视他些许憔悴的脸庞,追着问道:“小祖宗,这一大早的,要到哪里去呀?”
他只静静的答:“向父皇请安。”
顺清宫,全公公与几名侍卫守护在皇帝寝室外。
看到脸色阴郁的燕仔浩,全公公上前行礼:“老奴拜见三殿下。”
“公公免礼。父皇可在里面?”燕仔浩的声音平静如水,然,水面下却波涛汹涌。
“皇上今日身体略有好转,正在批阅奏折。老奴这就进去通报。”
“不用,本王自己进去。”
燕仔浩轻轻推开寝室的门。寝室内,皇帝燕宣傲正坐在书桌前批着奏折。他原本丰腴的身体此刻形销骨立,身上的龙袍显得有些宽大。眼圈凹陷,突兀了眼睛的圆与大。颧骨耸立,反衬出下颌的尖与长。燕仔浩很久没有见到父皇了,那个高大丰硕的身躯怎变得如此瘦小?
傲帝身前的书桌上杂七乱八的堆满了折子。他已几日没有上朝了,想来折子也好几日没有批阅了,否则怎会如此之多。
傲帝仍垂着头批着折子,只将眼睛的余光斜了斜,冷冷问道:“你来做什么?全公公不知道朕这里不欢迎你吗?为什么还有放你进来?”
燕仔浩行跪拜之礼,强忍着内心的憋屈,平静的答:“儿臣拜见父皇,儿臣听闻父皇龙体抱恙,特来探望。”
傲帝将声音拉长拉尖,仍冷冷的:“探望?你已经见到朕了,跪安吧。”
一股怨气自燕仔浩的心底升腾而起,他想就此摔门而去,再不过问父皇的生死。然,他仍是静了静心:“父皇,儿臣有话禀报。”
傲帝的厌烦情绪骤然而来:“朕累了,不想听。”
然,来都来了,想说的话还是要说完:“父皇,你可知你是怎么染上这种怪症的?你可知你现在瘦骨嶙峋、精神萎靡,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傲帝勃然大怒:“放恣!你这不肖子!你在诅咒朕吗?朕怎会瘦骨嶙峋?怎会精神萎靡?朕是天子,是王者!”
燕仔浩想一语点醒梦中人,提高了声音:“父皇,你不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吗?很可能这宫里正酝酿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傲帝挤出一丝冷笑:“阴谋?再大的阴谋也抵不过你在朕面前耍的手段。你与你那贱人母亲真是一丘之貉!”
燕仔浩低沉了声音,额头上青筋暴起:“父皇,母妃已去世多年,又何必侮辱她?”
此时的傲帝怒不可遏,“朕侮辱她?那她带给朕的耻辱呢?她与奸夫在一起时,想过朕吗?你到底是朕的儿子还是奸夫的野种还不得而知。”
燕仔浩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吼道:“够了!”
傲帝眼睛通红的盯着这个时时刻刻昭显自己耻辱的孩子,“朕放弃了你,你是朕的耻辱,你为何又要回来?回到这宫中来,而且还耍手段威胁朕!”
傲帝脑中不由得回到二十五年前,新进宫的悦妃婀娜多姿,香艳美丽,瞬间打动了他的心。夜夜恩宠,形影不离。直到,她的奸夫夜闯皇宫。一个帝王,如此的丢尽颜面,立刻将她打入冷宫,自此不闻不问。后来在他的默许下,当时只是才人的肖含枫暗杀了她。悦贵妃死后,孩子也不知所踪,没了更好,那孩子就是自己的耻辱。傲帝恨恨的想。
直到五年前,这个孩子突然出现在傲帝面前,想要认祖归宗。傲帝想要杀了他,想要不认他,轰出宫去。可是这孩子却像个妖魔一般,拿了傲帝的把柄相要挟。不得己他认下他,只是心中的那条鸿沟如何也填不平。
“我回来,只想要回我应得的。”燕仔浩低吼着。
“什么是你应得的?这个皇位吗?只要朕活着,这个皇位永远不会是你的。除非,你杀了朕!”恼羞成怒的傲帝话里不留一点余地。
燕仔浩猛地抬起了头凝视傲帝,眸子里尽显嘲弄:“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吗?血腥残忍!”
“你竟辱骂朕,滚!畜生!”傲帝脸色瞬间煞白,随手将砚台扔了出去,砚台飞到燕梓浩雪白的锦袍上,瞬间污浊。
此时的燕仔浩却异常平静,向傲帝再次行了跪拜之礼,“儿臣告退。”
燕仔浩阴沉着脸走出房门,他周身上下散发出的层层冷气让全公公与众侍卫不断地打着寒噤。众人无意中看到他锦袍上的污浊,全都急忙垂首,谁都不敢询问。
回到万春宫,刘公公飞奔迎了出来。看到燕仔浩阴沉的脸与污浊的衣服,吃惊的大喊:“哎呦,老奴的小祖宗,这是怎么了?”
燕仔浩黑着脸,语气里夹杂着暴风雨来临前的沉闷:“刘公公,去拿酒来。”
刘公公缩了老脸,自是替他担忧:“殿下呀,饮酒伤身呀。让老奴为殿下换衣服可好?”
燕仔浩的脸上就要刮起狂风:“休要啰嗦,快去,否则本王将你赶出万春宫!”
“啊?不要不要呀,老奴这就去。”刘公公无奈,一路小跑着去执行燕仔浩的命令。
燕仔浩让自己躲入房门内,将所有阴郁、烦恼、背叛、苦痛……统统锁在门外。他一杯接一杯,直到酩酊大醉。自五年前回到这宫中,今日在顺清宫的情景便不断上演。每当此时,便极恨自己生在帝王家。自小,他便没有父母的疼爱,没有天伦之乐。有的只是尔虞我诈,生离死别。
五年前,他回来了,除了想要查明母妃的死因,便是想要证明自己,证明他这个被父皇放弃的皇子才是最强大的。可是,父皇看到他时,却轻蔑的一笑,不肯认他。迫使他拿了父皇的秘密相威胁,才使他认祖归宗。然而,这五年来,父皇从未正眼瞧他,无论他好还是不好,从未换取父皇的一句回应,巨大的裂痕将父子隔开。
燕仔浩又一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强压下心中的苦涩。他暗骂自己沉不住气,又嘲弄笑话着自己,父皇怎么会听他的?他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不知怎的便想起了落雨来,想将她柔软无骨的身躯揉入怀中,或许只有那样才能找回自己的心。他跌跌撞撞的离开了万春宫,前往藏书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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