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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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世刚来过之后,第二天,华应雄和楚铁龙都转入崇光一家私立医院。这家医院收费非常昂贵,但是服务非常好。病房设计都是居家风格,除了客厅、厨房、卫生间一应俱全之外,华应雄和楚铁龙住的套房前面,还有一个私密度颇高的私人花园。

      绿植种植得匠心独具,漫步其间,欣赏正在盛开的石榴,红花如火,心情真是畅快。

      沈真随行陪护,直到楚铁龙度过危险期。第五天上,楚铁龙在沈真、紫蓝以及身体已经大好的华应雄陪伴下,四个人,一起在花园里休憩。

      卫聆风来的时候,四个人八只眼睛,一起注视他。

      卫聆风被瞧得很是不安,目光先是游历一圈,接着讪笑:“怎么了?我脸上不对劲吗?”

      沈真说:“你该有什么对我交代。”

      卫聆风早就想到这一点,坐下来,对沈真说:“因为我从来没把自己往那方面想,前几天来的世坤集团的主席沐世刚沐先生,法律上,是我的监护人。同时,血缘上,他确实是我父亲。”

      “亲生的?”

      卫聆风颇有些不自然:“亲生的!”

      “噢,这就难怪。”沈真对于周围的一切,方才有真实的感觉。“先前,我一直以为我在做梦,华应雄被砍伤,铁龙差点被砍死,我也晕头了吗?”他在自嘲,偏偏语气非常认真。

      楚铁龙“呵呵”笑起来。

      沈真瞠目对他喝道:“笑什么笑?不要以为你没死成,我就不找你算账。世坤主席是小风的爸爸,这事你知道,对不对?”

      楚铁龙说:“是啊,一直都知道。”

      “你呢?”沈真瞧华应雄。

      华应雄立刻“哈”一声叫起来,蹿到石榴树下面大惊小怪:“铁龙,过来看,这棵石榴树结的果子好大。”把楚铁龙从座位上挖过去,滔滔不绝往下说,“唉骂我告诉你。我在东州老家时,房子旁边种的石榴树比这还大。这么大的果子,每年树上都要结好多好多。长熟了,咧开嘴,晶莹透亮的石榴籽儿吃得揍你嘴巴都不丢。”

      楚铁龙的脸不见了,换成沈真的老脸。

      沈真的眼睛瞪得猫眼儿一样,瞅着他耍宝。华应雄窝着嘴,左瞧右看。紫蓝率先把头埋下去。楚铁龙、卫聆风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出头。

      沈真说:“再说,再说啊。多大的石榴,以后我去东州,也跟你回去吃。”

      华应雄嘴巴一咧,想要笑,五官最终还是垮下来:“老爷子,你就放过我吧。这事儿,不是我故意不跟你说。而是——”

      卫聆风这时候站起来,把话接过来:“还是我来说吧。沈老,我和我父亲之间,有一个迈不过去的坎。我母亲,以前只是我父亲办公室里一个普通职员,据说,只是在我父亲面前露脸之后,才……后来就有了我。”接下来的话,他一直埋藏得深,可是,这会儿不说,就没法和沈真交心,“我母亲是生我的那一天,在雪地里被冻死。”

      此言一出,沈真和紫蓝皆大惊。

      卫聆风哽咽,过了一会儿,吸吸鼻子恢复正常语调:“除了我之外,我父亲还有三个儿子。他们都是对外公开承认的,分别是叫沐继伟、沐继城和沐继良。其中,沐继伟是个智商190的天才,十三岁便考上中央皇家学院,十八岁进入国际科学家联盟。如今科学界名望卓著,被国王亲自授予‘公爵’爵位。”

      “这就是让你上不了大学,又派人残害应雄师徒的沐公爵了!”来龙去脉,沈真终于了然于胸。颇为唏嘘,良久,他对卫聆风说:“既然这样,你何不考虑离开文锡?”

      离开文锡,这真正是件大事。在姚青再度让他陷入窘境,而华应雄师徒又被沐继伟的手下砍杀成重伤之后,他就一直在想。直到沐世刚突然给了一亿文锡币给他,这个信念,就更加坚定。

      在熏衣花田旁边,沐世刚对他说:“既然你不想直接从我这边继承遗产,那么,你可以用你的实力前来争取。这些钱,你高中结束之后,升入高等学府,可以用五年时间,前去完成它的增值。能翻一倍,我就可以吸收你入世坤集团。不想做世坤主席的儿子,就从世坤的员工做起吧!”

      也就是说,这一亿元并不是提供给他挥霍。

      要不要进世坤?这个问题纠缠住他——

      第一个晚上,卫聆风彻底失眠。

      第二个晚上,他又想了大半夜。

      今天,和沈真等人坐在一起,他更确定:“如果在文锡,一举一动必然受到沐继伟的监视。”一亿这么大目标,沐继伟会将其手下倾巢而出,不把他剁成肉酱绝不会罢休吧?

      但是去夏国,情况就会很不一样。

      关于夏国,他问沈真:“那里,比文锡大多了,对吗?”

      沈真还没来得及说,华应雄把话接过来:“那是当然!就文锡城而言,虽然干净整洁,处处都和花园一样,和我的家乡东州比,还是只能提鞋。”

      这段话里面,有个词,卫聆风颇触动。好多年前,他还只有十岁,沐继伟讥笑过他:“你母亲来自东州江吴县龙口镇,家住在龙前街,是个如假包换的平民。”自己的母亲卫莲芬,也是东州人。

      “那么,我们就去东州。”在华应雄碎碎叨叨的饶舌中,他掷地有声,做下这样一个决定。

      华应雄的伤在几天后,基本没有任何问题。楚铁龙痊愈,在半个月之后。大阴阳功作用下,楚铁龙身体体质好过普通人许多。肌肉恢复,最终竟然一点疤都没有留下。

      傍晚,他在屋子后面井边上冲凉,紫蓝过来。看着他那一身疙里疙瘩更加健壮了似的肌肉,同为练武之人的紫蓝,眼睛里还是流露出钦慕。

      “哗——”一大桶井水从头上浇下。

      紫蓝也把衣服躲得只剩裤衩。楚铁龙把木桶递过来,紫蓝打了一桶水,也把自己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擦干净身体,穿起衣服,紫蓝挤着楚铁龙坐下,先问:“龙哥,要一起去东州是不是?”说着嬉笑起来:“带我一起去,怎么样?”

      楚铁龙瞧瞧他:“全部离开师父,你舍得?”

      紫蓝说:“师父不用你我伺候在身边。”

      “乱说!”

      “真的没有乱说,”说这话,紫蓝往楚铁龙这边挨得更近些,“你不知道姓沈的,在国际武术界影响大着呢。”看见楚铁龙幽深的双眸中精光一闪,更加端正态度,严肃道:“不骗你的,他带着我,又带上你,才没有人找他。”

      “你的意思——”

      “我们一走,就会有新的同门进来。”

      最终,楚铁龙还是带着紫蓝,一起向沈真辞行。沈真坦然接受他们的跪拜,并郑重交代:“为武者,有三点要义。第一,不可杀人;从古至今,‘人命关天’都是一条死律。凡杀人案,在公安机关都会被列入要案。如果成为警内黑名单成员,这一辈子都难再洗白。第二,不可胡乱结交。虽然古语有云‘出淤泥也可不染’,但是,人海浩荡,前途谁也不能卜算清楚,结交一个损友,都可能造成‘一失足成千古恨’。第三,清楚自己做什么。‘忠义’二字,习武之人无比谨记。跟的是谁,站的是哪条队,选上了,不管一条道到白还是一条道到黑,都要坚持到底。”

      “师父的意思,弟子明白。”紫蓝未曾开腔,楚铁龙已坚定回答。

      沈真目露赞许:“铁龙你为了为师后半生安稳,不惜奉献出自己这条命。这份情义,为师不会忘记。”

      紫蓝说:“所以,我跟龙哥走,你一定不会反对。”这话说出来,换来的,就是沈真赏他的一记爆栗。

      离开琼山之前,沈真交给卫聆风一张名片,姓名那一栏写着三个字“风向闻”。“到滨东机场之后,就打这个人的电话。”

      华应雄说:“老爷子,那是我的故乡。我到那儿就是地头蛇,用不着你刻意找个人接待我们。”

      沈真鄙视道:“你到文锡多长时间了?谁还会记得你?”

      “那这个人,就一定会记得您?”

      “记得不记得,到时候试试不就知道了?”

      卫聆风背着护照、签证,带着华应雄、楚铁龙塞给他的一沓子华夏币,拖着简单的换洗衣裳,和华应雄、楚铁龙、紫蓝一道。四个人并行,一起和沈真洒泪而别。

      夏国在文锡东北向,乘坐国际航班飞行九个小时方才到达。下午飞机从亚达国际机场起飞,凌晨到达东州滨东机场。

      滨东这个地名,起源于横穿东州的滨江。这条河,从迤逦平靖山中流淌出来,流经城市中时,有一段,便将东州市分成东西两边。

      从机场出来,华应雄就逐个打自己老家亲戚的电话。结果,等到五点多钟天亮,那个亲戚也没来。发了条简讯,说孩子身体不舒服,来不了,请华应雄自便。客套话里头,有诸如“你去住酒店,我来买单”之类的废话,华应雄面红耳赤,破口大骂,接着,差点把手机当场摔烂。

      楚铁龙和紫蓝同时抱住他,方才阻止他最后这个愚蠢的冲动。紫蓝叫:“叔,别!别!”

      楚铁龙则眼疾手快将手机抢过来。

      卫聆风说:“就靠这一支国际电话。”

      四个乍入东州的“穷鬼”,没了这只电话,只能在满目陌生人的世界里抓瞎。

      华应雄大口喘气,“呸”声连连:“这辈子别让老子再看见这个龟孙子。”楚铁龙对卫聆风说:“还是打沈老给的那人的电话吧。”

      卫聆风看华应雄。

      华应雄咽咽口水,由不得他这会儿老脸下不来,重新接过电话,又按照卫聆风掏出来名片上的电话拨打。

      “嘟嘟嘟”几声之后,电话接通。

      华应雄“喂”了一声,然后说:“我是沈真老爷子介绍来的,请问你是风向闻风先生吗?”

      一个小时之后,一辆长安小皮卡开进滨东机场停车场。和华应雄他们照面的,是一个小伙子。看起来比紫蓝还要小一点儿,自报家门叫“风白”。

      “风白?”华应雄一脸懵比,瞧瞧紫蓝,看看风白:“你们俩,名字咋跟哥们儿一样?”坐上皮卡副驾驶,还在念叨:“一个紫得发蓝,一个风吹得发白。”

      紫蓝笑了:“叔,你可真会想。”

      风白说:“我爷爷和沈老爷子是莫逆,紫蓝从小跟沈老爷子在一起,名字是沈老爷子起的。我的名字是我爷爷起的。差不多,也不奇怪。”

      华应雄问紫蓝:“你是从小就被沈老爷子收养了吗?”

      紫蓝说:“我说他其实就是我爷爷,你信不信?”

      “不会吧!”华应雄大叫,“那他要瞒着我们干什么?”瞅楚铁龙和卫聆风,“有半点迹象,沈老爷子把紫蓝当亲孙子看?”

      卫聆风和楚铁龙只是笑。

      华应雄自顾一拍巴掌:“这就是没有的意思嘛!”指指楚铁龙,损紫蓝:“就这么说吧,沈老爷子对他,都比对你好。”

      “哪有?”紫蓝不服气。

      “还‘哪有’?怎么没有!你练天九剑和大阴阳功多长时间?他练成这两门功夫多长时间?”

      楚铁龙不想他在这种事情上误导紫蓝,插嘴说:“师父,紫蓝功夫练得比我好。我最早跟着你练横练功夫,外家功夫上,才扎眼点。”

      紫蓝假装不服气:“停车停车,我要和龙哥较量较量。”

      前面一辆车急刹,风白一脚油门换到一脚刹车,并且刹车踩到底。所有人被极大的惯性带得猛往前冲。卫聆风腰部力量最逊,被安全带拉得肩膀生疼。

      华应雄破口大骂:“前面那个眼瞎啊,车不会开!”风白把车子又开起来,他就抱怨:“二十几年不回来,这里的人真是越来越多。”

      风白说:“外地进来的,每年都已千万计递增。”

      “我的天,那整个市区,已经扩到哪里?”

      “南边最外围到平靖山啊。”

      “不会吧!”

      “连南山都是市区了呢。”

      “不会吧——”华应雄的嗓门,扯到无比高。停了会儿,问风白:“我老家在昭阳区那里,那儿情况现在什么样儿?”

      风白飞快看他一眼,一边打方向使车子拐弯,一边回答:“十年前就开始搞拆迁。如果有老宅,一平方赔两万那是保底价。”

      此言一出,华应雄一屁股坐回座位,半晌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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