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之,你不必担忧,这粲阳城,以后定会一直安稳下去。”
“……恩。”林妙之应道,随之又反问道:“九思,你可知道,在你身侧,我分外的心安。”
一个女子,且是深闺之中的小姐,先前为他九思几番奔走,甚至还因此落入歹人之手,而不顾是那活血化瘀的药物,还是现下这白色银丝暗纹长袍,都映证着林妙之对他的上心。而林妙之方才所言,她的心意,已然是非常明显了。林妙之尚能出口,他九思堂堂七尺男儿,又有何好闪躲?况且,这亦是他心中,早已想要说出口的话,不是吗?
九思眨了眨眼,甚为密的睫毛在他眼下留下一层浅影,他的薄唇轻扬,柔声道:“若是如此,便一直待在我的身侧罢。”
林妙之明显一窒,不仅是表情,动作,就连同她的的呼吸都瞬息间停顿,面色红透,却又不似从前那般羞着不敢往九思,反倒是迎着他的目光回望,眸中是小心翼翼又期待之色。
“九思……你……你可当真?”
“自然当真。”
林妙之的目光闪烁,却是不逃避,她复问道:“你可会后悔?”
九思被林妙之认真的模样逗乐了,他从未见过,女子问男子在情事之上是否会后悔,好似是他九思将自己托付给了她林妙之一般。可……这才是林妙之啊,这才是那个心思简单,天真烂漫之人,这才是他心中的那个女子。
九思修长的手中轻轻的刮过林妙之精巧的鼻尖,道:“既然你我相遇乃是天定,又何来后悔之说?”
林妙之洁白小巧的虎牙咬了咬唇瓣,一句话都没说,可她的眼眸之中,却满满都是欣喜之色,九思浅笑着轻按她的颌骨,被她紧咬的唇瓣也就松开来了,他又用指肚轻轻的摩擦着方才被她咬的发红的唇瓣。
“妙之。”
“九……九思……”林妙之到底是初经情事的女子,眼下慌乱与甜蜜,丝丝缕缕揉杂,胸口的起伏都瞧得出,她有多么紧张。林妙之又望了九思一眼,只见他依旧是垂目望着她的唇瓣,用指肚轻轻的摩擦着,便脸一红,索性闭上眼不再去瞧他了。
九思一愣,随之便勾起唇角,笑意直连进眉梢,固在眼眸,他半合了眼眸,微微俯身,向她唇瓣探去。
四瓣柔软相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怀,可下一息,却被聒噪的扣门之声打断了。九思的动作止了,林妙之也张开眼睑来,眸中乃是娇羞混着慌乱之色。
“小四,你在吗?”是林管家的声音。
九思蹙了蹙眉,并未起身开门,只道:“在的,管家何事?”
“小姐在你这处吗?老爷夫人寻你不得,听内院奴才说,见小姐方才来了此处。老奴猜想小姐会不会是今晨不见你,此刻来你处讨茶吃了……毕竟小姐甚爱吃茶。”
随之林管家的声音,林妙之脸上还未消退的潮红之色,又更红了起来,她起身走了几步,直到门旁,伸手拉开了门,面对着林管家道:“林叔,我确实来讨茶吃了……”
林管家见林妙之真在此处亦是一愣,随之道:“那便随老奴走一趟罢,老爷和夫人有急事唤小姐。”
“何事?”林妙之问道。
“这老奴不知,只知道是季府送来了一个甚的文书,老爷夫人收到了,便遣人唤小姐前去。”林管家道。
“是这样啊……那便走罢。”林妙之应道,随之她又回头望向了九思。
“妙之,你且先去罢。”九思道。
林妙之“恩”了一声,点了点头,便随林管家离去了。
季府?那自然是季如墨了。九思起眉,这季如墨,从他九思初到粲阳城之时,便为林妙之与他作对。而方才,林妙之与他九思已然定情,自然是要跟去瞧瞧是何事。
是时九思换上林妙之方才所送的白色银丝暗纹长袍,又取了些方才揉捏过却不曾用完的茶叶,又沏好了一壶茶香泗逸的茶水,用托板端起,向前厅走去。
九思步伐极快,手中的茶壶却是稳稳当当。直到了中堂门边,便听闻林妙之的声音传来,只听她似是有些难过道:“是真的吗……季伯伯当真……撒手人寰了吗?”
“恩……”林老爷的声音亦是有些低沉,“你季伯伯生如墨之时,乃算得上是老来得子了,这些年,身子一向不好,哎……好在如墨如今已经长成,能担得起季府重担了。”
九思听到这里,亦是微蹙了眉,不曾想到……那季府送来的文书,竟然是季如墨的父亲过世之事。九思叹口气,提步欲离,心道是自己太过多疑了。
可脚步方一动,便听闻林夫人又开口道:“妙之啊,你和如墨,是定有娃娃亲的。是当年你父亲和你季伯伯定下的……”
九思听到这里,脚步一顿。
“这你是知晓的妙之,只是后来你季伯伯因身体有恙,此事不曾再提,而如墨,这些年来也一直有意于你……”
“母亲!”林妙之急迫出口:“娃娃亲我虽知,可到底只是儿时说的,长大了怎能作数!”
林妙之所言,使得九思心中猛然一沉。林妙之与季如墨之间,九思早已看出,流水有情,而落花无意。但九思不曾想到的是,在他们二人之前的婚约,以及林妙之早已知晓这婚约的存在。既是知晓婚约,她林妙之何以要与他九思定情?
林老爷亦开口说话了,只是他的语气沉了几分:“季如墨眼下是季府家主,而你季伯伯下葬之后,他第一件事,便是要迎娶你。”
“父亲,女儿不愿!”
林妙之似乎还在与林老爷林夫人争执着什么,可九思却是没有再听了,他扬唇苦笑,身上林妙之送给他的白色银丝暗纹长袍,衣摆随转身带过的风飘,走了几步后,手中托举的茶壶,被扔在了地面。清脆的响声之后,茶水四流。
他九思,初到粲阳城,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记不得,亦什么都不知晓。他甚至没有地方可去,若说是日后生存之道,不过也就是凭着这不知因何会的茶艺,在林家府邸做个茶师。可说到底,这是要依赖林家存活,说到底,他九思不过一介布衣,这是即使穿上了华服,亦改变不了之事。而林妙之,粲阳城富户小姐,怎会能跟他在一处?
且说向来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季如墨与林妙之又有婚约在身,那他九思,又剩的下什么?
九思已行至所居住之处的门旁,手才将放上门边,眼前浮现的,竟就是那总是穿着百褶裙的少女双手藏在背后,歪着头望着他笑的模样。
九思心中猛然一跳,双手不受控制的向前探去,口中脱口而出道:“妙之……”
可随着九思手指探去,眼前的人影就散尽了。
九思一愣,猛然倒吸一口气,将“妙之”二字硬生生止在唇边,好似身子中忽而抽离了什么东西,他的手撑着门边,缓步入内。
却又下一息听闻那朝思暮想的声音来。
“九思!”
九思苦笑,许是幻听罢。
“……九思!”又是一声,焦急,委屈混杂在一起的声音,是林妙之无疑。
九思猛然回过头来,见林妙之正碎步跑向他,她发上的细小流苏,一颤一颤的。
“妙之。”九思不受控制的朝她迎去,却又瞬息间硬生生止了脚步。
林妙之见九思动作的变化,亦是一愣,但随之跑的更快了,不过几息便到了九思身侧。
“九思,九思……父亲母亲说……”
“说你和季如墨的婚约。”九思没等林妙之喘着气出完,便接口道。
“你……怎么会知晓……”林妙之一窒。
“方才送茶,碰巧听见了。”九思心中越是在意,嘴上却越是淡然。
林妙之眼一眨,眸中晶莹便一颗一颗的接连落下,好似心中委屈如何也落不完。
“九思……我从不曾将与季如墨的婚约当真,且从遇见你的那天起,我便未曾想过要嫁给旁人。”
九思一窒。
“季伯伯死了,做了家主,要娶我,我不愿……九思,我方才已与父亲母亲言明,我是不会嫁给他的。”
九思的手指一颤,想要为她擦泪拭面,可却最终是无所动作。
“好在父亲母亲宠溺我,”林妙之眸中猛然一亮,道:“九思你知道吗,父亲母亲说,要前去季府,聊表对季伯伯哀思的同时,商议解除我与季如墨的婚事。”
解除婚事?
九思的眸色明暗几许,心中亦是思绪万千。起初听见林妙之与父母对话,因林妙之对其婚约知晓却又放任不理会也不与他说而产生的愤怒,逐步的消退,心中越发轻易的,是林妙之在红亭之中主动给他的包着些许散银的手帕,梨花带雨的跑去季府寻他,为他买药而被歹人盯上,还有那眼下还被他穿在身上的白色银丝暗纹长袍……
是了,林妙之还是那个说只有在他九思身旁,才会心安的她。是他……太过于苛刻了罢。可九思自问,若不是过分的在乎,又怎会苛刻至此?
九思抬手,修长的手指就似方才在林妙之唇瓣上轻柔斯磨一般擦拭去她的泪水。只是这一简单的动作,却叫林妙之激动非常,先是一愣随之就扑进九思怀中,反倒哭的更凶了。九思蹙眉,心知林妙之定然是怕他因此不要她了罢……这心思单纯的林妙之,要他怎么办才好。
“……傻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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