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如何称呼阿?”林管家不知如何称呼小四,看着他与自家小姐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措辞了半天才开口道。
小四闻此回神,看林管家年四十左右,身上装扮与寻常奴仆不同,知晓他应是府中管家,便回头拱手道:“管家称呼我小四即可。”
“恩,那小四,你和小姐…”林管家手指在小四和林妙之之间扫了扫不知该放在何处,叫林妙之脸一红,急道:“林叔!”又羞的跺跺脚,扭脸便跑。
小四眼光在林妙之的背影上锁了锁,又浅笑着略弯了身子,面向林管家。
林管家道:“小四,从今天起,你便是林府的茶师了。那些奴仆做的事你都不必做,住处也不与他们在一处。”
小四闻言挑眉,“不知我该住在何处?还请林管家指点一二。”
林管家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对小四的态度很是满意,便转身引路,道:“且随我来罢。”
这眼下一边走着林管家一边说着关于府邸中的情况,小四也知晓了大概。这林府之中,林老爷是做运送茶水之业而发家的,以后便不再做运送生意,而是用富足的家底在粲阳城中落户,做些零散生意,日子清闲安逸;而发家前林老爷便与林夫人成家了,发家后也并未再纳妾,遂家中只得两子,一个是林妙之的哥哥林玄之,另一个便是林妙之。后林玄之长成,便去了京城,在京城扎了根,日子亦颇为舒适。而这林管家,是从一开始林老爷做生意时便跟随在左右的管家,遂亦一直做到了现下。说着说着,这也便到了小四的住处。
不得不说林府为小四安排的住处是极为不错的。虽不是单独院落,但也算得不少的居室,室中物件摆放并不多,却是一件不少且分外整洁。小四的手指摸过檀木桌的桌沿,又抬手放在鼻子下轻嗅,一股浅淡木香扑鼻而来。
小四抬头望向林管家,只道:“谢过林管家。”
“恩…那你就在此住下罢,这里离府邸茶房不远,待你安置妥当,便去瞧上一瞧罢。”林管家说完,又将林老爷林夫人平日饮茶习惯说了说,便离去了。
待林管家离去,小四便在一旁的床榻上躺了下来,这么几天折腾下来,说不累是假的。他轻轻的扭了扭自己的手腕,早前只顾着从季府地牢中逃出来,还真是没顾及太多,眼下一放松,只觉浑身都是酸痛感。
轻扭了几下手腕小四便不再动作了,只是浅浅的望向正上方的床幔有些愣神。…林府,以后他真的会一直在这里吗?关于他的身世,是有一天会忆起,还是永生不再忆起?脑中分明一片空白,可就是这一片空白却让小四心乱如麻,就连他自己都不明所以的心绪宛若可眼见的那般组结缠绕,在眼前凝成一道人影来。
“…妙之。”那红着双腮浅笑着欲说还休的女子,竟是栩栩如生的浮现眼前,小四一笑,竟觉得心静不少。后不知是真的累了,还是眼前女子倩影不散,他竟是浅浅入梦。
若是无人相扰,小四许能睡到明日晨起。可就在夜幕降临之时,传来扣门之声。
小四蹙了蹙眉,而后悠悠赚醒,轻轻伸了个懒腰,披上方才解下的直裰,拉开房门。
门外是个小四不曾见过的奴婢,只听她道:“我名小翠,是小姐的贴身奴婢,小姐说要我送来这个。”小翠说着拿出了一个瓷瓶,交到小四手中。“东西我已送到了,这便离去了。”
“姑娘慢走。”小四道。
关上房门,小四燃了烛火将瓷瓶拿来看,拔出了红塞,见其中是粉末,便放在鼻下嗅了嗅,一股当归、红花与赤芍的气味随之而来。小四波光一凝,唇角勾起弧度,心中软的似是一滩水。当归赤芍与红花,都是活血化瘀之物,林妙之遣人送来,想必是因着知他在地牢中遭了罪,又许是他给她冰糖块之时袖袍顺手臂滑落,叫她瞧见了手腕红痕,才会如此罢。又遣婢女送来,不知是否是羞于见他,小四将药粉倒在手腕,心中只道林妙之玲珑心思。
......
曙后星孤,晨光熹微,本是东方欲晓之时,林府茶房之中却是有袅袅白烟传出,欲遮去东方之白。那白烟没有任何的油烟味,飘出茶房的一瞬息间便消散了。正是小四早起煮茶。
水看似是早已开了,此时在放在一旁晾着降温,而小四正细致的将红茶放在手中,观其色,闻其香。本是可直接煮的茶叶,却不料府邸厨娘将新茶与陈茶掺杂在了一处,小四便只得先将此做些区分了。红茶色泽乌润,煮后汤色红橙泛亮,则乃新茶无疑,而香味自然是要选香气浓郁的。
茶叶分好了,水也晾到了适宜的温度,茶也便很快就煮好了。小四瞧了瞧天色,刚刚好日出时分,便端起托盘,朝府邸中堂走去。
中堂摆放着一张紫檀束腰摺台炕桌,林老爷与林夫人已坐在那里,却是不见林妙之。桌上摆放着一些糕点与腌制的小菜,唯独缺早茶。林老爷见小四此时才来,便道:“等茶多时了,上罢。”
小四则是将茶水摆放上桌子,道:“早上吃红茶能去体内湿寒之气,却又不宜空腹吃,许会吃后心慌。”他的话语顿了顿,才道:“眼下老爷夫人便先用糕点罢。”
林夫人听闻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还问了句:“小四之前师承何处?听起来甚为懂茶,师父定然亦是个高人罢。”
师承何处?这话问的小四失语。他从前...难道真是跟人学茶艺的吗?可那依稀出现在他脑海之中的银胡白袍老者,给他的感觉却不是茶师。可若是不学茶,他又为何会懂得这些?
思虑之间小四没有回答,准瞬却听闻一道急切无比的声音。
“老爷!夫人!小姐...小姐不见了!”
小四闻此只觉得手指骤然紧缩了一下,随之只见林夫人站起身来,急道:“你说什么?!”
小翠“咚”的一声直直跪在了地上,又急又怕道:“老爷夫人,小翠该死,今晨竟是睡过了头,到了眼下才去唤小姐晨起,却不料...不料小姐不见了,房中只剩下这个!”她颤巍巍的扣首在地不敢直起身子来,手抓着一张纸颤的更是剧烈。
“拿来!”林老爷起身一喝,伸手从小翠手中扯过那纸张,可只看了几眼,竟是抖的更厉害了,胸膛都随之不断起伏,身子向后仰去,小四急忙伸手扶住,顺带忘了一眼他手中纸张。
是时惊慌之色瞬时在小四眼中渲染开来,只见信纸上写着:
“林老爷:
林府小姐现在我手上,带五百两白银日中之时送至城门旁落月寺,林小姐便可无恙而返。过期不候。
小四慌了,是真的慌了。失去了记忆,他没慌,被季如墨抓去地牢,他亦没慌,可是眼下,他真真是只觉慌乱填满了胸口。
林夫人也看清楚了信上所言,亟不可待道:“备银子,备银子!快去备银子!”
小四双眸一眯,一语不发,转身而出中堂,凭着昨日与林管家在府中穿梭的记忆直达府邸马棚,伸手扯过一匹马来,脚踩足蹬,翻身上马。随之扬腿,狠狠地踢向马肚,马儿长鸣一声,如风飞驰。
他的动作快的无人能反应出什么来,只觉脸侧一阵风吹过,下一息身侧已无人。
小四眼下顾不得哪条道上人少通便,只一味的用腿踢向马肚。方才他看纸上字体歪歪扭扭,凌乱不堪,想必不是甚的文化人所书;小四尚且记得他初到粲阳城之日在茗香楼之中,众人对林妙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之景,而信的内容之上,只道“林府小姐”,想必那绑走林妙之之人不知其名,也就是说...她很可能是被路过粲阳城又穷途末路之人绑走。若是这般,不怕那人是图财,只怕林妙之反抗激怒那绑匪,最终伤了她。只因自古,图财与害命,都是一念之差。
马儿被小四不断的踢着,跑的速度着实不慢,所路过街道随之骂声一片,不多时落月寺便到了。落月寺香火还算是旺盛,进进出出的人不在少数,见此小四松了口气,他原当此地定是荒落破庙,还愁不知如何在绑匪不知情况下潜入,却不料此地这般繁荣,他只用装作上香人一般入内便好。
小四将马儿拴在一旁的树上,整了整被风吹乱的衣袍,提步入内。接着便见寺中上香人数居多,却又都在正对寺门之处,旁边有一道落锁的门,不知其中供奉着何处仙神,如今落没。香火繁茂的寺宇,诚心上香的祈福者,又有谁会在意这一旁破旧的小屋?即使屋中传来些许响动,只怕外面也是听不见的。在最易便发现的危险之境中,也是在最易让人忽略之地,小四抿唇,这绑匪,倒还是有几分聪明。
既是已然想到了此,小四便上前,走进才见,果真上面那锁,只是虚挂在其上,并未真的锁上。贴近那虚挂着锁的破门,隐隐约约便能听见里头的些许响动,小四急忙将耳朵贴近破门之上。
从中好似传来一男子声音:“林家小姐,你也不用太害怕,只要你爹给我送上了一百两白银,我二话不说就把你放了。”他顿了顿道:“我也不害你,谁让我路过粲阳城穷途末路了?我见你们这里人,都对那个什么季公子特别的敬畏,但是我也不能去帮一个男子啊,况且他身边还有个成天带着剑的人跟着呢。”
小四闻言,只觉此人与他猜想的一致,正是穷途末路了只图财之人,却不知他为何要提季如墨。
“之后我就在跟踪那个什么季公子的路上瞧见了你,你当时哭哭啼啼的要寻甚的小四,那季公子是一个劲的给你赔笑脸。”不知那绑匪此时做了何事,只听林妙之唔唔的说着什么,但很显然她此时是被什么塞着口鼻,说不出话来。“你说能叫他季公子都陪笑脸的人,岂不是来头更大?而且一个女子,总是更好下手罢?”
门外的小四闻此只觉心口一痛,是他...那一日林妙之去季府是为了救他,若不是此,她也不会被歹人盯上。
“直到昨日傍晚,你出了林府,口中念念有词,只道要给那个小四买活血化瘀的药来。”那人道:“我也是挺纳闷的,小四听着也就是个下人的名字啊,怎么着值得你这般上心?”
那绑匪的话一字一句都在不断的点醒小四,林妙之眼下遭此,就是被他所带累,又想起昨晚由小翠送来的那一瓷瓶的药……林妙之不仅玲珑心思,更是为他做了这些。听现下声音,那绑匪与林妙之之间距离极近,可谓是身贴身,若要保证她无事,就不得惊动那绑匪。若不是此,小四早已冲进其中,他在等,等那绑匪暂且的离一离林妙之身侧。与此同时,小四的手指随着那绑匪话语的每一次扬高,一点点的向内推动门扇。
这段时间其实不过几句话空当,但与小四来说,已是瞬息间如火舌烧心。但幸在那绑匪几句话之后,便忽觉肚子不爽,捂着腹部“哎哟”一声,又用手指指向林妙之,只道:“你给我安生点!”随之转身去了另一边背对着她行方便去了。
小四眼睛一亮,门扇也早在方才之时推开的差不多能过人……就是现在了!他又向前一推,弯着身子无声窜至林妙之身后,蹲下解着系在她手上的麻绳。
林妙之一惊,“唔唔唔……!”
那绑匪闻声回头,小四急忙在林妙之身后隐了隐,说也巧,她裙摆的弧度刚刚好遮住了小四。绑匪又道了句:“你给我安生点!”随后也并未多想什么,转身继续解决。
小四松了口气,穷途末路之人通常破釜沉舟,若是被发觉了,只怕是不好应付,他且好说,只是怕林妙之受伤,若是她二次落在那人手里,待遇恐比现下还要糟糕上几分。如此,定是要在绑匪发现他之前救走林妙之,才是上上之策。可虽说如此,小四手一动,林妙之便反抗着想出声,这乃是行不通的。如此小四只得凑在林妙之耳畔,轻道了句:“别怕,妙之。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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