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头的一个破败的小院子中,三间快要垮了的土胚房子,好像随时会被大雨冲倒了一般,屋顶上压着的茅草,也有不少被大风吹开,成为露天的。
屋子里,一大家子人都挤在主屋里,三个孩子在不停的忙着接水、倒水的活计,这是早就干惯了的活计,脸上木讷的看不出任何表情。
老实憨厚的爹宋三山正在吧嗒着旱烟,一脸的愁苦之色。
农家的汉子无事的时候,总是喜欢来上这么几口,在自家菜园子边上种点旱烟,倒也不用银钱买。
不多一会,宋吕氏端着一碗热乎乎的小米粥进屋,原本该戴在头顶的斗笠用来保护这碗粥,长发正湿哒哒的贴在脸上。
“老闺女,快来喝小米粥了,娘煮了好久,这回保准不拉嗓子了。”宋吕氏端着粥碗来到宋星星,确切的说是宋星辰身边,一手扶着宋星辰起床。
看着碗里稀的可怜的小米粥,宋星辰眼眶泛红。
想她宋星辰,是农业大学毕业生,准备回到家乡造福乡邻,却不想因为一场恐怖的梦魇而来到这个世界,成为只有六岁的宋星星。
名字上的一字之差,却让宋星辰欲哭无泪,在这个不知道粮食如何高产,却不停的生产的年代,农家人想要吃饱肚子都是难事。
在接收原主记忆之后,宋星辰知道原主的死因,竟是被爷爷奶奶要把她卖到地主家做童养媳,原主挣扎的时候磕破了脑袋,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含恨离世。
宋星辰穿越而来后,昏迷了整整两日,醒来后的第一口吃食,便是粗的难以下咽的玉米糊糊,宋星辰当时便直接吐了,这才有现在这碗小米粥喝。
依偎在宋吕氏怀中,就着她的手喝了一碗小米粥,宋星辰这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外面的雨声见小,宋三山和宋吕氏便出去补休屋顶,免得夜晚无法住人。
而屋子里还有许多积水没有清除,三个孩子倒是没有出去帮忙,必须要把地面上的水都清理干净,否则房子很容易倒塌。
“大哥。”宋星辰开口唤着宋阳,前世的她最希望有个哥哥保护自己,这一世有了这样的机会,叫起来倒也顺口。
“小妹叫俺有事?是哪里不舒服吗?”宋阳一脸担忧的过来,二姐宋月亮和二哥宋木头也忙走过来,同样是担忧不已。
“俺没事,就是想问你们,有没有想到办法救回三姐。”宋星辰靠着被子,半坐着,语气里有着不同于这个年纪的成熟,但由于身子虚弱没有精神,倒是不容易被察觉。
因为她差点没命,倒是叫三房的人忽略了宋三月,被老宅的人抓走送到地主家,顶替了原主做童养媳。
闻言,宋阳一愣,兄弟几个眼眶泛红,无声的摇头。
宋星辰眯了眯眼睛,掩饰住眼中的寒芒,问道:“大哥,你们想要救三姐回来吗?”
“想!”兄弟三人异口同声,坚定的开口。
“可俺们没有银子。”宋木头气鼓鼓的开口。
“那些人哪里是亲人,分明就是俺们的仇人!想要卖了小妹你不成,便把三妹给抓走顶包,得了银子却不肯分出一文钱来救小妹你。现在赎人要交双倍的银子,把俺们一家人都卖了,也凑不出一百两啊!”宋月亮气恼的喊道,泼辣的性子与宋吕氏很像。
一时间,兄弟几个都沉默了,好像泄气的皮球一样,腰背都弯了下去。
“要是能救回三姐,很有可能让你们挨板子,你们愿意吗?”宋星辰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想知道这家人是否值得她全心的去帮助、扶持。
“愿意!”几人再度异口同声,没有半点的勉强。
宋月亮有些狐疑的问道:“小妹,你可是有办法了?快点说来听听。”
被宋月亮抓的手臂生疼,宋星辰挣扎两下却没有挣开,心里反倒是暖融融的,这个辣妹子似的二姐最护短了。
还是宋阳看出不对劲儿,忙拍了宋月亮一下,让她松手。
在三双期翼的眼神下,宋星辰半垂着眼眸,掩饰住眼底的恨意,尽量用软萌的语调道:“咱们三房早已经和老宅那边分家了,也就是说,咱们和他们是两家人,即便是爷奶也没权利卖俺们三房的人。爹为了顾全他的孝道,不敢去告官,娘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方便去衙门,不过大哥是三房的长子,你却是可以的。大哥,俺想要三姐回家,俺想三姐了,你去接三姐回来好不好?”
“可俺们没有银子,去了官府也是没用的,挨板子也是白挨的。”望着宋星辰朦胧的泪眼,宋月亮失望的耸下肩膀。
“不,俺们只要让那地主家知道,他们要是不放人,俺们就要去告官,只要三房还有人活着,就一直告到有人管为止,你们说地主家还会强留着三姐吗?”宋星辰问道,小小的人儿紧攥着拳头,带着几分决绝之意。
见几人眼神亮了起来,宋星辰便知道,他们也是太过着急,没想迂回的法子。
否则也不会是宋吕氏上门去要人,结果被打了出来的结果了。
“可俺们没有银子,他们能放人吗?”宋木头弱弱的开口道。
“银子自然是要还回去的,不过俺们家没收银子,与俺们家有什么关系?”宋星辰勾唇,一抹算计的笑容闪过,“老宅那边不是还有堂姐和堂妹吗?用他们的孩子去顶包,或是还银子,那就是他们家的事了,谁收银子谁善后,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宋阳低头寻思了一会才道:“小妹说的有道理,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儿,俺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去试一试了。实在不行,俺就去告官,就像小妹说的那样,实在不行就一直告,总有能管这事的人。”
“可爹要是知道了,能让吗?”宋木头挠挠脑袋道。
“他敢不让,老娘就先剁了他,再拿刀去老宅那边砍人,都砍死了最好,你们兄妹几个,以后也不用再怕被人骂了!”屋门被推开,宋吕氏红着眼眶进屋,充满怨气的喊道。
宋三山跟在后面进屋,他们夫妻俩在屋顶上,听到宋月亮的大嗓门后便下来,把几个孩子的话都听在耳中。
“宋三山,你倒是说句话啊!被那边的人欺负了这么多年,害死了俺两个孩子不够,把大闺女卖出去之后,又想卖俺的小闺女,现在三丫头被他们也被他们给卖了,是不是要等家里的儿女都被卖光了,你才能像个男人一样,挺起腰背的保护俺们娘几个?”
宋吕氏气急,指着宋三山大喊起来,眼中一半愤恨一半失望。
宋三山木讷的张张嘴,半晌才一拍大腿蹲在地上,“那是俺爹娘,你要俺咋办?状告父母是要坐牢的,而且也告不赢啊!”
“爹说的是没分家的,而且也不是买卖人口的大事。”宋阳拧着眉头,挺直胸膛道:“爹不去告,俺也必须要去,身为三房的长子,要是连弟弟妹妹都护不住,以后还咋立得住门户。爹,大姐的事不能再来一次了,否则俺这辈子也不能抬起头做人!”
“大哥说的对,爹要是心疼大哥,那就让俺去,爷奶总是说女娃子是赔钱货,用俺一条命换一家安宁,算起来还是赚了。”宋月亮站起身来,小脸上满满的都是坚决之色,宋木头也站在哥哥姐姐身边,无声的表示支持。
看着妻儿的态度,宋三山知道这事没转圜的余地了,心里竟莫名的松了口气。
“不,这事爹去,爹要是真的进了大牢,你们娘几个好好的过日子,老宅那边的事再也不用掺和了。”宋三山习惯性的摸出烟袋,转身便朝屋外走去,一向佝偻的背影,竟然直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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