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平山怒喝道:“杀了他们。”
数名汉子掉头冲向林觉,林觉抬手一枪,两名汉子飞跌而仆。万平山却已经乘着这个机会冲到了庙门口。
梁七大喝一声纵身跃上,护住林觉,长刀挥出,砍翻一人。跟剩下两人厮杀在一起。林觉不管不顾冲向庙门口,一边上子弹一边高声喝道“拦住他们。”
其实不待林觉叫喊,门前林虎等人已经现身。他们一直都在外边,之前大批武林人士抵达时,林虎等人不得不躲避在暗处,无法现身。此刻早已埋伏在门前等待机会。
万平山见此情形心中惊愕,怒骂声中,急中生智,伸手抓住一名身旁弟子的后心投掷而出。那弟子舞动手脚扑向林虎等人,两名卫士长刀砍出,那人在空中被卸成三截。
但这么一耽搁,万平山得了空隙,脚尖斜踏庙门一侧廊柱,身子扑向丈许处的一棵杉树。只见他身子轻盈的越过林虎等人的头顶,扑上那棵杉树的树冠之上。簌簌积雪纷乱而下,万平山的身子在树冠上跃起,宛如一头大鸟扑向黑沉沉的夜空之中。就像是一只逃出牢笼获得自由的鸟儿一般。
“轰!”整耳的轰鸣声回荡在半空之中,刺鼻的硝烟灌满了庙门处众人的鼻喉。远处,“噗通”重物落地之声响起,像是天上掉下了一只破麻袋一般。
林觉面目冷冽,沉声道:“去把他拖回来。”
林虎大声应诺,带着一名卫士冲过去,将被林觉从空中射中摔落地上的万平山像死猪一般的拖了过来。那万平山浑身血迹,早已气绝身亡。
一排二十多具尸首密密麻麻的摆在破庙之中,将这本是佛堂的圣地弄的血腥弥漫,鬼气森森。其实有几名武林人士被抓到时还是活口,可是既然已经开了杀戒,自然不可能留下活口。所以林觉甚至没有开口吩咐,梁七便一刀一个将他们尽数屠戮。
对于林觉而言,这也都是必要的。以前听白冰叙述魔音门和江湖人士的恩仇时,虽然觉得甚是惨烈,但毕竟事不关己,当做一个故事来听罢了。但现在,这场恩怨仇杀忽然清清楚楚的来到了眼前,而且自己也卷入其中,林觉才真正的意识到凶险之处。倘若放了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人,恐怕召来的都将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然而林觉终究不是嗜血之人,在现身之后,林觉心里也极为纠结,是否要真的大开杀戒,屠戮人命。这些江湖人士之中也有妻儿父母,也有的是现实中的好人。但是没办法,林觉不能有妇人之仁,他不得不自保。为了下定决心,林觉甚至故意报出自己的名字和官职,便是要逼着自己下决心灭口。
白冰脸色煞白扶着白玉霜靠在墙角,虽然她武艺高强,但这是她第一次面对血腥屠杀之事。而且不是死了一两个人,而是二十多个人。这些尸首一个个面目全非血腥污秽,就一小会,白冰已经干呕了好几回了。倒是其余人包括林觉在内都面无表情,这些人都是见惯了这些场面的人,心中早已坚硬如铁。
“军师,咱们得处置这些尸首,快些离开这里。这些江湖人物也不知道有几批人手,倘若还有另外的人手,被他们缠上了,那可是麻烦事。我建议一把火烧了这破庙,毁尸灭迹。咱们绕道回京城。”梁七喘着粗气建议道。
林觉皱眉点头道:“好,小虎,让兄弟们砍些树枝来堆上,要烧就烧成灰烬,将这些人的兵刃都捡拾出来挖坑埋了,免得事后被人发现。另外院子里雪地上的血迹也都要除了。只是这四面八方的足迹恐怕难以掩饰,有心人终究还是能看出来异常的,那也不管了,先烧了尸首再说。”
林虎沉声道:“不用扫除血迹了,外边又下雪了。一夜过来,什么都看不见了。”
林觉惊喜看向庙外,果然,微光之中,天空中大雪纷扬,片片飘落。大雪之后天未放晴,便是还有大雪,果然如此。
“那便不用担心了,大雪之夜,最适合杀人灭迹,那便烧了这里,我们连夜动身。”林觉点头吩咐道。
林虎带着几名卫士即刻去左近收集树木柴禾。破庙院落之中其实倒塌的门窗木板和荒草枯枝都不少,倒也不愁引火之物。几人一捆捆的抱来堆在尸首上和周围的墙壁周边。
林觉缓缓走到白冰和白玉霜身旁,白玉霜闭着眼睛神色委顿,重伤和中毒之后,情形很是不好。
“你师傅怎么样了?还能骑马么?”林觉轻声问白冰。
白冰看向白玉霜尚未说话,白玉霜忽然睁眼道:“冰儿,送我会漠北,我死也要死在漠北。”
白冰皱眉道:“师傅。”
“你听不听我的?好,你不愿送我去漠北,我便爬也爬去漠北。姓林的,你莫以为我会领你的情,我又没让你来救我,你救了我我也不感激你。你是打着我冰儿的主意,你不怀好意。”白玉霜喘息道。
林觉心里的怒火升腾,这时候这疯婆子还是这么不可理喻,简直让人难以接受。
“前辈,你和别人的恩怨我不管,我也不想知道。我今日也不是来救你的,我是来救白姑娘的。你自己遇人不淑,便觉得世上所有的人都欠你的,所以你痛苦一辈子,便也要让白姑娘也跟你过一辈子这样的生活么?简直是笑话。你口口声声说疼爱白姑娘,我看你这是自私,你是害她。我林觉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么?我也算是救了你一命吧,你不感激倒也罢了,倒说我有坏心?我就算喜欢白姑娘,那又是什么坏心?男女相悦天经地义,哪里便是坏心了?”
“林公子……莫要……莫要这么说我师傅。”白冰忙低声道。
林觉皱眉道:“我就要说,这算怎么回事?我为了救她平白无故沾染了几十条人命,现在倒好,还这般说我。再说了,这时候怎么会漠北?中了毒又断了臂,大雪封路,你告诉我怎么回漠北?打算死在路上?要死你一个人死去,可莫拉着白姑娘一起死。白姑娘还有几十年好日子过呢,还要嫁人生子过一辈子好时光呢,干什么跟你这要死的人困在一起去死?真是莫名其妙。”
白冰急的脸上通红,又阻止不了,心道:完了,这下师傅必是记仇了。
白玉霜被林觉一顿夹枪带棒的训斥气的脸上通红,怒声道:“你……你好大胆。敢这么跟我说话。”
林觉冷笑道:“我为什么不敢,你又是谁?摆在你面前两条路,第一,看在白姑娘的份上,我带你回京城疗伤。伤好之后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我也不拦着。但白姑娘的去留你得由她自己决定。其二,我现在便杀了你,给你个痛快,免得你死在去漠北的路上,或是被江湖人物追上给杀了。而且我杀你你也莫抱怨,之前你不是要回京城取我性命么?你想杀我在先,我杀了你也是天经地义,也没什么毛病,是么?两条路,你自己选。”
“林公子,我求你……”白冰叫道。
林觉一把将她拉到身后,沉声道:“白姑娘,要勇敢,不要懦弱,该断则断,要为自己考虑。”
白玉霜气的差点晕过去,怒声道:“好,那我选第二条,你杀了我便是。”
林觉冷笑道:“这可是你自己选的,莫要怪我。”
白冰紧紧的抓着林觉的胳膊叫道:“林公子,千万别……千万别这样。”
林觉冷声道:“梁兄弟,送白前辈上路。”
梁七叉着手过来,嘿嘿笑道:“好勒!”说罢上前一把便抓着白玉霜的胳膊将她提了起来。
白冰正欲上前阻止,林觉在她耳边低声道:“傻瓜,我怎么会杀了她,那我又何必救她,我只是气她罢了。”
白冰一喜道:“你……当真?”
林觉笑了笑,指着门口道:“担架都做好了。你师傅倔强,只能用强。”
白冰这才看见门口用树枝和草帘做了一副担架放在雪地里,而梁七也只是拎着大骂连声的白玉霜走向门外,并无提刀砍杀之意。当下喜笑颜开。轻声道:“谢谢你。”
林觉笑道:“如何谢我?”
白冰愣了愣道:“我给你磕头?”
林觉翻了个白眼,心道:“小姑娘太单纯,磕头有什么意思。”
……
堆满柴薪的破庙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冲天而起,将整个破庙小小的殿宇吞没。林觉和众人静静的站在院门外看着冲天火焰,都没有说话。片刻前那二十多人还是活人,此刻便都已经被烈焰吞噬,永远的消失在这世上了。虽然他们是敌人,但人心非铁石,总是有所感触的。
“你们莫要怪我,我不得不杀了你们灭口。我回京城会开道场为你们超度亡魂,早日超生。倘若你们心有不忿,要来寻仇报复,便来找我林觉,不要祸害他人。”林觉对着烈火熊熊的庙宇合掌祷祝。
“不,你们要来寻仇,便来找我便是。林公子……是为了救我师傅的性命的。莫要找林公子报复。”一旁站立的白冰轻声道。
林觉转头看着她微微一笑,白冰也报之以羞涩的一笑。
“杀了人却来祷祝,有什么用?杀了便是杀了,他们的鬼魂倘若来寻仇便尽管来,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杀了他们那么多人,也没皱过一次眉头。再说了,这世上哪有鬼魂?倘若真有,我魔音门冤死同门怎么不显灵报复?呸!假模假样。冰儿莫跟这样假正经的男人学。”白玉霜冰冷的声音传来。
林觉皱眉转头,白玉霜卧在担架上正冷冷的看着自己。
“你这疯婆子,怎么说话呢?我们为了救你杀了人,平白惹上人命,你却来说风凉话。”梁七怒道。
“笑话,我可没请你们帮忙。这帮人死有余辜,有什么好祷祝的?他们死了也要下十八层地狱的,超度他们超生,下一世再害人么?”白玉霜冷笑道。
林觉缓步走去,看着白玉霜道:“前辈,口下留德。人死为大,他们已然死了,何必要说这些恶毒之语?我也不是怕他们来报复,我祷祝是因为求得心安而已。这世道,弱肉强食,今日他们死,明日也许是我们死。倘若我们被人杀了,你难道希望死后还被人咒骂诋毁么?白前辈如何偏激我不管,但林某行事可不需要你来指点,林某没受你养育之恩,也不是你的徒弟,莫要将你对白姑娘那一套用在我身上。当真惹毛了我,否则……哼哼!”
白玉霜心中一颤,林觉言语森然,自有一番压迫人的气度。但她不肯示弱,硬着头皮喝道:“否则便怎样?”
林觉冷声道:“否则,我便杀了你又如何?你以为你杀了一百多人便很多么?林某杀人何止千万,也不多你一个。倘不是白姑娘的面子,我根本不会救你。”
“切!你……你胡吹海吹便是,杀人千万?谁会信你。”白玉霜冷笑道。
梁七呵呵笑道:“你这疯婆子有眼不识泰山。林公子可没说半句瞎话。你听说过海东青么?你知道海匪海东青的三万匪徒是怎么被剿灭的么?你也不打听打听,正是林公子的谋划,占据在海岛上的海东青才完蛋的。三万匪徒只剩下几千人逃脱,其余尽数被歼,这算不算杀人成千上万?真正有本事的可不是拿兵刃砍杀人,一个计谋便人头滚滚。还有伏牛……那个……算了,跟你这疯婆子也没什么好说的。说了你也不明白。”
梁七差点将伏牛山说了出来。伏牛山中,何尝不是林觉的运筹帷幄,死在那几个月中的山匪也成百上千。那可都得记在林觉的账上。
白玉霜惊愕的看着林觉,皱眉道:“海东青是你献策剿灭的?我只知道是梁王府宁海军和杭州知府衙门一起出兵,冒着飓风的危险出奇制胜剿灭了他们。竟然是你出的主意?我不信。”
林觉冷笑不答。白冰在旁轻声道:“师傅,确实是林公子,林公子还亲自带了一百多人涉险登岛,里应外合呢。这件事千真万确。”
白玉霜惊愕无言,呆呆的看着林觉。
林觉摆手道:“说这些作甚?时候不早了,得赶紧赶路。上马,动身。”
当下众人纷纷上马,因为马匹数量不够,白冰又没有什么气力,最终只能将白玉霜的担架横在梁七的马背上,由梁七照管。白冰也只能和林觉同骑而行。安排座骑的时候,白玉霜虽拿眼睛剜着白冰,但白冰依旧低着头决绝的抓着林觉伸出的手上了马背,躲在林觉得身后。
白玉霜其实心里也明白,必须的这么安排座骑,否则难道要白冰去坐在那些粗豪卫士们的马背上去?再说,白冰和这林觉恐怕已经有了些耳鬓厮磨的接触,要占便宜也只能让一人去占便宜去。但无论如何,当看到白冰娇羞的躲在林觉身后的时候,白玉霜心中还是暗暗叹息,隐隐有种大势已去的失落。
由于担心还会遭遇其他的武林人士,为保险起见,众人选择了先往北走了七八里,然后折而向西,天色微明时抵达了一处小集镇。之后为了不引人注意和为了白玉霜的伤势而想,众人在集镇上租了一辆大车,让白玉霜师徒二人乘坐。这之后便从另一条官道绕道往东,兜了个大圈子。直到午后时分才回到京城。
而这一路的颠簸和耽搁,白玉霜的伤势已然极为沉重。断臂失血,加上中了黄磷毒雾,天亮时白玉霜其实便已经陷入了时情形时昏迷的状态。身上也起了高烧,整个人已经奄奄一息了。路上林觉不断的询问病情,虽然极为着急,但大雪弥漫的旅程想快也快不起来。唯一能做的便是让白冰拿布包裹着冰雪给白玉霜擦身降温,喂以温水避免其脱水。在路过集镇时,也买了几大皮囊的羊奶,尽数的给白玉霜灌到肚子里。因为奶制品正是有着解毒的特效。
也幸亏林觉之前因为方浣秋的病而钻研学习了一些医术,所以对于一些初步的病症诊疗也有些眉目。也正是因为这些初步的急救措施起了效果,才保证了白玉霜抵达京城之后病情没有进一步的恶化,有了医治的可能。
回京之后,林觉立刻遍请名医前来救治,饶是在众多回春圣手的联合医治之下,白玉霜也没有立刻脱离危险,而是昏迷数日方才脱离性命之危,醒了过来。这段时间里,白冰衣不解带照料在侧,整个人也消瘦虚弱不堪。但好歹,白玉霜的正在康复,除了断臂无法医治之外,身上的毒性渐解,虽有器官损伤,但性命无大碍,这已经很好了。林觉也松了口气。
梁七等人本来是要立刻离开的,但林觉执意挽留他们呆了几日,带着梁七逛了不少好地方。没想到这梁七倒是挺有原则的,本来林觉花钱让他们去青楼开心开心,可梁七硬是说对不起春草的事情不能做,死活不干。林觉倒是对他刮目相看了,只是带他逛了京城名胜,领略京城的雄伟街市,当然也喝了很多场酒。
十一月十七,梁七等人呆满了十日,终于决定回山。林觉不再挽留,晌午时分于家中设宴,为梁七等人践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自依依惜别之际,忽然有人前来禀报说有一名叫马斌的大人前来求见。
林觉有些纳闷,马斌来见不知有什么事,不过他是林觉在京城仅有的几名好友之一,他来了,林觉自然是高兴的。当下命人去将马斌请进二进花厅来一起入席喝酒。梁七本要回避,林觉告诉梁七,只不要暴露身份便可,这位马斌马将军还是值得交往的,正好认识认识。58xs8.com